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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袭
殷戈的亲兵迅速围拢,将殷戈护在中间,却有意无意地把温庭所在的位置露了出来,甚至还让开了一条道。
“温大人!躲开!”
沈离一声厉喝,银枪如龙,挑飞了一名冲向温庭的刺客。
温庭吓得脸无人色,一边握着那卷书,一边抱着脑袋尖叫:“有辱斯文!这是何等狂徒!竟敢袭击朝廷命官!还有王法吗!”
她一边喊,一边看似慌乱地乱窜,实则脚下生风,每一次跌跌撞撞的躲避,都恰好躲在了沈离的银枪攻击盲区,让沈离不得不分心护她。
战圈外围,卫不辞同样陷入了苦战。
四五名黑衣人将她与其他众人隔开,似乎是有意为之。这几人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刀刀直奔要害。
这哪是什么流寇,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就在这当口,她眼角余光瞥见温庭那边的情形,心头猛地一沉。
殷戈的亲兵看似在收缩防御,实则步步后撤,正将沈离与温庭诱向更深的包围——这是要借刀杀人!
混乱中,温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忽然松开手,惊慌失措地撞向那辆已经着火的马车。
“哎呀!我的文书!”
她一边哭嚎,一边重重地撞在马车轮毂上。借着这一撞之力,她的脚后跟状似无意地踹在了那块早就卡在机括死穴的碎石上。
“轰隆——”
原本只是冒烟的马车底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
车厢瞬间解体,而在车厢散架的同时,那些沉重无比的紫檀木书箱也一同滚落了下来。
这些装满了竹简和卷宗的箱子,每一口都重达百斤,此刻顺着斜坡,裹挟着火势,雷霆万钧般冲向了刺客群,也顺带封死了殷戈亲兵想要趁乱下黑手的路线。
“啊——”
惨叫声四起。
刺客被撞得人仰马翻,包围圈瞬间被冲散。
沈离压力骤减,趁机反杀。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直指还在马车旁的温庭。
“小心!”
沈离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回身,一把将温庭扑倒在地。
“砰。”
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沈离身上穿着冷硬的铠甲,硌得生疼。
可身下的人……
那一瞬间的撞击,让沈离愣住了。
怀里的人软得不可思议,虽然隔着厚厚的官服,但那种绵软的触感,根本不像是一个男人该有的。
而且……
在这满是汗臭和血腥味的战场上,她竟然闻到了一股极淡的、像是书卷晒过太阳后的清香,又或者……是某种女儿家的幽香。
沈离惊愕地低头。
温庭脸色煞白,不知是吓的还是因为秘密差点暴露,她慌乱地向后一缩,双手死死捂住胸口,眼神闪躲:“沈、沈将军……”
还没等沈离细想,一道劲风忽然从侧后方袭来。
“小心!”温庭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沈离正分神,闻声本能地回枪格挡,却还是慢了半拍。一个漏网的黑衣刺客从阴影里窜出,刀锋直逼沈离的后心。
旁边一直瑟瑟发抖的温庭不知哪来的勇气,闭着眼大吼一声,双手高举那卷厚重的《大晟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过去。
“砰!”
厚重的竹简书卷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刺客的面门上。
虽然这一击对训练有素的刺客来说并不致命,但那突如其来的撞击和遮挡视线,让他那必杀的一刀偏了寸许。
刀锋擦着沈离的肩甲划过,激起一片火星。
沈离眼中杀气暴涨,回身一记回马枪,银枪如龙,瞬间贯穿了刺客的咽喉。
鲜血喷溅。
刺客瞪大眼睛倒了下去,那卷沾了血和泥土的《大晟律》也随之滚落在地。
沈离喘着粗气,拔出长枪。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尸体,又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脸白得像鬼一样的温庭。
她大步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卷书。
书页散乱,上面沾染了污浊的血迹。
沈离冷着脸,随手将书扔进温庭怀里:“百无一用是书生。”
温庭手忙脚乱地接住书,一边心疼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一边哆哆嗦嗦地嘴硬:“沈将军此言差矣……书中自有千钧力。若非圣人教诲在手,下官刚才……刚才也……”
“好了,躲远点。”沈离冷冷地丢下一句,脸色有些不自然,耳根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提枪又杀入敌阵。
高坡之上,殷戈将下方混战尽收眼底。
“将军!”副官在殷戈身旁急声道,“沈副将还在战圈中心,是否……”
殷戈居高临下,火光映在他眼底,跳动着残忍的光芒。他看着仍在顽抗的卫不辞,和那个滑不留手的温庭,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
“不必了。”他抬手,马鞭直指那片混战之地,“传令弓箭手——那一带皆是刺客同党,为防溃散,覆盖射击。”
副官骇然失色:“将军!沈副将和几位大人都还在那里,那是我们的人啊!”
