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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距离上课铃声响起已经过去至少五六分钟了,教室里的哄闹声却没有半点下降趋势,隔着窗户,云薇甚至看到有人骑着扫把在过道之间走窜。
“吃我一掌!喝!”
“吴小虎,你干嘛啊?”
“小英,吃不吃梨膏糖,我妈妈做的。”
“……”
云薇推开门,门内动静小了一两分,但很快又更加热火朝天起来。
要不是看到墙上还挂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云薇都要以为自己来到了后世什么娱乐场所。
她走到讲台上,拿起上面竹子辟成的长棍,敲了敲黑板。
幸好,学生们还有点基本尊师重道的思想,发现云薇可能是新来的老师后,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云薇没有走流程一样喊他们起立,直接做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没讲完,她余光就看到后门推开一个门缝,一道身影从后门窜进来,在第一列最后一个座位上坐下。
云薇:“……”
“我姓云,是你们新来的语文老师,也是新的班主任,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一个学期都是我带你们。”
话音落下,讲台下一片骚动。
云薇面色一肃,教棍再次敲击黑板,教室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她忽然知道为什么后世老师们都要练就一副不苟言笑的脸庞了,在小孩子眼里,给点颜色他们是真要开染坊啊。
她来之前确实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情况,毕竟她读书的时候,班上爱喊ge命的人不少,但上课还是规规矩矩的。
被这群孩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云薇也不慌乱,拿出准备好的教材,开始上课!
“今天我们要学的课文是《沁园春·雪》。”
这个年代的语文教材可以说极具时代特色,更像是一部政治读本、思想教材和社会实录的结合,教材的编写也充斥着政治教育的色彩。
云薇回忆着这些年她的语文老师讲课时的情形,但她并不打算全盘学习。
就比如今天要讲的这篇文章,在这个时代教学纲领下,语文老师不需要给学生讲其文学性,而是要从中挑出某些合乎“ge命”色彩的部分,讲读诗的上阙可以领悟无产阶级革命家怎么样的胸怀气魄,讲其中“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中的风流人物,指的就是无产阶级和革命人民,这句话宣告了无产阶级才是历史的真正创造者何主任,极大鼓舞我们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的革命斗志,坚定我们建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信心①。
这样的学习就像是这个年代的样板戏,初看新奇,但每一篇课文都是按这样的分析方法来解析,就显得死板又僵硬。
当然,为了完成教学任务,以上的内容还是要教的。
云薇用十分钟不到,将这篇课文的“任务”完成后,便问讲台下的学生:“你们读这篇课文时有什么感受吗?”
啊?
云薇话音一落,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有种措不及防之感。
云薇勾唇,上课之前被你们杀了个措不及防,我也让你们浅浅感受一下吧。
“好了,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给你们分个组,咱们班正好有八列座位,那就相邻的两列为一组,分为四组,你们上课的时候积极回答问题,每回答一次问题积一分,得分最高的那一组当天的语文作业可以免掉。”
“哇——”
听到可以免作业,学生们顿时沸腾起来。
云薇转身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四个区域,写上一二三四四个数字代表四组。
而后抬手做个手势,教室里立马就安静下来,和之前黑板敲半天才静下来对比鲜明。
“那现在有同学想回答我刚刚那个问题吗?”她问。
有免作业这个鱼饵在,小鱼们踊跃上钩。
“老师,我觉得风景很漂亮!”
“具体是什么风景呢?”云薇问。
“嗯,就是大雪很漂亮,我喜欢雪。”
云薇笑,转身给她所在的小组画了“正”字一笔。
其他同学看到这样也可以加分,更加积极了,课堂一时热闹无比。
不得不说,孩子们的想象力是非常无敌的,云薇借着他们的回答,跟他们讲这首诗中蕴含的美学、哲学、历史甚至人文方面的学问,也从他们的回答中领略到从前自己也没想到的小惊喜。
当然,她并没有传播给孩子们超过这个时代的东西,那些东西不能教,孩子还小,学多了也许会害了他们。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气氛依旧热火朝天,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
云薇及时喊停,她可不想加班。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黑板,公布本堂课优胜小组,并布置完今天的课堂作业。
离开时,还有外向的学生大声朝她喊再见。
她也笑着回头朝他们摆手。
作为班主任,初一二班的课表云薇已经拿到了一份,她看了一眼,今天她的活还早早没有结束。
上午还有一堂政治学习课也是她这个班主任的,下午的农基课和团队活动也是她带着。
但有了第一节语文课打下的基础,这群学生们对云薇很有好感,对她的课也是期待满满。
政治学习课云薇没有搞什么特殊,老老实实带着孩子们读报纸,学习最新的文件和社论。
下午的农基课和团队活动也是如此。
这是她上班第一天,有一点创新就行了,创多了容易创到自己。
尽管如此,一天课程上完,云薇也累得不行。
她现在理解孙姐想早点找人顶班了,面对一群活力满满的小少年,她嗓子都要哑了,腿也好像不是自己的,只想找个地方就地躺下。
上完最后一节团队活动课,她走到办公室,刚坐下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云薇,你怎么来学校上班了?”
