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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火
梅雨停了,太阳出来了,狸猫们走了,宅邸里不吵了。
初夏本该美好,但很不幸,阴阳助的纸鹤追过来了。
【贵安。梅雨已明,时令清爽,无需撑 ↑就能在京中遨游,您可有此雅兴呢?何时才能再看到您呢?】
她回。
【贵安。月余无事,足以证明您的功德,何须我再出门出行呢?】
【您说笑了,还请快快从宅邸中出来吧。】
【愚身乃此世间最为信赖安倍朝臣卿殿上様之人了,还望安倍朝臣卿殿上様切莫推辞。】
纸鹤颇为卡顿了一会,然后才飞过来一张。
【麻生国师、阴阳头殿、神道神祇官、天照大神御前奉仕役、帝都护持役才是呢!麻生朝臣卿殿上様才是切莫推辞呢!】
观其笔力字形,几乎可以看见他写字时的一字一顿了,麻生礼对着这纸鹤笑。
片刻之后,又飞来一张。
【好啦、好啦,哪怕不愿意全担走,挑点想做的也行啊。初夏有夏越之祭,来准备今年的祭祀吗?】
【不想去。】
【雨水已过,又是换防的季节了。京都的防卫呢?】
【让活人去。】
【你还在纠结这个啊。
那好吧,百鬼夜行就要不时发生了……?】
【你们去,你们去。】
【天皇陛下的召见……】
【不还是去见藤原吗。说我在清修,不去。】
【那就是我一个人去了啊,你怎么能这么抛下我呢……
你究竟乐意做些什么呢?
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了。】
【又没出什么事嘛。】
【至少挑一个吧。】
看着这张纸鹤,她思索了一阵,在纸上郑重写道。
【继续在家里呆着。我家真的好好玩啊。】
纸鹤没再来。
安倍氏劈开空间出现了,探过来半个身子,一把抓住她领口往他那边拖。
“哎哎哎。别这么粗暴嘛。风雅,风雅。”她说,“我们阴阳师,最重要的不就是风雅和气度吗?”
“我们阴阳师最重要的是把庶务甩给别人以保证自己能有闲心余力拥有风雅和气度。”
“哎呀呀,这是何等俗套的想法啊?您身为世家的高贵自持呢?”
“还是比我的寮长多了不少的!”
她被往安倍氏那半边拖,不是很认真地推脱道“我没穿官服啊”,被隔空打开衣箱,官服外袍扑的一下撞到她身上,劈头盖脸地裹着她整张脸被一起拽到对面。
一落地就发现自己在阴阳寮内了,如此夸张的出场方式自然让寮内众人看了过来。她在大家的视线中恍若无事地摘下外袍,拨两下弄乱了的垂发,示意大家。
“没事了,我只是又来上工了,不必理会我。”
视线姑且是离开了。某种意义上的羡慕倒还是萦绕在大家未宣之于口的内心。
这种想失踪就失踪、还有人帮忙顶着朝务的随心所欲,实在是有点让人羡慕。
?
安倍氏把自己桌上的一切报文都毫不客气摔到了她桌上,在她恳切地投来商量视线时慢条斯理地拒绝。
“不可能。我一点都不会看了。”
“我刚从假期回来,哪里看得懂这些哟。”
“亏您能说得出口。忘记了就多看看吧。”
“哪怕只帮我分担一些?”
“不可能。”
“哪怕只是挑走几件感兴趣的?”
“没有一件是感兴趣的。”
“请您……?”
“啊真不巧啊,我不识字。”
“呃?你从哪儿学的,完全学坏了啊!”
“学?什么是学?”
