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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十六!于修你个
一、二、三、四。
时漱雪照着简谱上的标记,数着拍子打鼓。
不知为何,池夜雨走后,她的练习反而顺畅了许多。她想起池夜雨在舞台上潇洒的动作,依照脑海中残存的记忆,照葫芦画瓢地举起鼓棒。
前半部分打得还算规整,可一到快节奏的环节,混乱便卷土而来。注意力在军鼓、踩镲和脚鼓之间疲于奔命,顾此失彼。越想精准,肌肉就绷得越紧,原本该轻巧点击的踩镲被她踩出沉重的闷响,该有力敲击的军鼓却软绵绵地失了气势。
如果是当年的池夜雨的话,她肯定学得很快。
她咬了下嘴里的软肉,较劲似的加快速度,右手完全失控,鼓棒从指间猛地脱飞出去,“咣当”一下砸在镲片上。
鼓棒滚落到墙角,她走过去俯身捡起,站起来后望着偌大的排练室,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放大了她内心隐约的焦躁不安。
池夜雨上去有一会儿了,是谁来了?她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吧?为什么连个消息也不发?会不会……是那个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宛若丝带搅和着缠住她的思绪,鼓棒在手中转了个圈,她没再继续练,安静地站起身,上到一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玄关处的谈话声愈发清晰。
她停在转角,借着盆栽的遮掩,正好能从缝隙中窥见玄关处的对峙。池夜雨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整个人懒洋洋的,时漱雪却莫名感觉到她的厌烦。她对面站着的人,果不其然是阿远。
她屏住呼吸,没有弄出丝毫动静。于是,池夜雨那语气中透着嘲讽的、阴腔怪调的话语,一字不落地撞入她的耳中:
“不久前一次性打给你的一百万,这么快就花完了?那可不是赏你的零花钱,放弃监护声明还在我抽屉里待着呢——”短暂的停顿,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随即,那句话如惊雷般炸响,“时漱雪已经和你赵青远毫无关系了,她被我买断了。”
一百万。
时漱雪的拳头猝然攥紧,脊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上,浑身的血液像是倒流了一圈般,手脚发冷发寒。她脑子不笨,凭借这句话,迅速推测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她此刻能拥有的这份看似安稳的栖息,是池夜雨用这样一笔巨款,从那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手里买下来的。
她看到了赵青远因恼羞成怒而涨红的脸,还有池夜雨得意地翘着唇、全无善意的模样。
池夜雨送走赵青远后,亲自找来拖把擦了擦赵青远站过的那片地,洗干净手之后,才施施然地回到排练室去看她家小孩。
时漱雪仍然规规矩矩地坐在鼓组前,腰背挺得板正,散发垂在脸颊两侧,给人一种诡异的乖巧感。
她再次感叹时羡鱼生出来了个自己的对照版,除了脸像点,脾气叛逆点,其他的都和时羡鱼大相径庭。所幸长得与赵青远毫无干系,不然她……
池夜雨想象了一下一个怪丑的小孩在自己身前揪书包带的画面,如果那个小孩是时漱雪,好像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老神在在地走过去,问:“小雪,练得怎么样了?”
时漱雪有点心不在焉的,攥着鼓棒,半晌才回了句:“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来,敲一段让我听听。”池夜雨笑吟吟。
时漱雪如同一个小机器人,脑袋里不知道装了点什么,举起鼓棒就开始敲,乱七八糟地敲了一通,最后抬起头来看向池夜雨,眼睛无波无澜,黑得纯粹。
池夜雨被她的鼓声弄得愣怔了瞬,又迟疑了一秒,一言难尽地动了动嘴唇,开口称赞道:“不错啊,这次蛮流畅的!”
时漱雪耳朵不聋,知道自己敲出来的东西是一坨,听池夜雨强行夸赞,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依旧瘫着,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哦。”
池夜雨以为她心态上遇挫了,手一挥,道:“不敲了不敲了,我们出去吃大餐!”
她想得开明,时羡鱼乐器玩得好,不代表她的女儿时漱雪也非得在这方面彰显出多大的天赋,时漱雪玩得开心就玩,不想学下去了她们就换别的,大不了不干了。
傍晚时分,池夜雨开车载时漱雪到一家私房菜门口,她提前预定好了包厢,乐队的其他成员早已坐好了等着开饭,三个人围着圆桌聊天,室内暖光映着玻璃窗,气氛热热闹闹的。
见她俩来了,黎灵玲热络地对时漱雪道:“雪儿?有段时间没见了吧,长高了?”