云薇懒懒地掀开眸子,看向门口年轻的女教师,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谁:“汪玉茹?”
汪玉茹走到她旁边,从旁边空的教师办公桌前抽出一把椅子坐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嗯,在这上班。”
“……你不是要去食品厂上班吗,听说还跟食品厂厂长儿子在恋爱。”汪玉茹好奇地问。
“这些跟你没关系吧。”云薇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和汪玉茹的关系一般,也没到可以打探彼此私生活的地步。
她也没有满足外人好奇心的义务,所以话音里就带了些赶人的意思。
但是汪玉茹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懂,接着又问:“我前两天好像还在学校看到你了,那天来接你的不是厂长儿子吧,你新谈的对象?”
到底是刚来这里上班,云薇不想节外生枝,便道:“我跟郭俊已经分手,来接我的是我的丈夫,我要下班了。”
说完她就起身要走,汪玉茹拉住她:“你不是和郭俊谈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分手了,你们这样是对感情不负责,对婚姻不负责。”
云薇神情彻底冷下来,也顾不上礼不礼貌,冷冷道:“首先,我跟你不熟,其次,这都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最后,无可奉告。”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教材和备课本,转身离开办公室。
汪玉茹在她背后嘟了嘟唇,心里很不舒服,她爸是学校副校长,自从来这里上班后身边人都是哄着她的,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她和云薇是高中同学,读书的时候她就不喜欢云薇,过了这么久,云薇还是老样子,让人喜欢不了一点。
云薇不知道她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只会笑笑,自己又不是人民币,要那么多人喜欢干嘛。
她下班一身轻松,这个点学生几乎都已经出校,校园里很安静。
走出校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倚在校门口的修长身影。
暖黄灿金的夕阳斜斜地洒在他的身侧,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是旁边歪倒在围墙边上的二八大杠单车一样,在日光下显得隽永而悠长。
他偏头看到她,嗓音低沉悦耳:“放学了,云老师。”
云薇心情忽而飞扬起来:“嗯呐,你也下班了,程工。”
程工站直身子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挎包放到自行车前边的篮子里:“庆祝云老师第一天上班,今天下馆子去?”
“程工请客吗?”
程铮闻言像是被呛到,咳了咳。
云薇故意调侃:“怎么,难道程工家有母虎,连点私房钱都不给你留?”
程铮回头看她,云薇意气风发,笑容灿烂。
他发现今天的她真的很不一样,从前的云薇也爱笑,但今天的笑容格外轻松,仿佛扫去阴霾金阳初升。
程铮握了握掌心的单车把手,压下心底的悸动,笑道:“被妻子管着,是程某荣幸。”
云薇坐上单车后座,闻言手有点痒,忍无可忍拧了一把身前腰肉:“什么时候学的油嘴滑舌。”
“实话。”
两人说着笑着,云薇想起今天是冬至,到国营饭店后两人点了两盘饺子,一盘韭菜猪肉一盘三鲜的,吃得心满意足才散着步回家。
夜晚风凉,走一走倒是暖和起来。
回家后云薇打开了婚前程铮买的那个收音机,收音机买来没怎么使用,云薇用起来还很生涩。
程铮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帮她调试。
男人身体散发着阵阵热气,像是暖炉一般,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后,带起一阵战栗,怔愣间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
不是这个年代常见的红歌,倒像是小提琴,她垂眸一看,是程铮在收音机里放了一张磁带。
旋律柔和像静水流深,又像轻羽缓缓随风飘扬,云薇的心脏也仿佛被这羽毛轻抚,酥麻麻的痒。
她下意识抬头,却发现程铮也在低头看她,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什么随着乐声流动。
“砰砰砰——”门外王细花喊道,“薇薇,在家吗?”
云薇下意识推开程铮,程铮伸手将收音机的乐声暂停,视线追随着她望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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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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