她闭嘴,认命翻开报文奏章们,开始干活。
入夏,平安京需要例行检查很多东西。夏季占候,正历,夏越祓,虫供养,辟邪火,人形流,方位凶煞……其中一些是纯粹的阴阳寮事务,一些则是要和兵卫府或检非违使等共同扫除检视的东西。她的帝都护持役职位在这时候派上用处,排完阴阳寮内几十号人的巡逻时间后,差底下学生去兵卫府检非违使处跑腿,和这两个京都的护卫机构反复来回确认接下来一两个月的合作班表。
勉强排完这个之后一定还会出于各种不明所以突发原因而随时调整的班表后,又来查看底下各国发来的文书们。上次发下去的让各地报上当地神异人士的回报陆续上来了,安倍氏整理了一些,她整理了这几日发回的剩余部分,发现大部分地区还是可以修补维持的,小部分地区或许需要直接从京都派人下去维护了。遂又各自发文,勉励仍能十成正常维持的地方继续保持,仅仅需要修补的地方差式神们送去法器等,询问小部分人手不足的地区是从周边借调、还是直接从京都派人下去。如此这般地将相似的文书抄了几十份,各自改定细节,发下去。
起身去查看夏越之祓与其他大祓祭典的准备,清点确认祭品祭礼之类是否数量周全,质量上佳。天照大神贵为主神,一年四季都是得敬奉她的;但是夏天夏日的光辉尤甚,日出的金光为终年最多,太阳神大人投向人间的注视更多一些,所以得格外注意一点。被献给主神的人界第一天照大神御前奉仕役自然得劳心劳力一点,亲自检查以显示自己的恭敬之心。虽然她实在很怀疑依照自己胡乱搅动天照大神于人间血脉后裔的行为推测,要么这位神明没看向自己所以没受到惩戒,要么这位神明心胸宽广所以自己没受到惩戒;无论是哪个,感觉她都不会是很在意自己有没有尽心尽责操办祭典的类型。
又去皇宫向藤原摄政殿下汇报初夏动向,无事、无事、无事。藤原氏观赏她不情愿干活的敷衍和一天天叠加起来的逐渐暴躁,觉得好笑,揶揄地指了个宫殿让她去歇歇消火。麻生礼不明原因,不过还是去了,发现那里唐突倚着个源氏,看到她也很惊讶的样子。二人对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源氏和藤原氏的关系得到缓解,源氏也一副真的对皇位没兴趣了的样子,遂被已经独掌大权的藤原摄政殿下网开一面,允许他暗中出入皇宫,在自己长大的宫殿里呆一阵。源氏在此伤怀悲秋,藤原氏看着不太高兴,麻生礼干得每天冷脸,藤原氏看着还挺好笑;遂把麻生也引到那处无人之宫殿去了,一个伤心,一个暴躁,过阴过阳交融一下,你俩干点啥消消脾气去吧。麻生和源氏达成共识,一起痛骂藤原氏颇为不是个东西,居然觉得自己能看透所有人,居然觉得自己能算无遗策、掌控人心;随后一个抱着在此宫殿中繁华绚烂旧日幻梦之心境,一个抱着在繁杂庶务中偷得半日闲暇欢愉之心情,浅浅搞了一下,双双消了点脾气。此刻藤原氏姗姗来迟,道哎呀恭敬惶恐地为陛下分忧真是劳碌啊!你们两个也果然都平静点了吗?被两边瞪视。藤原氏倒是心态良好、不以为意,觉得这点反对比起家中宅斗和朝廷权斗来说比得上什么!只是怡然自得地坐在了麻生旁边,不请自来地也浅浅搞了一下。于是这座宫殿成了三人上职时默认偷情之场所。
安倍氏立在她身后,执扇幽幽地说。
“红线,又系上了啊。”
“我可以对此进行解释……”
“不用,不用,不会反噬到你身上就行。只是……”
寮内某空屋成了二人上职时偷情之场所。
庶务、庶务、庶务,无休止的庶务。
永远不会停止,永远不会变得有多好,只是维护这座平安京一日日一年年地顺滑运作下去,只为了每年每年史书上的那一句“无事”。
无事。
为了无事,真是有好多事情啊。
检查一圈河川是否有不净之兆后,她总算把绝大部分初夏时的检视准备都做完了,这才有心情歇一阵,慢慢在机前叼着水无月饼和冰镇的真瓜偷会儿懒。
安倍氏在她老实上工两三天时就已经完全缓过来了,之后更是偷偷帮她看了点文书,只是不让她知道以免她过于得意。此刻工作量大头不在自己身上,每天或是隔天又能偷偷偷情,偷情次数肯定远胜于那两条红线,心情甚好,又能凑上去了。
“怎么了?报文里有什么问题吗?”
“嗯……该说是有问题吗……看着倒也正常……”
平安京出现了灯笼火袭击事件,看报文标题吓人,但内容倒是没什么大事。说是有人走夜路时在小巷里遇到了灯笼火,被一舌头两舌头舔晕过去了,醒来时还在原地,衣服裂开了一些,其他倒是还好,无外伤,只是稍微虚弱了一点。阴阳学生去看过了,发觉有灵力消失的痕迹,但已经恢复了,云云。
“灵力被舔掉了?”
“是……灯笼火爱舔灵力,倒也正常;普通人被舔掉太多灵力然后晕掉,这也正常;本来就不是攻击性强的妖怪,无外伤,正常。”
“但是灯笼火从普通人身上舔灵力就不正常了,对吧。”
“是啊,被普通人吸引过去吗?很不正常了。”
“当时的灯笼火处于混乱之中吗?”
“应该是吧……但是,即使如此,这人遇到灯笼火的地方也并不偏僻,周围很可能有更好的目标。但是……这也正常,欺软怕硬肯定要从没法反抗的人下手……好像也很正常……”
“那么你的想法是?”
