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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
三人循声望去,都认出了那人,是柳平。
对于陈四六和李大娘来说,柳平是当初来抓人的,因此二人立刻面如土色。
武昭行了个军礼:“柳副将。”
柳平还了礼,笑道:“不是我偷听,只是恰好经过,不小心入了耳。公子莫怪。”
武昭摇摇头,“柳副将客气,是他们冒昧了,不过他们正要回营,刚才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柳平摆摆手示意无碍,却对陈四六说:“小子,你叫什么?”
陈四六惊讶抬头,声音像蚊子:“陈....陈四六”
“你魏二哥身上的伤还没好,你别让他心烦,不如我给你找个去处,怎么样?”
武昭睁大了眼睛:“柳副将,你......”
陈四六虽然胆小,却不傻,他见武昭对此人态度客气,就知道对方不是凡辈,连忙有学有样地行了个礼,“多谢官爷。小的会的不多,不求别的,只要能吃饱饭,任您吩咐。”
柳平呵呵一笑,“你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不会,不能这么叫,算了,以后自会有人教你,你去,跟着他们吧,”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役兵,“好好学着点,别给你魏二哥添乱啊。”
陈四六满心欢喜的应了,被那几个亲兵带走了,武昭一直想插话,却被柳平轻巧避过,李大娘更不敢阻拦,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武昭不解地望向柳平,对方却说还有要事,又询问了李氏是否需要人送她回去,李氏连忙躬身说不敢,于是柳平便转身离去。
李大娘心里仍有后怕,惶惶道:“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这孩子竟然如此大胆,他......会不会得罪了人?”
“不至于得罪了人,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以后会去哪里了。”武昭安抚了李大娘的情绪,看着柳平离去的方向,说道。
李大娘忐忑不安地回了营,武昭往自己房里走去,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柳平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若是柳泰,她还信上几分,这一出到底怎么回事?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说:“回神。”
树下,杜小公爷含笑望来。
原来如此。
武昭明白过来,信步上前,“公爷大慈大悲,还愿意收留穷苦人家的孩子,真是菩萨心肠。”
“哦?你这话我倒不懂了....”杜琮笑意渐深,正要顽笑几句,看到武昭调侃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认真,不由得住了声,“....罢了,瞒不过你的。”
“您怎么听到的?”武昭问道。
“饭后起了闲心,到后面小花园里散步,谁知道碰到有人在门口毛遂自荐,怪我耳力不错,就这么听到了。”
后院花园离后门不远,人又少来,杜琮经过时自然能听到这动静。
“公爷好雅兴,只是逛完花园怎么从后门这边绕路走了,不回主屋么?”
杜琮负手装傻:“绕路么?我哪里知道,都是柳平那厮乱带路,不过这么走离你这里倒不远,我今日才发现。”
“哦,是这样。”武昭也不点破,“今日怎得去逛花园了,昨晚上还气得不轻呢。难题解决了?”
“不错,哈哈,”杜琮抬头望天,满脸畅快,“刚才席上,士绅联合签下保书,共赈前线民众,杨弘义已经同意开仓放粮了!”
他转过身,看向武昭:“此次能有姑娘助力,实在是哈密百姓之幸,粮仓既开,百姓有了活路、流民不反,军民也不必自相厮杀,琮替万千百姓谢姑娘。”
“公爷客气了,”武昭嫣然一笑,“匹夫之责,谈不上黎民之幸,公爷急民所急,赤子之心才最是难得。”
武昭一身役兵男装,脸上无半点脂粉,皮肤也略显粗糙,杜琮却觉得这笑容甚是明艳耀眼,赶忙垂眸。
沉默了好一会,他又说:“还好。”
“?”武昭一愣。
他莞尔道:“还好我是先邀你回京。”
否则你会觉得我只想利用你的谋划,那样就太糟了。
“公爷是何意?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要我回京么?”武昭没听明白,追问道。
“没什么,”杜琮说,“只是想问你决定的如何了。”
武昭闻言,也不多问,回答道:“多谢公爷赏识,昭愿意随公爷回京效力,还望您不嫌弃。”
“不出我所料,”杜琮缓步向主屋走去,“收拾收拾吧,快动身了。”
“是。”
***
三日后,一应事宜打点妥当,饷银尽数分发完毕,军中籍册上的役兵,或归返原驻地,或遣散归乡,各奔前路。
临行之际,武昭特意赶往城门口,为李家二人送行。此一别山长水阔,再见之期难料。
