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谓

　　许侑是觉得自己该睡了，放下酒杯下了楼，去了趟一层后门边上的会客室。

　　透过旁侧的透明玻璃，Cici果然是在这里写作业，因为几人商量好明天出海玩，所以她说想要提前交上，作业只剩一个尾巴。

　　她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打字速度飞快，在房间另一侧，凯文反身坐在另一旁椅子上，脑袋搭在靠背，手上在把玩柜子上许仡拼好、摆在那里的一辆迈凯轮乐高，并无一点不耐。两人各自专心自己的眼前，房间安静的只余键盘声。

　　许侑勾勾唇，这场景她高中也看过很多次，随后步伐放轻，她很快便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时，她一时没开灯，窗帘敞开着，透纱被露台过来的微风鼓起一些幅度，楼下一定程度的灯光、人声、乐声倒流进她的房间。

　　许侑走去露台，因为喝了一些酒，新一岁的情绪连带着微弱的醉意翻涌。她和许仡证件上生日早被改了，两人都说不在意，她觉得自己不太诚实，因为到这真的日子，感触还是不一样，毕竟一年一回。

　　她从开衫口袋里摸出来耳机，戴上一只，晚上聊到太多相关，她这时也依旧想听粤语歌，找到歌单，划到林奕匡一首歌，按了单曲循环。

　　今晚月亮只是一道浅笑的幅度，很淡很细一抹挂在天空，她呆呆看了许久，只看出了额外几颗寡淡的星星。

　　天上已经望不出别的东西，许侑撑着下巴又看地面。

　　她一直觉得家里泳池很像腰果，眼下这区域十分的安静，尽管没有任何事物打扰，满池水依旧会晃荡着，院落的灯光洒入其中，池底连着表面的池水会结成白色、丝丝缕缕的光，俯瞰过去，像藏着很多个水母，比天上热闹。

　　手机忽然有震动声音，解锁屏幕时，刚好是零点，她在这个时区准确20岁了。

　　cici给她发了一段话，准时祝她生日快乐，过去几年都是如此。

　　随后四人群组里又收到一个视频，画面里是cici和凯文在刚刚写作业的地方，两人关灯又开灯，假装是在吹蜡烛，握着拳当作麦克风，嬉皮笑脸地在这栋房子的角落里秘密唱着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yo」
　　「happy birthday to 弟弟」

　　许侑笑出来，平静如常的一岁又过去了，她挺满意的，平淡且好的日子应该被满意、被珍惜。

　　国内已经过去他们生日这天，妈妈在今天早些时候发来了消息，爸爸没发。

　　许侑低着头，湛蓝的泳池中‘水母们’不知疲惫地起起伏伏，她忽然想起来有次小白在里面游泳，完全就是个湿漉漉的海豹，原来小白也不知不觉陪他们一年了。

　　她房间可以看到侧院那块草坪的边缘，心有灵犀一般，正想着这小狗，小白便从另一侧她看不到的地方冲了过来，在树丛中努力探索许久，终于翻出它的宝藏，它在原地叼着蹦来蹦去，开心坏了。

　　许侑又探出些身子偏头看，原来是在捡球，扔球的大概率是戚凯文和cici，她清了清喉咙，甚至想要大喊一声。

　　几欲出声的片刻，有个人从她视野盲区走出来，并不是她以为的人。

　　那个人步伐很大，却走得不快，距离远，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很快就站在了已经进入癫狂状态的小白眼前，伸出一只手，小白面对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自嗨玩球的身形只停了一秒，随后便不管不顾地持续疯狂，整个狗脑袋、身体碾着草坪蹭来蹭去。

　　他很快收回手，站着看了一会儿，大概是没辙了，遂蹲下看着小白折腾。

　　直到他另外一只手举起一个黄色的物品，许侑才看到他还藏了一个玩具，小白这条新手鱼崽不会拒绝任何一个鱼饵，他迅速抛弃了橙黄色的球，许侑能想到它黑咕隆咚的眼睛转啊转的傻样，她没忍住笑了。

　　捡球游戏变成了拔河比赛，他依旧是原姿势，半蹲着伸着一只手，身形完全没挪动过，很轻松地掣肘，姿态就是懒洋洋地逗小孩玩。

　　许侑知道小白一定急死了，她知道它的样子。

　　至于他的样子，大概又有那个好看的括号？

　　她微微俯下身，埋头靠在钢化玻璃内侧的围栏上，歌曲始终循环着，她又侧头看，一人一狗都有够坚持的，原样未变，小白和第一次见的人熟成这样好么？

　　许侑从草坪看到深空，从深空看到海湾，从海湾看到水母，从水母看回草坪，那处恢复了平静，没人也没狗。

　　许侑直起身子，扭了扭脖子，夏末凉风又把歌曲吹向高潮，扭头的片刻，那块草坪闯进一个奔跑的人影，他跑了两步便反身跑，衬衫兜上了风，他的米色衬衫夜色里看完全成为了白色，十分显眼，许侑听到了他的声音，在喊小白。

　　三秒后，小白跌跌撞撞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

　　球逆着地心引力往上抛，一人一狗均向上看，小白成功衔住它此刻的梦想，李颐修则是恰巧看到高处一个模糊的人影。

　　夜幕深深，谁也看不清谁，视线可以明目张胆，不用躲闪。

　　心声如鼓的时刻，自己被人喊了名字，草坪另一端是戚凯文和一个女生正对着他摆手，小白已经第一时间冲过去了。

　　李颐修抬了抬手，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处空空荡荡的，那个纤细身影又不在了。

　　他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手上挺脏的，小白湿漉漉的口水和尘土混在一起，其实也已经不用摸自己的胸口佐证，他站在这儿，证据就足够确凿了。

