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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枇杷
“没有!”李长夏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没好气道。
张知言垮起一张脸,“李长夏,郑娘子是你的朋友,我就不是吗?对待朋友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不过,大黑有份。”
张知言自动略过“大黑”两个字,重新笑开,乐颠颠地走到院墙边,“需要帮忙吗?”
李长夏摘下一簇枇杷,托在手心,示意他看,笑道:“不必。”
她坐在树杈中间,把那簇枇杷放在膝头,摘下一颗,剥皮尝了尝味道。
这枇杷虽不如后世那么大,却也十分好吃,剥开皮便能闻到一丝清香,尝起来甜中微酸,汁水很足。
张知言抱着书册,眼巴巴站在原地,“味道如何?”
这棵枇杷树很大,伸过来的枝丫垂在大黑的牲畜棚上,上头坠着一大串黄澄澄的果实,他从枇杷微黄的状态盯到如今完全成熟的样子,实在眼馋。
李长夏扬手扔了一串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接住,蹲在院墙下开始剥皮。大黑在棚子里忽然昂起头,鼻孔一张一合,寻着味走出来。
张知言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一抬头便对上大黑乌溜溜的大眼睛。
吃啥呢?给我来点。
大黑脑袋一低,便把他手上刚剥好的枇杷叼走了。
张知言大骇,忙去掰它的嘴,“快吐出来!核儿还没剔呢!”大黑从未尝过这新奇的味道,以为主人要在它嘴里抢食,于是疯狂甩着脑袋。
张知言气急,指着大黑的鼻子吓唬它:“还吃还吃,一会儿把你吃死了!”
大黑正对着他,舌头不断往外顶,“呸呸”两声,吐出两粒圆溜溜的东西。
是枇杷核儿。
“哈哈哈,大黑真聪明!”李长夏一边摘枇杷,一边笑他自作多情。
张知言气闷,窝到墙根吃枇杷去了。
院子里这棵枇杷树是李长夏出生那年,老两口种下的,盼着将来小孙女年年都有枇杷吃,这棵树倒是争气,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繁茂,今年又结了不少果子。
李长夏先挑那些又大又黄的果子摘,不过一刻钟,小背篓里已经装满了。她背好背篓颤巍巍地往下爬,这下来本就比上树难,何况还背着东西。
张知言在底下看着心惊,他放下书册,小步跑到李家院子里,站在树下仰头道:“你别下来了,把背篓放下来,我在这给你接着。”
李长夏估摸着这满树的枇杷怎么着也要上上下下四五回才能摘完,有人帮忙倒是可以省些力,便没有拒绝。她在树杈中间坐好,解下布条慢慢把背篓往下放,好在找的布条又长又结实,背篓稳稳地到了张知言手上。
“灶房里有陶盆和竹篮,劳烦你去取来,把这些枇杷倒出来。”
李婉芝去找刘春梅绣花样子了,家里没有人,李长夏只能使唤一下他了。
方才还在取笑他,眼下又这么客客气气的,张知言轻笑一声,转身去了灶房。
空了的背篓被李长夏提上去,又开始新一轮的采摘。
两人便这样你来我往地配合着,乍一看还有些默契。
偶尔有长得稍远的枇杷,李长夏会攀着树枝伸手去够,张知言看得心里一跳,下意识上前两步,伸出双臂。
李长夏低头,“这么着急?背篓还没装满呢。”
张知言悻悻地放下手臂,挠了挠眉梢。
四五轮下来,树上的枇杷摘得差不多了,长在边缘的实在够不着,李长夏拨开枝叶,朝树底下的人眨眨眼,“张知言,帮个忙呗。”她伸手指了一圈,说:“那些我够不着。”
她顿了顿,又问:“呃,你会爬树吗?”
张知言轻哼一声,撩起衣角塞进腰间,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做什么?
然后李长夏便看到,对方助跑两步,随后脚尖轻点,整个人凌空而起,不过眨眼之间,便轻飘飘落在她身边。
原本很宽敞的树桠,忽然间变得有些拥挤,不到两拳的距离,近到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
日光透过枇杷树的枝叶,摇曳的光斑星星点点地落在两人的身上、脸上。
张知言今日穿了身天青色的长衫,头发也用同色系的布条绑着,此刻正眉眼弯弯地看过来,有一道光斑不偏不倚落在他的眉梢。
李长夏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人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张知言嘴唇轻启,回答着方才的问题,“我不会爬树,但我会飞。”
他说话时,手臂搭在膝头,身子微微前倾,这句话仿佛是贴在她耳边说的,李长夏甚至觉得她能听到对方轻浅的呼吸,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腿,往旁边挪了半步。
张知言似乎也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于是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默默退回来,规规矩矩地蹲着。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出声。
片刻后,李长夏摘下背篓递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煞有介事道:“张知言,这项重任便交给你了。”说完,她露齿一笑,“我先下去了。”
她火速离开,双脚踩到地面上的那一刻,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树底下的四个陶盆已经装满了,竹篮里也装了有半篮子,这么多枇杷怎么吃呢?
