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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棺定论
“主人,我错了……”
白蜃自马车中转醒,羞愧不已。
“他说得没错,如此……是为‘天意’。”霜栩无奈道,“被选中下界那日,我便该想到……天神们,如何会由得我一小小金仙,任性妄为……”
霜栩抚了抚白蜃柔顺的绒毛,叹道:
“争取了两年自在光景,已是难得。风澜彻此世活不了多久了,再忍忍吧。他大概是强行突破神魂封印,今世反噬严重……或许待他此生殒命之时,封印全解,我们都可解脱……”
几日后,霜栩回到瑯风。
风澜彻以游猎偶得美人为由,册封她为沧?王妃,掩其身份。
王后携赫连彤一同探望霜栩,颇为唏嘘:
“大王执拗,亦是天意弄人。你应该,去寻那位少将军的。”
“我已连累不少人,他既以为我已身死,将错就错便是。”霜栩再见王后,亦是直言不讳,“风澜彻大限将至,你可准备周全?”
王后对于此问,并不意外,答道:
“雄鹰垂死,其喙虽厉,其势已消。待鹰巢之中,她羽乘风,必当泽庇左右。”
王后目光灼灼,看向霜栩:
“届时,你欲重归故土,亦或是与我一同……”
“风澜彻身故,我也活不了。”霜栩面色微黯,“届时,还请王后,为我收尸。”
王后难得面露不解,询问霜栩:
“你对大王……还是他胁迫于你?我可以帮你。”
霜栩微微摇头:
“即便你是人中龙凤……此事,却是天意难违,非人力可及。但,多谢。”
于是,王后没再追问。
风澜彻咯血日益严重,已是药石无医。
霜栩被迫于王帐中,侍奉左右。
“孤还有一问……”
风澜彻将公文放置一边,轻咳出声。
“问。”霜栩坐于一旁,直截了当。
风澜彻语气平静:“你为何不去寻封焱?他虽以为你身死,却自请终身驻守边关,再无嫁娶。”
他侧首看向霜栩,
“是为了顾全他的声名?怕连累他?还是……当真无情……”
霜栩深吸一口气,时隔两年,他对这件事,竟耿耿于怀至此……
她努力保持耐心,解释道: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与他,当真不识。更无半分情谊……”
霜栩说着,不禁苦笑一声,
“这件事,倒是怨不得你。换做是我,或许也不会相信。待你身死,自会真相大白。不过那时,你应该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了。”
“又在盼着孤死……”
风澜彻神色冷了几分。原本已是虚弱不堪的身体,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霜栩强拉入怀,目光阴鸷,
“待‘真相大白’那日……爱妃,可愿为孤殉葬?”
“不愿。”霜栩脱口而出,“但我却只得陪你一起死,这便是你口中的‘天意’。”
风澜彻的嘴角,缓缓向上扯动,神情诡异:
“是王后告知你,孤已命人打造双人玄棺?一旦合棺,便再无开启可能……”
风澜彻的手很凉,沿着她的面颊轻抚而过,
“王后定是知晓,此棺并非为她准备,是为你……孤最难以割舍的女人。孤要你陪着孤,永远……永远……”
“风澜彻,”霜栩神色如常,“之后……你若因今日种种不堪言行,恼羞成怒,后果自负。我可是被你逼的……”
“你在说什么?”风澜彻抱着她,将手臂收得更紧,“孤,从不行后悔之事。”
霜栩想笑,却未能笑出。
殉葬之日,如期而至。
玄棺被盖上的那一刻,赫连彤站于王后身后,神情悲怆:
“阿姐,王妃早便料到大王丧心病狂至此,却不愿再牵连他人,甘愿赴死,对么?”
“未必……”王后轻声道,“她绝非池中之物,这般选择,当是自有打算。”
赫连彤愕然望向王后,原本蓄出的眼泪,化为愕然……人都死了,还能有何打算?
霜栩与风澜彻的又一世,就此盖棺定论。
王后很快褪去素缟,因多年的笼络与经营,荡平各部族存异势力,换上玄色与朱红交织的君王礼服,顺利登上王位,成为一代女王——赫连玉。
斗转星移,苍穹如轮。
赤月王朝,皇宫大殿前,五色玉阶下,一袭白衣胜雪,冷艳绝尘的女子,缓缓步上阶梯。
伴随着九龙玉刻殿门的一开一合,霜栩目光凌厉,立于殿中。
大殿之上,便是赤月帝——风澜彻。
再见霜栩,风澜彻命殿内众人退去。
俄顷,宽广的大殿内,只余二人。
“国师……”
风澜彻方一开口……
却见霜栩一甩拂尘,飞身而起,落于他近前,周身寒意逼人:
“本座此行,专为诛杀暴君。风澜彻,受死!”
