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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她微微抿唇,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止不住的缩紧,听着面前的声音。
“计划泄露被泄露了,可是和我们说好的不大一样呀。”
段辜段背影笔直,气质温和,口吻听起来像是在劝慰,“承认自己的不足并非难事,我同你们,是一条心的人。”
连天玑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人,恍惚间意识到,这人似乎是当时喊自己连家主之人。
面容变了,但身形与身形无二,尤其是耳朵上的坠子。
三人各怀鬼胎,谁都没有声张。
带着兜帽的人笑了笑,露出那张皮包骨的下巴,“呵呵,我倒是不理解了,万丈山久负盛名,又镇守天地大阵,最是灵力旺盛之地,修行之路一路千里,多少人求而不得。”
“而你段仙师,是被买回去的人牙子,被烧奴籍,重披衣帛,打碎的人性再回归躯壳,吃着你大师姐种下的谷子,修着你师尊专门为你书写的心法,服用你四师姐精心为你调配的汤药,有那般好的庄康大道,为何不走,独独叛变选择我们魔族?”
宋光霁无声捏紧了拳头。
段辜无意识捏了捏食指,声音却唬人,“叛变便是叛变了,何须找一个借口,人这一生千奇百怪,更别说,我厌恶那些天之骄子,厌恶那些人,可以轻而易举得到我所没有的一切。”
兜帽下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段辜啊段辜,你被人救助反倒是恩将仇报,你当真是天生魔族人,没有人,比你更加的合适。”
之后的话语谁都未曾听下去,一次未曾,若是等待第二次也不合适。
连天玑:“还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她主修的是阵法,而大部分东西都需要时间,宋光霁微微摇头,“多做多错,这种时候,最好是速战速决。”
虽说错失了第一次良机,却不用面对看守万丈山之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游鸿远苦着一张脸,“说着倒是容易,方才我的灵力反噬我时,我还以为自己倒行逆施了呢。”
宋光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吭声。
游鸿远拍了拍脑袋,顿时双眼一亮,“诶,牧云开也在其中,他是实力最为差劲的修士,若是我们从他动手,声东击西,威胁宋光霁,逼迫她交出钥匙怎么样?”
这种当面密谋的事情,恐怕是再过了八辈子,自己都不会听到了。
她叹了口气,“想法很好。”
游鸿远眼神一亮,“能行?”
宋光霁摇头,“不能,技不如人被抓,舍一人而规则延续,这符合自然规律。”
苍生道一噎。
“若是下一次动手的好时机,便只剩下一处了。”宋光霁缓慢的抬起眸子,“段辜喊魔军围剿谷山时,场面混乱纷杂,阵眼碎裂是在争抢时,魔军需半月才能打开阵眼的门。”
游鸿远微微一顿,他自然是想到了,不过毕竟是人家的伤心之事,刻意避开,不曾想,宋光霁会自己提出来,“也好,也好。”
据统计,这一次受伤的修士共三百名,丧命四十二人,捣乱的魔族也被抓到,午时被处以极刑。
宋光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若是过去被改变,为何这一次的数量,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去想。
宋光霁和游鸿远密谋从何处上去最合适,她毕竟曾经生长在谷山,自然是知晓什么地方最短最便捷,连天玑也自告奋勇,可以创造专门的缩地千里阵法,让他们更快的到达所在目的地。
不过这一次,却有变故。
游鸿远在检测道路是否有着障碍物,确保阵法平安发展时捡到了一个人。
是位青年,穿着谷山服饰,头上寡淡,什么都没带,但那张脸,分明是牧云开。
在自己的记忆中,原本是没有这一环的。
游鸿远问:“怎么处理?”
身上的灵力未散,伤痕均匀分布,同剑修不同,两头到中间是同一粗细,显然是扇修的路数。
谷山的扇修不多,唯独牧云开,当初也并非是主动选择折风扇,同宋光霁一样,向往的是更具有攻击力的剑,不过被那把折风扇缠上后,便走不了了。
但这人总不可能自己想不开,对着自己一顿胡乱扇,只能是旁人。
“咳、咳咳。”昏迷之人无意识动了动自己的眉眼,轻咳两声,又不动了。
“这附近有人。”游鸿远赫然回头,宋光霁用阵法将三人拦在其中,“憋气。”
说着,还将昏迷之人的鼻子一并捏住。
游鸿远郑重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实行,见到来人时,只觉自己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瞧了瞧被宋光霁抱在怀里的人,又看着面前出来的人,险些将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
两人竟然生的一模一样。
是千年后的牧云开,他竟然也来了无常镇,还来了此处,不仅如此,还扒了千年前自己头上的全部发钗,有病吗?
宋光霁也瞧见了,不过她并未声张。
牧云开发现自己追逐的人不见了,很轻的啧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拿起折扇,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对着四周挥砍,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两人都不适合面对此攻势,一人会将灵力送回,另一人则会产生动静,但若是真的让牧云开劈上了阵法,那还得了?
“牧仙师,你莫非是追着生死佩来的此处?”
连天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从看守之地回来,发觉阵法未曾启动,意识到宋光霁并未离开,大约是和在婆娑境时的手法一样,人还在,不过只是藏起来了。
牧云开回过头,看见来人,很轻的动了动眉眼,“你有看见,一个摔在这的人吗?”
