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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错觉,我也想沉沦
元芳和如燕一人一骑,出了洛阳城门直往北边奔去。
梨林镇是离洛阳最近的镇子,也是曾泰从凉州进入洛阳的必经之路,因此二人打算先前往梨林镇驿馆打探消息。
一路上,元芳都没怎么说话,看上去心事重重。
“元芳,你怎么了?”如燕穿着暮山紫骑装,在马背上扭过头试探元芳。
元芳头戴范阳笠,身披褐色披风,双唇紧抿,颇为戒备地望着道路远方。
“我知道,你不愿意带我出来,嫌我是个累赘。”如燕小声嘀咕道,“可是,接曾叔叔也不算太难的任务吧,你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
元芳神色凝重道:“如燕,此次出来不是游山玩水。我们走了这么远,还未遇上曾兄的队伍,我是担心……”
如燕笑了,调侃道:“哟,堂堂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也有害怕的时候?”
元芳正色道:“我一个人倒是不打紧。只是……只是有你在,万一对方人多势众,到时恐怕双拳难敌四手,我护不了你周全。”
如燕倒是完全不担心,又听元芳说这话,她咯咯咯地笑起来,像百灵鸟在唱歌。
“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的嘛!”
元芳笑了笑,敛眸道:“我关心你,也关心曾兄。路途遥远,也不知道他走到哪儿了。”
如燕安慰道:“你就放心吧,曾叔叔一行少说也几十号人呢,那些护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应该不至于打不过江湖上那些散兵游勇吧!”
元芳并没有丝毫宽心,他仍然忧心忡忡,认真嘱咐道:“如燕,万一遇到危险,若我与歹人缠斗脱不开身,你什么都别管,赶紧策马往洛阳方向跑就对了。”
如燕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啦李大将军,你是不是忧虑过甚了?别说歹人了,这路上除了我们两个,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呢!”
如燕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元芳。
现在还只是黄昏时分,天没有黑,他们走的又是官道,应该有人群来往才对,怎么会一个行人都没有?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阵,便看到了一处简易茶铺。元芳勒紧缰绳,打算在这里先歇歇脚。
“二位客官请坐,喝茶还是吃面?”老板见有客人来,便忙起身前来牵马。
元芳与如燕相对而坐,元芳道:“两碗热茶,再帮我们把这两个水袋装满。”
“好嘞,马上来。”老板接过水袋,朝小屋里走去。
过了一会儿,老板把茶碗端上来,“您二位先用茶,水袋我现在去给您装。”
“哎,老板,不着急。”元芳叫住他,拍了拍凳子,“老板你坐,我有事想请教你。”
老板坐下,热心道:“官人您说,只要我知道的,肯定知无不言。”
元芳好奇问道:“从洛阳去梨林镇的官道我走过,平日里不说多热闹,至少也是来来往往有挺多行人的,怎么今日一个人都没看到呢?”
老板直言道:“官人说的是啊,我也正纳闷呢。我从今日下午摆摊到现在,一盏茶都没卖出去,你们呀,是第一个!”
如燕道:“这倒是奇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或是这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疑惑地摇头道:“不知道啊,今天不是什么节庆,也没听说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元芳又问道:“从这里再往北不到十里,便是梨林镇驿馆吧?”
老板点头道:“没错。”
元芳接着问道:“若是从梨林镇驿馆再往大安县方向去,得往西北方向走,进入山里走山路是吗?”
老板仍旧点头,“不错。若是您不去梨林镇驿馆歇息,可以直接从后面那个山头翻过去,而后进入往大安县的山路,这样还近些。”说着,老板往不远处的山坡一指。
元芳笑道:“多谢老板指路。”
老板也笑道:“不客气。那你们休息,我去给你们装水。”
元芳和如燕喝了茶,便把马儿留在茶铺处吃草喝水,二人步行往山坡上前去探路。
如燕一边气喘吁吁地往上爬,一边问元芳:“怎么,你不相信老板说的话呀?”
元芳在前开路,解释道:“自己看看总没有错。俗话说‘登高望远’,我们到山顶既可以确认前路的方向,又可以看看这周边官道上的情况。”
如燕嘟囔道:“好吧,你说的有道理。”
只是,元芳的脚步很快,如燕跟得很吃力。
他回过头时,只见如燕还在半山腰处捂着肚子大喘气,脚上没有继续向前挪动的意思。
“怎么?这么小的山头就爬不动啦?”元芳只好又扭过头去接如燕。
如燕耍起赖皮,一屁股坐在草垛上,求饶道:“要不你自个儿上去看吧,我在这等你。”
“这怎么能行?”元芳马上否决了她的想法,“我答应过大人的,寸步都不能离开你!”说罢,便伸出右手,“来,我扶你起来,再加把劲儿,山顶不远了。”
如燕将左手递给他,元芳轻轻一带,便将如燕拉了起来。
这是继那次舞幽兰剑之后,她第二次接触到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是温热的,有着习武之人的粗糙和力道。
她忽然想,就这样一直被他握着该有多好,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被包裹的感觉,踏实而安全。
而他触碰到她掌心的那一刻,心中猛然一惊。
上一次他带她舞剑,接触到的是她的手腕和手背,当时只感觉她的手并不软弱无力,而是有一种隐隐的气力。
而这次,他结结实实地触到了她的掌心,同为习武之人的他敏感地发现,她的掌心之内暗藏着一股汹涌的力道,而这种内力,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
但元芳并没有多问,而是默默地牵着她,走上山顶。
晚风带着些许凉意漫上坡来,轻轻拂起元芳披风的衣角。
橘红的日轮正一寸寸沉向远山的脊背,把云层染成金红与玫瑰紫。
两人并肩站在青石上,身后是连绵起伏的黛色山峦,身前的天际正被夕阳染成一幅流动的锦缎。
恍然间,如燕心中竟然升腾起一股她不该想的念头 —— 若我真的是狄大人的侄女狄如燕,那该有多好啊!