而后,一道白光如寒刃,一闪而过,风澜彻因神蕴护体,毫发无伤,依旧端坐龙椅。
“还是这般难杀……”
霜栩咬牙道。随即将拂尘一丢,一脚跨上龙椅,直接掐上风澜彻的脖子。
风澜彻抓上她的手:
“霜……霜栩……你……你听我解释……”
“不必解释。”霜栩手掌用力更甚,“小仙这便助您,彻底突破封印!”
“这样……这样不行!”
风澜彻几近窒息,不得不用力将霜栩手掌拂落。
霜栩闻言,亦是恢复些许冷静,将手臂撑于龙椅靠背,俯视风澜彻:
“为何不行?你恢复原本记忆了?”
“对。”风澜彻捂着脖子,喘息片刻,继而说道,“上一世,在突破余下封印之时,未曾想,那些老家伙们,竟设下一道镜逆之阵……以致神力逆转,神魂倒置,再度被封印。”
风澜彻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霜栩,语气稍弱,
“因神魂倒置之故,导致本尊……我,性情大变。你受委屈了。抱歉。今世便会补偿于你。待归位,玄螭神府法器宝物,任你挑选。我亦会交代那些老家伙,许你为仙自由,万年内,无需执行任何天职。”
“还余几道封印?”霜栩问道。
“还余两道。”风澜彻回答。
霜栩沉默,忽而自腰间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寒匕,以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
“还是让小仙帮您一把,一鼓作气,突破最后封印。您放心,小仙今世习了刀法,很快……亦会随您而去!”
“霜栩……”
风澜彻欲继续解释,霜栩已手起刀落,他连忙躲闪,匕首刺入龙椅靠背。
霜栩却并未就此放弃,拔出寒刃,以身体将风澜彻禁锢于龙椅,再次挥刀……
风澜彻长腿一蹬,将龙椅附近的金瓶踢下玉阶……沉重之物滚落在地之声,响彻大殿。
殿外侍卫听闻响动,即刻闯入殿内护驾。
映入眼帘的——却是风澜彻靠于龙椅之上,以广袖将身前的霜栩全然遮挡,随即呵斥:
“出去!”
侍卫当即退出殿外,重新将大门关合的严丝合缝。
“霜栩,你冷静些。”风澜彻擒住霜栩持刀之手,“封印之事,当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即便我现在神魂出窍,已无余力继续突破余下封印。”
闻言,霜栩起身,将匕首藏回腰间,俯身拾起丢在递上的拂尘。
“那陛下……”她恢复冷漠神色,“无事,勿再召见本座。修行之人,需六根清净。”
说完转身,径自向殿外走去。
风澜彻望着她的背影,无奈轻叹。
霜栩离开大殿,方才发现因刺杀风澜彻太过激烈,裙角卷起,随手整理平整,不疾不徐,向玉阶下而去。
周围宫人,皆似有若无瞥向这位法力高强、德高望重,又生的美若天仙的清冷女国师……心下感慨:
难怪不近女色的年轻帝王,后宫无人,亦不曾立后。得见闻名遐迩的女真人——白霜栩的画像后,即刻封其为国师,宣旨召见。
此般风流韵事,如一阵风,转瞬刮过九重阙。
甚至有宫人传出,风澜彻一日不见国师,便突发心疾,请了御医诊治。
众人心想,哪里是什么“心疾”,不过相思成疾。
唯有“一心清修”的霜栩,于外界纷扰,全然不知。
不久后,风澜彻主动前往钦天监,再次寻到霜栩。
“贪、嗔、痴、恨、爱、恶、欲……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风澜彻回忆前世,反思亲身感受的各种罪与恶。
如今的他,目光明澈,神色宁静,望向霜栩,笑意温和:
“霜栩,多谢。此番历劫,感悟颇深。”
“不必多礼。”霜栩冷冷道,“您今日前来,是为讲道吗?”
风澜彻轻轻摇头,看向霜栩身后,因她此世身负灵力,已然化形的白蜃。
“你如今,是以霜栩弟子身份,行走世间?”
面对风澜彻的询问,白蜃点了点头。
风澜彻摆了摆手,示意侍从奉上宫内御厨制作的山珍海味,与新鲜鱼虾蟹贝无数……
白蜃双目骤亮,一改方才乖巧模样,拉着霜栩的袖子:
“主……”
见霜栩面色微冷,白蜃垂眸噤声。
“你如今灵力恢复,”风澜彻走到白蜃面前,“当是知晓如何保存鲜食。之后,想吃什么,需要什么,尽管与宫人说明便是。”
随后,微微颔首,为前世向白蜃下药致歉:
“先前,对不住。你忠心护主,心性良善。他日,必能顺利位列仙班。”
他顺势看向霜栩:
“可还在愠怒?我已信守约定,并未恼羞成怒。”
风澜彻顿了顿,轻声道,
“第一世被篡改的记忆,已经抹除。你为自保而为之,情有可原。我又该如何做,方能弥补从前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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