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眠于影

　　今天的阳光不算大，刚好可以温柔的覆盖住操场。

　　高一（6）班这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草草地交代了几句，便挥挥手，让学生们解散了。学生们一哄而散。

　　“我们先来试打一次场吧，练练配合。”邺泊用指尖转着篮球，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操场入口。“就我们五个人练。”

　　“我们怎么站位？”严皓提出问题。

　　“看你们都能打哪个位置。”邺泊收敛心神，扫了一眼其余四人。“我可以打控球。”

　　江枫高：“那我得分。”

　　司湛：“大前锋。”

　　许凌浮：“我可以打小前锋。”

　　严皓：“中锋。”

　　“这么凑巧吗？可以啊。”邺泊眉毛微挑。貌似对这完美的位置分配心不在焉，指尖转着篮球的速度慢了下来。

　　许凌浮环顾了一下四周：“诶，尉迟璟呢？他不来吗？”

　　“他啊，去给我们买水了。”邺泊随口答道，目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球场入口，那里空荡荡的。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我们先开始。”

　　热身、简单传球后，五人迅速在半场落位。比赛开始。邺泊依旧能传出精妙的球，指挥若定，但敏锐如许凌浮却能感觉到，邺泊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百分之百投入。他的传球偶尔会迟疑一瞬，眼神在指挥间隙，总会飞快地掠过场边。

　　当江枫高投篮偏出，当司湛被放空却选择传球，进攻陷入凝滞时，一种不易察觉的焦躁在邺泊心底蔓延。不仅仅是因为进攻不畅，更因为那个说去买水却迟迟未归的人。

　　怎么这么久？

　　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场边。尉迟璟拎着一袋矿泉水，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目光沉静地看向场内，视线最终落在了邺泊身上。

　　几乎在他出现的瞬间，邺泊的眼睛亮了一下，立刻转头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

　　尉迟璟没有说话，对他点了一下头。

　　然而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邺泊紧绷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弧度。先前笼罩在他周身的那层若有若无的焦躁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怎么这么没出息。

　　“尉迟璟！”许凌浮喊道，“你可算来了！”

　　“没事，你们继续。”尉迟璟将水依次递给他们。

　　轮到递给邺泊时，邺泊的指尖在交接水瓶时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尉迟璟的手背，一触即分。尉迟璟拿着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地松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了。”邺泊语气懒散，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需要我打吗？”尉迟璟抬眼看着邺泊。

　　“你看我……”邺泊顿了顿：“你看我们打就行，下午我练练你。”他对尉迟璟弯了弯眸。

　　尉迟璟点了点头。

　　他们开始了新的一场，站好位置。

　　篮球在邺泊指尖旋转，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安静站在场外的尉迟璟，阳光勾勒出他安静的侧脸，视线短暂的交汇。

　　邺泊收回视线：“开始了。”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雀跃。

　　有了尉迟璟在场边，邺泊与之前判若两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张扬的气息，仿佛要将所有实力都展现给某一个人。

　　一次突破上篮得手后，邺泊转身时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尉迟璟。尉迟璟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抬眼与他对视。邺泊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哟，邺哥今天状态这么好？”严皓跑过他身边时对他说。

　　“我难道不是一直这么帅吗？”邺泊加快了进攻的速度。

　　当司湛抢下篮板，邺泊已经快下到前场。司湛的长传精准地给到他，邺泊接到球，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邺泊在空中转身一百八十度，完成了一个精彩的背扣。

　　“哇——”场边响起一阵惊呼。

　　邺泊落地后，第一时间看的是尉迟璟 ，他的原本插在口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了出来，当视线相撞的时候，尉迟璟的唇角极轻地牵动了一下。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漾开极淡的笑意，像是暮色四合时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转瞬即逝，仿佛只是日光在瞳孔中折射出的错觉。

　　邺泊被他的眼睛晃了眼，心跳突兀地漏了一拍，他抬起手，无意识地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下唇。

　　“厉害。”他听见他这么说，声音几乎要融进了风里。

　　“哟呵，什么时候会的扣篮？”江枫高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邺泊猛的回神，急忙把手放下来，欲盖弥彰地撩了下头发：“你邺哥我一直都会，有没有眼力见。”

　　“继续吧。”邺泊没注意到他的尾调是上扬的。

　　接下来的练习，成了邺泊的个人表演。他不知疲倦地奔跑，完成一个个高难度动作，每一次完成后都会若无其事地瞥向场边。

　　当体育课结束的哨声响起时，邺泊已经大汗淋漓。他随手撩起衣角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

　　“走了走了，下节是生物课。”许凌浮招呼着。

　　众人陆续离开球场，只有邺泊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到其他人都走远了，他才转向走在旁边的尉迟璟。

　　“怎么样？”邺泊走到尉迟璟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炫耀。

　　尉迟璟没有立即回答。他静静地看着邺泊，目光从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路看到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

　　“说话呀同桌，别一直盯着我健壮的身体看。”邺泊不怕死地继续调戏：“怎么？想摸摸吗同桌？”

　　尉迟璟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要不然我们打一架吧？”

　　邺泊认怂：“那还是算了吧，我同桌身手不凡，怕被打死。”

　　尉迟璟加快了步伐：“那就给我闭嘴。”

　　——
　　生物课上，邺泊心不在焉地听着课。脑子里想的全是尉迟璟：想着下午的双人独处，想着要怎么教他能制造不经意间的皮肤触碰，想着他崇拜的表情，想着……

　　“邺泊。”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闯进他的脑中。“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邺泊收回思绪，慢吞吞地站起身。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转头给他的学霸同桌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尉迟璟：“……”自己不是会吗？

