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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心
还是上次来采血的那个派出所,她一脸失魂落魄地跑进办事大厅,值班民警马上招待了她。
“斗殴吗?人都在里面那个办公室……受伤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做完笔录去医院检查了……对,随行有个老人,也一起去医院了。”
周时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办公室里一群五颜六色的头,感觉能凑齐鹦鹉的颜色,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确实是他。
黄毛突然转过头与她对视,两人视线交汇,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苍白的脸露出挑衅的神色,他也认出她了。
周时初的怒火顷刻被点燃,她努力平息了情绪,对民警道谢后冲出门往医院赶去。
天色昏暗,路灯却还没亮,自行车时不时会碾过被随意丢弃的矿泉水瓶或是石子,她的脸上早已涕泗横流,冷风吹过来将她的心割成一片一片。这一路思绪虽然混乱,但她还是很快理清了因果。
当初为了脱困,赵一珩搬出了季知雨的父亲,她又好巧不巧在黄毛面前说季知雨是她弟弟,黄毛以为自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于是吃了哑巴亏,却在后面发现自己被骗了,她根本没有一个当局长的父亲。
混混睚眦必报,才有了今天这档子事,周时初突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们。
她在急诊找到了张婶和陪在旁边的乔老太,宋叔也在,在确定她们无虞后,周时初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她满脸泪痕,乔老太抱着她安慰了好一会儿,张婶也一直在说没事没事,“我们都没事儿,我就用手挡了一下他的啤酒瓶,没想到就碎了,医生也说没事的。”
张婶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周时初看着她包扎起的右手心中更加愧疚了。宋叔是开大车的,一年到头一直在外面跑,虽说薪酬可观,但风险大、人辛苦,宋钊今年就要高考,家里全靠张婶顶着,手一伤家里难免会混乱一阵子。
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或许该视而不见,或许不该认识他们,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波及这么多人。
她要如何坦白这场无妄之灾都是因为她不成熟的见义勇为所引起的?
张婶看她脸色苍白,找了个借口先让她们回家,乔老太自知一老一少留在医院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拉着周时初离开了。
风依旧那么冷,乔老太看着沉默不言的周时初开口道,“小初,你别担心,今天警察已经把事情说清了,咱们是受害方,他们肯定要承担责任的。至于店里的损失,没有很多,到时候我再跟房东好好解释,张婶的医药费也是他们承担。这样吧,明天你请半天假咱们一起去派出所把事情商量好。”
两人不愧相依为命十多年,乔老太一番话说完,周时初脸色稍有缓和,事情已经发生,这种情况下让她介入比赶走她更好,她点了点头。此时天已经黑成了一片,周时初不敢骑车带人,就和乔老太一起推着自行车往家走去。
“奶奶,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她语气严肃,乔老太紧张了一瞬,她摸了摸周时初的头发,示意她继续说。
“其实今天闹事儿的人我认识,就那个黄头发的,原因是我假期兼职的时候他们敲竹杠被我碰到了,他跟我有过节,所以今天的事其实算是我招惹来的,之前没说是怕你担心,但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是要说出来,我连累了张婶和你……”
乔老太没想到她钻了这么久的牛角尖,她看向垂着头的周时初,慢慢地说,“小初,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你帮了别人,这是做好事。今天错在他们闹事,这一切和你做好事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要这样想,至于张婶那儿,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别担心。”
奶奶的话让她觉得心里好受不少,她点了点头,事情已经发生就要努力去解决,现在再想过去的事也是徒增烦恼,不可否认,亲眼目睹店里一地狼藉,再加上黄毛挑衅的神色,她确实上头了,但此刻她回过神了,助人为乐是好事,再来多少次她还是会走进那个小巷,还是会和他们产生交集。
祖孙俩回店里把玻璃渣扫干净又锁了门才回家,周时初包里还装了两本书,照顾奶奶睡下,打开手机已经十点钟了,为了不打扰老郑休息,她决定第二天再请假。
理实班刚开学节奏就很快,今天虽然是报道,可明天又要请假,她掏出课本预习完又把课后题都做了一遍才沉沉睡去。
初春的天亮得依旧很迟,赵一珩快到学校时天还没有大亮,却在路上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在这?”