时漱雪点点头,又说:“晚上好。”
池夜雨在今早跟她说过,因此她并无意外,自然地跟三人打过招呼,坐到池夜雨旁边。
“放开吃,我请客。”池夜雨豪气道。
黎灵玲乐道:“这可是她说的啊,我们得狠狠宰池大小姐一笔!”
甜瓜莞尔一笑,说:“我们都多久没聚餐了!”
“上次聚会还是上次。”于修说着,提溜起滚烫的茶壶开始烫碗。
“你话虽然少但也都是废话。”甜瓜回她一句,又感慨道:“不过前段时间那事儿闹的确实……咱们从来没有过这么备受瞩目的时候。”
大家聊起近期网上舆论的风向转变,原本铺天盖地的指责和骂声莫名有了偃旗息鼓的苗头,甚至开始出现一些梳理时间线、客观分析当年情况的帖子。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上齐了菜,黎灵玲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伸长了胳膊夹了块排骨,反被池夜雨嘲笑身高,正要暴怒回怼,刚一坐下,甜瓜的汤就洒到了她的大腿上。
“啊,不好意思,没烫着吧?”甜瓜平时电子设备不离手,近视度数很高,今天图省事戴了不合度数的框架眼镜,慢悠悠凑过去看。
话里虽是用了道歉的词,从语气到表现却全无道歉意味,黎灵玲青筋暴起,接过一旁时漱雪好心递来的纸巾,一边擦一边道:“甜瓜,你完了,裤子脱了赔我!”
“才不要,我就这一条裤子。”甜瓜道。
于修故作惊讶:“这么冷的天气你就穿一条裤子?”
“我们在座的哪个不是只穿了一条?”甜瓜说道,一圈看过去,包厢里的几个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池夜雨更过分,下身单裤,上身干脆穿了件长风衣,进到室内外套一脱,里边就一件薄薄的深灰高领毛衣,人是潇洒了,鼻子都冻得发红。
池夜雨反驳道:“谁像你们,我可是给我们家小雪穿了保暖裤的。”
说完,她吸了吸鼻子,转过去打了个喷嚏。
“傻子。”于修哼笑道,扫了眼她家小孩纤细笔直的小腿,道:“你家孩子没养好啊,瘦得都看不出来里边穿了。”
池夜雨忽撂下筷子,瞳孔微微缩了下,直直盯着于修不说话。
后者静默数秒,和她对视,反应过来,震惊道:“池夜雨你在想什么?我没有那个意思。”
池夜雨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她才16。”
“我知道,不是,我都说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于修重复道,她本想说自己从不对未成年下手,但又想起来自己上上个网恋对象也是个女高中生,说出来就像是自己拆自己台似的,话都没了底气。
另一边,黎灵玲还在哀嚎自己湿凉的裤子,甜瓜伸出两只爪子,给她毫无意义地搓热乎了。
池夜雨依旧警惕地看着于修,时漱雪忍不下去了,在桌子底下拧了池夜雨一把。
池夜雨一偏头,就瞧见了时漱雪仿佛在忍耐白痴、似蹙非蹙的神态。
最后还是池夜雨打了个电话让人在楼下店铺买件裤子给送了过来,黎灵玲拽着甜瓜陪自己去隔间换衣服。
清蒸螃蟹上了桌,蒸腾的热气裹着鲜气漫开,瓷盘里的螃蟹个个透着橙红。池夜雨给时漱雪夹了一只,时漱雪拿筷子接住,不急不慢地剥,池夜雨说:“给我也剥个。”
时漱雪没说话。
于修脾胃虚弱,吃不了海鲜,抿着茶水,状似无意地瞥向池夜雨:“说起来,网上那阵风向转得也太快了,之前星龙的通稿还满天飞,这两天突然就没影了,你……”
池夜雨歪头瞅着时漱雪,漫不经意地回道:“哪有那么多门道,大概是网友看腻了赵青远卖惨。”
时漱雪哪是会剥螃蟹的样,光装得有范,看上去很能唬人,实际上手都快被蟹壳子刺破了。池夜雨把那只蟹挪到自己面前,指尖捏着蟹壳的两侧一掰,蟹壳就掀了起来,金黄的蟹黄裹着细腻的蟹肉露出来,鲜香扑鼻。
她仔细挑去两侧的蟹腮,丢去蟹心,拇指和食指捏住蟹腿,一条条抽出蟹肉,堆在瓷碗里,推到时漱雪面前。
“不止是赵青远……你不会是——”于修看了时漱雪一眼,把说到半截的话咽了下去,有点担忧地问:“你不是一直不愿意么?”
“哪有什么愿不愿意的,早晚的事儿。”池夜雨勾唇道,抬手又要给时漱雪再剥一只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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