若我真的是如燕,那么我与狄大人,我与元芳……
那种在狄府每日踏实而温情的日子,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在狄府,她每日虽戴着“面具”在戏台上假模假样地生活,但与大人和元芳之间的情谊,却是真的。
正当她思绪飘飞之时,元芳忽然开口道:“我从前在凉州边关服役,那时候看日落,总觉得心惊。太阳一沉,便是被黑夜吞噬的戈壁,敌人随时来犯,叫我们在黑暗中措手不及。可这里的太阳却让人感觉格外温和,余晖照得人心里暖暖的。”
如燕望向他,笑得眉目如画。
“你是怎么了?刚才还一本正经呢,怎么突然变得酸溜溜的?”
“没、没怎么。”元芳低头笑了笑,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往西北方向指道,“你看,茶铺老板说的没错,从梨林镇驿馆出来,往西北方向的山路走便可到大安县。”
如燕问道:“我们下山后,先去梨林镇驿馆休息,若打听不到曾叔叔一行的消息,明天一早就往大安县方向去?”
元芳点点头:“是的,曾兄就算走得再慢,至少也应该到大安县了。我们沿着山路走,应该能迎上他们。”
“好,就听你的!”说罢,如燕突然踮起脚,飞快地在元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跑去。
元芳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吻,那感觉柔软又温热,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而后,他的嘴角不由地荡起了温柔的笑意。
“你慢点跑,小心别摔着!”元芳跟在她身后。
突然,如燕一个急刹,在快到山脚处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元芳疾步追了上来。
如燕张望着不远处的茶棚,低声道:“感觉不对,茶棚有情况。”
元芳顺着如燕的目光向下望去,同样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拔出腰间的链子刀挡在如燕身前,二人小心翼翼地朝茶棚走去。
几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随着山风飘进鼻腔。
如燕惊呼一声。
只见二人的马匹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刚才还与他们交谈的老板斜趴在长凳上,脖颈处流淌着新鲜的血液,已没有了气息。
“这、这是什么人干的!”如燕身子不由一震,紧紧地搂住元芳的胳膊,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元芳用链子刀将如燕护在身后,他眉头紧锁,环顾四周,暮色逐渐四合,山林间连虫鸣都消失了。
“不用藏了,现身吧!”元芳紧紧盯着茶棚后方的树丛中。
元芳话音落下,只见从树丛中缓缓走出两个手持银色长刀的蒙面大汉,一步一步朝二人逼近。
元芳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害茶铺老板!”
其中一个蒙面大汉冷冷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元芳怒骂道:“难道人命在你们眼里如草芥一般吗!杀死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真真是丧尽天良!”
蒙面大汉挑起双眉,理所当然道:“哼,我管他是谁,谁挡了我的道,我就杀了谁!”
元芳冷哼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真正想杀的人是我,对么?”
只见两个蒙面大汉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句话没说,立时扬起长刀向元芳劈来。
元芳怒喝一声,手腕翻转,链子刀精准地格开了左侧大汉的刀刃。同时他抬脚猛踹,正中右侧大汉的胸腔。那大汉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茶棚的木柱上,茶棚哗啦一声倾覆倒下,那大汉直口吐鲜血,随即昏死过去。
元芳毫不停歇,立刻回身一刀,利落斩断左侧大汉的咽喉,没叫他发出一丝响动。
正当他想带着如燕离开时,忽然丛林间发出异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道黑影同时冲出,手中的长刀在暮色中闪着冷光。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招式狠辣,每一刀都迅疾凶恶,想要了元芳的性命。
“贴紧我!”元芳低喝一声,左手紧紧护住如燕,右手的链子刀舞得密不透风,时而如猛虎下山,劈开凌厉的攻势;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地直取敌人要害。
刀锋入肉的闷响、兵器碰撞的脆响、蒙面人的痛呼和喘息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山脚下格外刺耳。
其中一个蒙面人瞅准空隙,想直攻元芳左侧的薄弱之处,便绕到侧面直朝如燕砍去。
元芳眼角余光瞥见,猛地回身,刀柄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对方立刻应声倒地。接着,他拇指一按刀柄,刀头拖着铁链疾飞而出将另一个蒙面人斩杀,又随即转身,长刀横扫,将最后一个蒙面大汉劈成两半。
山脚下重归寂静,只余下比之前更加浓重的血腥味。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元芳紧紧攥着如燕的手,沿着山道旁的密林疾奔而去。
身后,茶棚的轮廓在暮色中越来越远,只有地上的尸体和凝固的血迹,无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厮杀。
“我们要跑去哪儿?”如燕一边跑一边问。
“不知道。”元芳神色凝重,“总之,不能去梨林镇驿馆了,那里一定有埋伏。”
二人沿着山里的小路跑了一阵,夕阳已经落下,天空逐渐变成了深黛色。
“你看,那里有炊烟!”元芳顺着如燕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似乎有一座山中的小村落。
元芳道:“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去山里的人家碰碰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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