　　但他还是开了口：“B。”

　　“老师，答案是B。”

　　生物老师沉默了一下，转头看向黑板上的题目，闭了闭眼，有些无语：“谁让你回答这题了？这题我刚讲完，我让你回答课本第78页第一题。”

　　全班爆发出压抑的笑声。

　　邺泊：“……”

　　他转头向尉迟璟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尉迟璟耸了耸肩：“你觉得我听课了吗？”

　　邺泊沉默了 ，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面，又抬头看了看笑面虎的生物老师。

　　邺泊：“……”完蛋了。

　　随后，他被管理员踢出了群聊，站到了教室外面看风景。

　　邺泊：“……”造孽啊。

　　他看了看里面正在游神的尉迟璟，勾了勾嘴角。

　　“ 诶，禾微薇。”名叫禾微薇的女生扭过头来看向贴在窗外的邺泊。

　　“邺哥，什么事？”她问。

　　邺泊抬了抬下巴：“帮我叫一下尉迟璟，谢谢。”

　　禾微薇比了一个OK的手势。扭过头拍了拍隔壁桌的桌子，小声说：“龚俊，叫一下尉迟璟。”龚俊转头对他同桌说：“诶，叫一下尉迟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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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一直到了江枫高这，江枫高收到信号，侧身拍了拍邺泊的桌子：“璟哥，邺哥叫你。”

　　尉迟璟转过头看向窗外，正巧和一脸坏笑的邺泊对上。他本能地感到了不妙。

　　果然，下一秒生物老师就说：“你俩同桌真是情比金坚啊，你也出去站着。”

　　尉迟璟被管理员踢出了群聊。

　　尉迟璟：“……”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诶，好巧啊同桌，你也出来看风景吗？”邺泊凑了过来。

　　尉迟璟给了他冷漠的一个字：“滚。”

　　邺泊已经习惯了他同桌这个冷漠无情的样子，他稍稍凑进了些：“同桌，我带你去个地方。”

　　尉迟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深蓝色的海水好像骤然落入了他的心里，他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直到他站到了校门外，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出来。

　　“走走走，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好吃的甜品店。”他拽着尉迟璟的胳膊：“你大方的同桌勉为其难地请你吃 。”

　　尉迟璟没有挣脱开他，任由着他拽着他走。

　　邺泊说的店离学校不远，就在学校对面的街上。

　　尉迟璟看着熟悉的店门扯了扯嘴角：“一定要吃吗？”

　　“怎么？你不喜欢吃甜的吗？”邺泊生拉硬拽地把生无可恋的尉迟璟拽进了店里。

　　店里的人不算多，熟悉的风铃声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响起。

　　谢漓抬眼便对上了尉迟璟的视线，她看了一眼站在尉迟璟身旁还拽着尉迟璟的邺泊，对他们笑了笑：“小璟来啦？这是你的同学吗？”

　　邺泊咧嘴一笑：“阿姨，原来你们认识啊？我是小璟的同学没错。”

　　尉迟璟：“？”他刚刚叫我什么？

　　尉迟璟拍开他的手：“再乱叫一个试试。”

　　谢漓安静地看着他们拌嘴。“这还是小璟第一次带人来。”

　　尉迟璟眼神渐渐变暗：“他之前没来过吗？”

　　谢漓想了想，笑着说：“对啊，他的眼睛这么独特，来了我肯定记得，怎么了吗？”

　　那么，他带我来这里的意图是什么呢？

　　尉迟璟瞥了邺泊一眼。

　　邺泊：卧槽……没料到。

　　尉迟璟垂下了眼，“没事，谢阿姨，我们买个慕斯。”

　　“啊，慕斯没有了，你们坐着等一会。”谢漓急忙转过身做蛋糕。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记错了，不是这家。”邺泊试图辩解。

　　尉迟璟没有抬眼看他：“是吗？可这条街就这一家卖甜品。”

　　空气凝滞了。

　　邺泊看着尉迟璟低垂的眉眼，眼睫上好像凝结了寒霜，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行吧，其实这家店是我上次路过看见的，正好今天突然想起来，所以就想拉你来这吃。”

　　尉迟璟终于抬起眼，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里平淡无波，他再一次问：“是吗？”

　　邺泊懒懒地撑着脸看他：“不然呢？那我要怎么哄骗我聪明的同桌来陪我吃？”

　　尉迟璟看着他没说话。

　　这时，谢漓端着两份慕斯蛋糕走过来，轻轻放到他们面前，打破了紧绷的气氛，“聊什么呢你们？”

　　尉迟璟收回了目光：“没事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邺泊看着面前的蛋糕，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他不喜欢吃甜食。

　　他看了一眼尉迟璟，犹豫了一会，拿起一旁的勺子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

　　甜腻味瞬间充满口腔，浓稠得几乎要黏住喉咙。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又迅速强迫自己舒展，但那瞬间的不适还是没能完全掩饰。

　　他压下反感，镇定自若地一勺接一勺地往嘴里塞。

　　他查到了尉迟璟与谢漓的往事知道了这家店，那时他就疑惑：真的会有这么凑巧吗？

　　他抬眼看着尉迟璟：“你和谢阿姨怎么认识的啊？”

　　“路过顺手帮了个忙。”

　　顺手帮忙会顺便帮忙离个婚吗？

　　邺泊没有问出来。

　　但他没有看出尉迟璟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心里的猜想暂时被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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