另一边,杜琮所率其余人马亦已整备就绪,正待踏上返程回京之路。
出发前夜,杜琮与留任的守将交割了城池要务。户籍图册、粮草储备、城防布防等一一清点核对,加盖官印存档。监察御史杨弘义自前日便已收拾妥当,随行的文书早已将此次差事的奏报整理成册,待回京后便要呈递朝堂。
深夜,杜琮忙完回房子,恰逢霍成业巡营回来,二人并肩立于廊下。
“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算摆了杨弘义一道,此次回京,朝堂之上怕是少不了风波。” 霍成业沉声道。
“这我自然知道,但也要做。”杜琮浅笑,“霍老不必担心,此次出征,您的旧伤复发更重了,身体要紧。”
“老了,不中用了,”霍成业抖抖松垮的臂膀,眼底蒙着一层怅然,“当年和老公爷领兵出征的时候,我做副将,和你差不多年纪,却不及你稳重啊。”
这话杜琮听过多次。
顿了顿,霍成业又说,“只是稳重二字,何尝不是另一种压抑?琮儿,日子久了,别太苦着自己。”
这话杜琮倒从没听过,也是行军以来,霍成业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他不由得望向眼前的老人,昏黄灯火映着霍成业鬓边的霜白,往日里锐利的眉眼,此刻竟染着几分少见的温和。
“霍老今晚怎么突然说这个?” 杜琮唇角微扬,带着几分疑问,“以前您总教我,行事当稳字为先,不可意气用事。”
“....我也说不清,许是年纪到了吧....”霍成业声音渐低,转了话锋,“也不知道你祖父的病如何了。”
说到老公爷,杜琮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他故作轻松道:“前几日把西北寻到的药材寄回去了,霍老莫担心,等回京了,祖父定要与您一见。”
霍成业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只是那笑容里,终究藏着几分岁月不饶人的沧桑。
第二天,卫指挥使、佥事及府衙一众官员早已等候在城门内侧,身着官袍肃立道旁。见杜琮走来,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杜琮着一身劲装,翻身上马时动作干脆利落,随后,其余将军也都尽数上马。
与诸位大人礼别后,大军出发了,骑兵先行,随行文官或坐马车、或乘轻便骡车紧随其后,行囊文书皆已安置妥当,随车前行,最后方的则是步卒。
晨雾将马蹄扬起的尘土轻轻裹住,送别的官员们拱手伫立,直到大军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各自返城。
武昭坐在一辆朴素的马车里,一旁放满了各式文书,还有一些放在盒内的药材,一看就价值不菲。
留给她的地方甚是逼仄,但肯定比骑马舒服些,她身上的伤经不住折腾了。
回京途中,不仅要保证军队的补给与速度,杜琮还需视察沿途府衙的军政情况,并上报返程进度给兵部,实在不算轻松,因此,等到武昭再次见到杜琮时,已经是二十日后,大军驻扎凉州。
在此之前,大军已过瓜州、甘州,只是未曾久留,休整了一日半日的,只略作补给便继续行进,冬日寒冷,将士们也想赶着年关早日回家。
而凉州一到,路程便已经走完一半,杜琮下令休整三日。
马车直接停在凉州卫所里,武昭下了车,寒风如刀,她裹紧了衣服,帮身边的役兵将车上的药材搬下来。
柳平进门看到这一幕,跑上前接过:“魏公子,你身上有伤,不必帮忙,请去歇息吧。”
“无碍,这点东西还是能搬的。”武昭没给他,一边问道,“这些药材怎得要搬下来?不带回京么?”
“自然不会放到此处,”柳平答道,“只是到了凉州,走安裕行的路子快一些,也方便些。这些药材金贵,跟着咱们难免磕碰。”
“河西安裕行?”武昭奇道,“他们也接药材生意?”
定西生长的武昭,对于安裕行的大名自然不陌生,其转运茶叶、瓷器、丝绸至哈密卫以西,换回玉石、毛皮、香料分销内地,分号货栈遍布各个卫所,兼做仓储与代运,只是药材这种东西,在卫所是军需特供,涉及边防大事,从没听说过他们还运这个。
“旁人自然是不接的。”柳平说道。
武昭明白了,看来杜家和安裕行关系不浅,身为掌兵世家,不可能涉入其中的生意,经商可是违反军制的重罪。
正说话间,杜琮进了院,看到几人正在搬药材,上前问道:“柳平,可联系好了?”
“联系好了,属下这就亲自送去。”
“好,这几盒易碎,路上当心些,跟他们再多嘱咐几句。”
“是。”
柳平和几个役兵抱了药材去了,杜琮对武昭道:“这几日路上你都是自己换药,万大夫可看过了?伤处可有不适?”
武昭摇摇头:“多谢公爷关心,伤处已经结痂,恢复尚可,几乎感觉不到疼了,多亏了万大夫。”
“那就好。”杜琮欣慰,“凉州城比安定繁华得多,休整之余,可以去看看,你可能一连几月都不曾逛过了。”
武昭一怔,几个月?不,对她来说,已经几年了。
“公爷恕罪,武昭这几日想好好休息,多谢您体恤。”武昭淡淡地说。
杜琮见状也不多劝,只让她好好休整,便又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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