“本将说,放箭。”殷戈的声音骤然转冷,手中的马鞭指着那片区域,“怎么,你想抗命?”
副官浑身一颤,咬牙转身:“弓箭手——准备!”
“放!”
嗖——嗖——嗖——
正在奋力杀敌的沈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回头。
漫天箭雨,带着大晟军特有的鸣镝声,从己方阵营呼啸而至。
那是她的袍泽,是她的主帅,在她浴血奋战的时候,把屠刀对准了她。
她甚至来不及感到心寒,长枪已本能地回旋,“铛”地一声格开侧面袭来的刀锋,另一只手顺势抓住温庭的后领将她往自己身后一带。
一支流矢钉穿了她身旁一名刺客的胸膛,去势未减,又擦着她的臂甲掠过,带起一溜火星。
“沈将军!”
一股大力猛地拽住了她的后领。
卫不辞根本来不及解释,借着刚才温庭引发爆炸的余波,一脚踹向那辆已经侧翻、只剩半个架子的辎重马车。
“轰”的一声,沉重的车板倒塌下来,正好形成了一个狭窄却坚固的三角死角。
卫不辞一手拖着沈离,一手按着温庭的脑袋,在那箭雨落下的刹那,狼狈地滚进了那方寸之地。
密集的箭矢钉在厚实的红木车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车板之外,惨叫声此起彼伏。
来不及闪避的刺客与几名落在后方的殷戈亲兵,皆在这无差别的覆盖射击中被射成了刺猬。
残存的刺客见势不妙,发出几声尖锐的呼哨,迅速遁入山林。
殷戈的亲兵也折损了不少,现场一片狼藉。
殷戈策马而来,看着从废墟中爬出来、灰头土脸却依旧活着的卫不辞等人,脸色黑得像锅底。
但他很快调整了表情:“沈离,你护卫同僚有功,待回朝后,本将定亲自为你向陛下请功!”
“谢过将军。”
沈离抬手,缓缓抹去溅在颊边的一抹血污,抱拳行礼,铠甲发出冰冷的撞击声。
殷戈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并未生出反意,这才冷哼一声,转身去呵斥收拾残局的士兵。
卫不辞默默地退到一旁,开始帮忙整理散落的物资。
那辆立了大功的马车已经散架了,箱笼滚落一地。卫不辞蹲下身,将一个裂开的木箱重新捆扎。
绳索在指间翻飞,穿梭,拉紧。
直到那个牢固的绳结在手中成型,她才微微一怔。
方才指尖自然而然的动作,好似多年前就刻在了脑子里。
“你……”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
卫不辞心头一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是自然地拉紧绳索,才转过头去。
沈离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她盯着那个绳索扣,眼神震动。
这种繁复、牢固却耗时的死结,在十二年前就已绝迹,如今大晟军中早已改用更快捷的活扣。
卫不辞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沈将军,怎么了?”
沈离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
良久,她眼底的震动被强行压了下去。
“无事。”她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将军言重了,同袍之间理应相互照应。”卫不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属下叫石头。这一路上,还望将军多多指点。”
“嗯。”
沈离转身离去,背影在那凄冷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孤寂。
卫不辞看着她的背影,手心微微出了一层冷汗。
她是无心一问,还是已然窥见了什么?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看得出沈离为人刚正,虽在殷戈麾下,行事却自有一股风骨,与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截然不同。
若她当真察觉了什么……
卫不辞指尖轻蜷。或许,也未必是坏事。
夜色重归寂静。
卫不辞独自坐在角落的石头上,借着月光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殷戈三番两次失手,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将军颜面尽失。接下来的路程,只会更加凶险。他一定会想出更疯狂、更不择手段的方法来除掉自己和其他姬如晦的人。
卫不辞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刀柄。
单纯的防守已经不够了。
要想活下去,要想把这个疯子拉下马……
她撕下内衫一角,用牙咬住一端,另一只手利落地将布条绕过伤口,狠狠一勒。
有点疼。
不,是很疼。
尖锐的刺痛窜遍全身,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有些担心前路,也有些担心姬如晦。
远处,殷戈的中军大帐里,烛火通明。
“居然还没死。”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还真是命硬。”
“不过无妨……”
他抬头,目光投向前方。
那里,就是明湖渡口。
“到了那里,一切都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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