“不知道,挺正常的,每处都挺正常的。雨停了夏天到了,所以灯笼火也出来了。应当是处于混乱之中,所以攻击了人。因为是弱小的妖怪,所以挑了弱小的人。”她说,“每处都挺正常的,但是……”
“合在一起有点古怪,是吧?”
“直觉这么说。”
“那我们标记一下灯笼火袭击事件?需要再标一下其他类似的事件吗?”
“标吧。”
标记发下去,巡逻和打听的阴阳寮人士都被要求格外注意灯笼火相关事件。一开始没有什么回复,她俩几乎要记为偶然事件结案了,但某天,又出现了被袭击者。而且——
?
“这次和上次又有不同。”
安倍氏拿着新鲜送上的报文,神色又有一言难尽和欲言又止。
“说吧?”
他叹气,认命,说。
“灯笼火有很大很长的舌头。”
“嗯。”
“突变成了会挑逗情///欲的类型,灵力者会被这大长舌头舔遍全身,吸取灵力。”
“……”
“上次的衣服是被舔裂,这次是完全被舔坏成布条了。”
“……”
麻生礼义不容辞地说。
“这正是我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不,完全不用……”
“怎么行呢。灯笼火往这个方向变异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但是什么妖怪往这个方向变异都很奇怪,你突然变得很有责任心很想半夜外勤比变异更奇怪!”
“是吧!太讨人类欢……惊讶了,简直像被勾引改造了一般啊。”
“容我询问……你没干过这事吧……”
“我是正经阴阳师,怎么会干这种事呢!但是不影响遇到之后研究收集一下嘛。”
“你,唉,唉,算了。既然你决定出手,就快点把这事解决吧。”
“会的。”
?
妖怪在逢魔之时开始出现,灯笼火是尤其在夜间才会出现的种类。根据目前情况,想要吸引它们很简单,在人口密集但却黑暗无光的户外呆着,压制自身实力,释放出“似乎无防备”的灵力即可。
阴阳师在心中开始数息,静等。半柱香后,她感到远处有细小但繁杂的灵力波动,又过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灯笼火出现在眼前。
与以前见过的灯笼火确实不同,不再是纯粹的红色灯笼和金橘色火焰,而在此基础上又增加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雾气,氤氲在跳动的火苗之中。她隔空抓了一把,雾气散开,又聚拢起来,吸引灯笼火注意到了她。
她咦了一声,又试图把粉色雾气消除掉一部分。还是失败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雾气不能简单打散?这妖怪本身并不具有这么高的抗性,如果是它自己发散出来的粉雾,没道理能扛得住自己简配的力度。
碰到自己的灵力没有直接消散。看来这其中是有人做手脚。
她任凭灯笼火靠近,依靠自己的身体强度直接接受灯笼火的触碰。
长舌头舔在她的衣服上,可以直接舔破普通衣料的力度,不过她身上是自带了防御的灵异,所以没有什么损伤。于是推上一边袖子,让灯笼火直接舔舐手臂皮肤,不意外的是,直接接触皮肤时,反而又没什么伤害性了,只是舔舐灵力而已,虽说是以更色///情的方式。
那么舔上其他部位时也是如此吗?阴阳师如此想着,褪了衣服试试。
确实也没有受伤,只是模拟出来的灵力一点点消失而已。
只是如此吗?她如此想。莫非只是单纯的巧合?
然后,在她如此想的时候,在灯笼火的舔舐下,她听到了远方传来一声细小的、惊讶的“咦”。
她骤然从灯笼火的长舌下跃起,灵衣瞬间套回身上,向着那个方位奔去。她听到一声细小的“啧”,随后那个灵力体也移动起来,变了位置。她追随着对方,瞬息间改变了好几次方向,最后在灵力消散的地方停下。
那个声音跑了。她探查着此地。
挺谨慎的,气息和其他都被抹掉了,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没见过的灵力。
而且,虽然也有声音出现得过于突然,与自己无事不在平安京里用全力的原因,但此家伙确实从自己的感知中跑掉了。
“为什么要改造灯笼火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妖怪呢。还是这个方向。”
她在此地自言自语。
“总不会只是想玩吧。”
她喃喃,有点猜不出对方动机。
但是——
“我会找到你的。”
她自言自语道。
“我会找到你,排除掉这奇怪之处的。”
她自觉自己说出了很酷的话,只是在放完狠话后,她还是得回去解决那团突然失去了目标的灯笼火。
粉色雾气基本消失了,灯笼火茫然地在原地转圈。被她一挥手就控制住了,带回阴阳寮好好询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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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于暗处的家伙:灯笼火又抓到人了,让我看看情况——
隐于暗处的家伙:……
隐于暗处的家伙:6,一打开就是她的活///春///宫。
隐于暗处的家伙:……不对!快跑!
算上这章还有十章结束!意思意思来个小事件作为结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