陈柏乐人送外号踩点大王,赵一珩没想到这个点能碰见他,他脸色难看,赵一珩无意识皱起了眉头。
“先别管我,你还记得黄勇吗?”
赵一珩接过他递过来的豆浆,略微思索就想了起来,他眉头皱起,“收季知雨保护费那个?”
“对对对,之前不是说他不满十四只能批评教育吗,我姨夫不放心,就让所里留心这小子的动向,昨天晚上所长打电话说他又牵涉进一个寻衅滋事的案子里了……”
陈柏乐欲言又止,赵一珩却彻底清醒过来,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具体情况你了解吗?”
“我不知道,我听我妈说的,她让我别打听,所以我才来找你,你和周姐一个班,你问问,看和她有关系吗?”
赵一珩点了点头加快了步伐,以黄勇的调性,寻衅滋事、聚众斗殴都是家常便饭,他只希望这一次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早读都结束了,她还没来,班长找老师报完迟到的名单,她还没来,吴家骏挨个收完校服费,她也没来。
老郑不知怎的也没在办公室,吴家骏捏着厚厚一沓钱问余子明,周时初怎么还不来,是不是睡过头了。收钱是个难办的差事,大家都想早收齐早上交,钱在自己手里多一刻就多一重风险。
“不是,现在就差她一个人了,这么多钱丢了算谁的。”吴家骏抱怨的语气明显。
赵一珩因为周时初不在本就十分烦躁,再听他站在桌子前抱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拉开书包又从里面掏了七百块递给了吴家骏。
“她的校服费,放在我这儿了。”
吴家骏顿时瞪圆了眼睛,就连余子明也转身过来看他,他们俩居然是可以代为付钱的关系吗?
“怎么?有问题吗?”
赵一珩一脸不耐烦,像个将炸未炸的火药桶,吴家骏并不多言,点好钱后马上溜了。
他眼神转向余子明,“你带手机了吗?”
余子明摇了摇头,赵一珩平日虽是“高岭之花”,但更多时候都是温和的,不像今天,浑身上下散露出这么强的攻击性,余子明没敢多问,转过身继续啃他的面包。
赵一珩心里已经乱成一片,周时初不会睡过头,这件事必然和她有关,他不知道要怎么做,站在公共电话前犹豫半天还是没有按下拨号键,直至上课铃声响起,他突然下定决心朝着校门跑了过去。
郑永福刚买完早饭就接到了周时初的电话,和上学期那次一样,语焉不详。上次出于对她的信任,他准了假,可这次还是一样的原因,他狐疑地盯着电话,这小孩不会是骗他的吧?
“周时初同学,你每次请假都是这个说辞,你叫你爸妈来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正开车经过一个路口,手机开了免提,传来她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对方明显顿了一下。
“抱歉老师,我……没有爸妈,但我说的绝对真实,我家里真的有急事,我喊我奶奶过来跟您说可以吗?”
郑永福闻言一个急刹,他赶紧打开车灯把车停在了路边,良久,他关掉免提,把手机贴到了耳边。
“你现在在哪?”
周时初并未预料到老郑会问她在哪,只好如实回答。
今天早上派出所组织双方和解,这群混混是警局常客,来得多了也大概明白什么是犯罪,什么是违法,花点钱就能让自己出气,何乐而不为呢?
黄毛和他的兄弟眼下青黑一片,坐在调解室里哈欠连天,派出所出具的意见是不予立案,打人者缴罚款,赔偿损失及医药费,记入档案。
周时初更加确定,黄毛就是故意挑衅的,他一脸无所谓,他早就不在意档案是多一笔还是少一笔,他对着警察笑呵呵地举手发誓,周时初想,他上次恐怕也是这样对着季知雨的爸妈保证的吧?可结果呢,他依旧带着小弟吆五喝六、为非作歹。
几人走出派出所好似鹦鹉出笼,黄勇拦住周时初,浑浊的眼神在她身上肆意打量,他压低声音说,“喂,上次你阴了我,给你一个警告,下不为例,再坏老子好事,你,还有你奶奶就等着吧。”
周时初正要发作,黄勇突然笑了起来,“哟,你男朋友来了,你们俩一个骗我说是姐弟,一个骗我说有局长老爹,俩骗子真是天生一对。”说罢,他凭空啐了一口,大摇大摆地带着几个小弟走了。
周时初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赵一珩正站在台阶下,静静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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