“给阿澜和阿蕴她们分点。”
“兰婶和春梅婶子也送一点,剩下的……”
“要吃新鲜的,其余的要不做一罐枇杷酱?枇杷糖水也不错……”
细碎的声音一丝不漏地飘进张知言的耳中,他低下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落在树下抱膝蹲着的那道身影上,唇角弯起一道弧度。
天上悠悠地飘着几朵白云,微风吹起枝叶发出“沙沙”声,偶有几只鸟雀倏然飞过。
今日的天气真的很好呢。
-
“这枇杷糖水如何?”
“唔,汤色澄澈,清雅甘甜,好喝!”
张知言刚从树上下来,便得了一碗凉丝丝的枇杷糖水。他咬着枇杷果肉,问道:“这糖水怎么做的啊?”
李长夏偏头看过来,眉头上扬,“想学?”
张知言放下手里的陶碗,双手抱拳,呲着牙,“还请李大厨赐教。”他朝着不远处拣出来准备分给他的那份枇杷点点下巴,笑道:“多换些花样吃起来才有意趣嘛。”
“剥皮去核,切半炖煮,加糖。”李长夏言简意赅。
“那…糖应该加多少呢?”
李长夏递给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适量。”
张知言愣住,眉毛高挑,眼睛快速眨了几下,不过见身边的人兀自吃着枇杷糖水,没有多说的意思,于是便不再多言,专心地喝糖水。
两人抱着碗并排坐在檐下,气氛竟然诡异地和谐。
少顷,张知言望着枇杷树,眼里染上一丝怀念,轻声开口道:“我小的时候,家里也长了一棵枇杷树。”
李长夏应声回首,这是要与她忆往昔?
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倾听者,她自然要有回应,“那结的果子怎么样?比我家的好吃吗?”
“我不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难道是不相上下?”
张知言扯扯嘴角,“我家那棵好像从未结果。”
他说的家,是他从小长大的镖局。
镖局的后院也有这么一棵枇杷树,只不过没有这么粗壮,那时他恨不得天天站在树下盼着这棵树能长出果子。后来稍稍长大点,随他爹走镖,偶尔才能回趟镖局,大概他回去的时机不对,枇杷树还是老样子。等再大一些,他爹把他送进书院,食宿都在书院,回去得更少了,不过枇杷树大概也是没有结果的,否则镖局的叔叔婶婶早就扛着一大包来看他了。
最后一次看见枇杷树时,树下摆着一副棺材,他爹躺在里面。
镖局的叔叔婶婶说他爹死状骇人,怕吓着他,便不让他开棺,可当时他已经十五岁了,为此他还大闹了一番。
那时候,枇杷树结果子了吗?
李长夏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他是在说枇杷树吗?为何看起来有一丝…哀伤?她抿了抿唇,温声道:“张知言,晚间若是有空,便来我家吃饭吧。”
张知言蓦然回神,眼里带着几分迷茫,“嗯?”
李长夏又说了一遍,解释道:“上回说要请你吃饭,这还欠着呢。”
张知言回忆了一番,想起了上次被打断的那顿饭:“嗐,这事还记着呢。”
“啧,你就说来不来吧。”
张知言又恢复先前的样子,挑眉笑道:“你盛情相邀,自然是要来的。”
李长夏觉得他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吃什么?
被问到这个问题,张知言眨巴着眼,“不应该客随主便吗?”
“是,但你可以帮我想想。”
张知言忽然像掉进米缸的老鼠,眼里闪着精光,搓着手笑道:“还可以点菜?”
“?不可以!”
李长夏起身拿走他手里的陶碗,欢送道:“你该去茶坊说书了,一路走好!”
“什么叫一路走好啊?”听着怪不吉利的。
“意思就是好走不送。”李长夏一边把那筐分给他的枇杷塞进他怀里,一边赶人。
还想点菜?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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