　　凯文听说李颐修终于来了，找了一圈才找到，是在这儿跟小白玩呢。

　　Cici远远看着这标签太多的人，捏了捏凯文的胳膊，“确实是名不虚传，好帅啊，介绍给yoyo吧。”

　　凯文听这类型的话，听得有点多，他看着人家还没过来，便说：“哪回不是说给yoyo，她谁也看不上啊。”

　　距离在拉近，cici又审视了一下，几乎是腹语道：“但这个是真帅，没准儿呢？”

　　“hey，你就是Ryan吧？听你名字好久了，我是cici，戚凯文女朋友，许仡的好姐姐之一。”

　　李颐修笑着颔首，“你好cici。”

　　凯文听着女友从小心翼翼说话无缝转到开朗自报家门，不免好笑，便应付着在他腿边拱来拱去的小白，边说：“Ryan你也来太晚，来晚还在这儿自己玩，怎么不进去？”

　　李颐修指了指又开始自嗨的小白，推卸责任：“他非要和我玩。”

　　凯文捡起来粘满口水的球，又抛了出去，他笑着对李颐修说：“是不是觉得里面有点吵？许仡今天找个机会放松下，平时也没这么夸张。”

　　戚凯文与他认识不过半年，在学校除了因为球队的公事联系，私下见他，他总是匆匆来去，时间安排得很满，不太参与聚会。所以哪有那么多天才，都是把时间挤压到不剩，才能变成旁人眼中的兼顾一切。

　　Cici开玩笑道：“感觉吵太正常了，许仡忒能折腾，许侑都受不了他这么交际花。”

　　戚凯文笑道：“你可别说他了，很像是在骂我好吗，他上学期绩点比我都高。”

　　Cici啧了一声，她怎么不清楚许仡玩死学死的作派。

　　李颐修从听到那两个字，就听不进去别的了，愿望落空，他还是没能从她嘴里听到她念自己的名字，不过是哪个字啊？右手的右，保佑的佑，还是柚子的柚？

　　跟着两人进了房间，李颐修坐在沙发角落，听着众人聊，他居然都有点困了，他看了眼没沾一滴酒的Seth，嗨得仿佛是猛灌三杯之后的样。

　　不说话是不可能的，有不少人要加他的微信，李颐修亮出二维码，与不同的人脸社交，他没什么所谓，加了也就是列表的一行符号而已。他觉得这种链接毫无意义，等到太阳升起来，或许醉酒的对方已经不记得自己加的是谁，况且他也不喜欢打字聊天，非常浪费时间。

　　Cici看着李颐修掏二维码掏得跟要摆摊儿似的，她小声对着身旁的戚凯文打趣：“他是不是亮出个收款码都有人投币啊？你相处起来，他人咋样？”

　　Kevin倒了杯橙汁递给女友，“Ryan人很好的，帮过我不少，人很沉稳。他好像是单身，也没听过他什么男女关系的事，但他确实是受欢迎，我见过他比赛赢了整个体育场都喊他的名字。”

　　Cici正好觉得口渴，喝了两大口，不动声色持续观测中，不像玩咖，可这种长相...再说这是人前，人后谁知道怎么样？她们学校包浆的PDF里瞠目结舌的事多了去了。

　　戚凯文知道她脑袋在转些东西，笑着压低声音：“别以貌取人哦。”

　　Cici点头，不把人想太坏的话，这人和许侑真可以搭一搭，别说，两人还有像的地方呢，在人堆里都笑得半死不活的。

　　她觉得很有意思，又想到这姐弟俩，真是从来没吃过爱情的苦，就跟没这根弦似的，她轻扫了眼沙发对面的许仡。

　　凯文在身侧睨了她一眼，“打住，别又要说yoyo爱你，许仡爱我这话...”

　　Cici乐了，拍他大腿一下，看着他笑，“你怎么知道...”

　　戚凯文看她眼睛亮闪闪，非常想亲她，他含笑喝了口酒，觉得这场该散了。

　　次日清晨，许侑是家里醒的第二早的人，小白凌晨都一刻不停做运动，现在估计仍在许仡房间酣睡，陈姨正收拾着凌乱的厨房。

　　许侑看到室内一切不免蹙眉，“陈姨，约的清洁八点准时到，你不要搞。”

　　陈双看她下楼，笑着说：“乖乖生日快乐，顺手的事。”

　　许侑摇摇头，让她把手套摘了，“走，带你出门喝咖啡。”

　　陈双知道她在意，自然是跟着了，“来得及吗，人家八点来，下午出海也要准备些东西的，带点吃的上去吧？”

　　许侑点点头，“来得及，下午吃就随便点好了，不用太复杂，累。”

　　陈双看着高挑又苗条的许侑，皮肤白得透亮，长得和她妈妈年轻时是一模一样，她笑得欣慰。

　　许侑翻了翻，固定的位置居然没找到她的车钥匙。

　　想了想她又跑去入户的玄关，找了半天没找到，大概被许仡乱放了，她讨厌失序，不免烦躁。

　　大片的落地窗映入今天的好天气，云朵高高低低，阳光毫无吝啬地倾泻，木地板被印下一道奇怪的影子。

　　许侑才看到，外面屋檐下这是哪来的一辆山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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