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

　　晨雾把工地泡成了软泥塘，挖掘机的履带陷在泥里，“轰隆隆”的响声裹着水汽，反而显得闷沉。林屿蹲在塌陷坑边，手里攥着片刚筛出来的电子元件碎片——淡绿色的塑料壳裂着纹，里面的铜针锈成了褐色，张阿婆用竹篮把碎土筛过第三遍时，这样的碎片在篮底积了小半堆，像撒了把生了锈的星星。

　　“小心点筛，别把元件戳破了。”周老师蹲在旁边，戴着手套捡起片碎片，对着晨光看，塑料壳内侧印着模糊的“NEC”字样，“是日本电子厂的旧元件，里面可能含铅、汞，还有阻燃剂，比普通重金属难分解，要是渗进滩涂，花蛤十年都缓不过来。”

　　王叔指挥着工人用木板铺在泥地上，防止挖掘机陷得更深：“先把坑周围的泥挖松，再用吊机把桶吊出来，不能直接拽，怕桶底裂了。”李工程师已经把检测仪架在旁边，探头对着坑底的金属桶，屏幕上的汞含量数值跳个不停，偶尔还会闪过“镉超标”的红色警示，“三个桶都得单独装密封箱，运去省城的危废处理厂，不能在镇上停留。”

　　村民们都来了，婶子们轮流帮张阿婆筛土，竹篮不够就用家里的淘米筛；镇小学的老师带着学生们在工地外围拉警戒绳，手里举着“保护海洋，禁止靠近”的牌子；连平时不太出门的镇老支书，都拄着拐杖来盯进度，手里的搪瓷杯里泡着浓茶，时不时叮嘱几句“慢工出细活”。晨雾慢慢散时，第一只金属桶终于被吊了出来，桶身的锈迹沾着湿泥，像裹了层黑褐色的壳，周老师用试纸蘸了点桶缝渗出的液体——试纸瞬间变成浅红，吓得旁边的学生往后退了半步。

　　“快装密封箱！”李工程师赶紧递过防化服，“这液体里汞含量是国标上限的二十倍，沾到皮肤会渗进去。”林屿看着工人小心翼翼地把桶推进密封箱，突然想起海面上的光点，掏出对讲机喊：“张伯伯，海面情况怎么样？”

　　对讲机里传来张船长的声音，带着点急：“那艘船往咱们近海来了！看着像上次的伪装船，船尾还挂着个大网，像是要倒东西！”林屿赶紧往码头跑，无人机遥控器揣在怀里，跑到码头时，正好看见王叔的渔船已经发动，张船长站在船头，手里举着渔网，“屿仔，你操控无人机跟紧它，我们从侧面绕过去，别让它把东西倒进海里！”

　　无人机升空时，海面上的薄雾还没散，屏幕里的伪装船像个灰色的影子，正慢慢往花蛤区的方向开。林屿把镜头拉近，能看见船尾的网里装着几个黑色的桶，和工地上挖出来的废料桶一模一样。“王叔，它要往花蛤区倒桶！”林屿对着对讲机喊，手指在遥控器上飞快操作，无人机绕到船前方，拍下桶身的标识——和工地上的桶一样，印着“XX会社”的字样，还有“1986年东京电子厂”的标签。

　　王叔的渔船加快速度，从侧面靠近伪装船，张船长突然把渔网甩出去，正好缠住对方的螺旋桨，伪装船的速度瞬间慢下来，船上的人慌了，开始往海里扔桶。“别让桶进水！”林屿操控无人机俯冲，用机身撞向空中的桶，一个桶掉在王叔的渔船甲板上，另外两个掉进海里，周老师带着的海事局巡逻艇正好赶到，赶紧派人捞海里的桶。

　　伪装船的船员想跳海逃跑，却被巡逻艇上的人拦住，其中一个船员慌不择路，从口袋里掉出张地图，林屿让无人机飞过去拍下——地图上标着星屿镇周边三个“投放点”，除了工地和花蛤区附近，还有一个在工厂未来的排污口旁边。“你们还打算往排污口倒废料？”林屿对着对讲机喊，声音里带着怒，屏幕里的船员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中午把伪装船押回码头时，三个新捞上来的桶也被装进了密封箱，李工程师检测后说：“里面装的是废弃的电路板，比之前的桶更危险，还混着少量放射性物质，虽然剂量低，但长期接触会致癌。”林屿蹲在码头边，看着密封箱被装上运输车，突然想起筛土时发现的电子元件碎片——那些碎片会不会只是冰山一角？地图上的三个投放点，会不会还有没挖出来的桶？

　　海风裹着咸腥味吹过来，码头的灯塔在阳光下泛着光，林屿掏出手机给陈默发消息，说发现了1986年的电子废料桶，还有标着投放点的地图。刚发完，就看见周老师拿着份文件跑过来，脸色有点沉：“海事局说，这艘伪装船的通讯记录里，提到‘大部队下周到’，好像还有更大的船要过来，可能装着更多的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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