游鸿远看着宋光霁,无声张开嘴,“丧心病狂,连自己都不放过。”
连天玑故作思考,拉长语调,“见,倒是见过,若是你能抓到我,我便告诉你。”
牧云开眉眼一挑,下意识踩着空气往前飞去,后者脚后跟往后一踩,骤然消失在原地。
阵法启动了,不仅帮宋光霁吸引了注意力,还带走了牧云开。
游鸿远站起身,揉了揉略微有些僵硬的脚。
虽说成仙之后已经不会这么酸痛了,但是不知为何,他还是认为自己的双脚,就是会因为蹲的太久而觉得劳累。
“哎呦。”他往前走去,一头撞上屏障,意识到阵法并未散去,缓慢意识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原本在原地消失不见的牧云开不知何时杀了个回马枪,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未曾察觉。
而苍生道方才的呼吸,已然破了宋光霁的阵法。
“你果然在这,我一路追着你过来的。”牧云开冷冷的笑了一声,露出了森森白牙。
宋光霁不理解,不理解这人分明是打不过自己,究竟是为何这般的执着,执着将自己杀死。
“得罪了得罪了。”此前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不小心将某件事情的走向改变了,岂不是坏了因果。
但事情找上门,宋光霁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牧云开的灵力来的很快,刹那间,天地变色,风浪将他的衣袍吹起,本就晦暗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牧云开抬起手,折风扇在风中指引灵力,微微抬手,冲天的威压四散,四周的灵力蓄势待发,皆是听着牧云开的号令。
这一次显然是动了真格。
宋光霁上前,比游鸿远更快,她熟悉他的路数,毕竟有话说三岁看老,牧云开年幼时的道路未曾更改时,便是跟着自己教学。
这般想着,陡然间却意识到了不对。
年幼时的牧云开,更加倾向于剑招到了跟前才会动手,更多是防御,而非攻势,如今,反倒是更加的迅猛快捷,只想快刀斩乱麻。
一个人的剑气以及一个人的招式,无数细枝末节的东西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为人,而此刻的剑术也是如此。
牧云开似乎比年幼时更加激进,也不那么的光明磊落。
一道剑招毫无预兆的落在了过去的牧云开身上,噗呲一声,鲜血落下,宋光霁瞳孔一缩。
两人都不擅长保护,若是真的让牧云开这个疯子杀死过去的自己,那未来还会存在吗?
若是要让规则自然运行,自然是尽可能不去破坏,她必须要保住过去的牧云开。
“游鸿远,过来!”
阵法是怎么启动来着,对了,连天玑说过的,只要将一枚石子扭开,石子藏在树洞中!
苍生道闻言,也不再恋战,本来是不想伤人,无奈牧云开跟得劲,索性点了人的穴道,叹了口气,“抱歉了道友。”
牧云开尽力躲开,不曾想,游鸿远轻轻松松点了他的穴位后,施施然离去。
顷刻间,他的身体就定住了,牧云开自然是知道这是为何,灵力冲破禁锢,自身也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只是此时的宋光霁两人早已跑远,这一次什么都不曾收获,只能愤恨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下不甘。
两人踏入阵法的瞬间,宋光霁踢开石子,刹那,阵法陡然间启动,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场景从眼前快速的缩小,再一晃,两人便来到了万丈山之中。
“你们来啦!”连天玑雀跃的跳下树枝,面目高兴,“我刚刚发挥的怎么样,不过,那牧云开,为何要杀死过去的自己啊,难不成,他厌恶过往的自己不成?”
没有哪个疯子会在回到过去之后,选择的走向是杀死自己。
宋光霁摇头,恍惚间意识到,以往的那些经验,早已不适用于现在,毕竟牧云开如今,和自己了解的人一点都不同。
“今日是万丈山灭门前的倒数第二日……”
宋光霁靠在树干上,长舒口气,之前只是在万丈山的附近,并未走进门来,而这一次,自己是直接进入了自己经历了大半个人生的宗门,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涩。
那些人大抵说对了,无情道的修士是自己都不能理解自己的家伙,明明以往面对好友的离去哭的撕心裂肺,不理解庄子在妻子去世时鼓盆而歌,不理解子桑户死时其友鼓琴而歌。
如今反倒是觉得,死亡不是离开,而是一种新生。
“原来这就是,曾经天下闻名的谷山啊。”
游鸿远抬起自己的双眼,瞧着巍峨的山巅,房屋有序地建立着,更多的却是藏身在常青竹中,若隐若现,瞧不真切。
在外面时,便觉得这里的宗门高耸,不是寻常人可以进入之地。
到了里面,视野更加开阔,不像是来到了一个宗门之中,反倒是来到了一方天地里面,面前的场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草木发疯的生长,便是连四肢上,也带着碧绿的青苔。
道路漫长高耸,更是望不到尽头。
其中的弟子各司其职,乍一眼望过去,服饰并无不同,皆是谷山的服饰,这也是谷山闻名其一,所有弟子皆是统一服装,在此处,人人都是平等的。
起初万丈山的弟子是许多宗门之间的翘楚互相举荐,为的便是更好的镇守阵法。
到了后来,慢慢固定下来,以师尊与衔竹师伯一脉,一脉镇守阵中心,另一脉则是负责外面的安危。
饶是如此,里面的弟子也不多,从陆怀蝶将人从人牙子市场买下后,才渐渐多了起来,也不再那么冷清。
谷山中无内外门之分,入了谷山,便都是谷山的弟子,接受教导,无贵贱之分。
穿着一致的服装在不同的地方劳作着,有人在料理新长出的小麦,还有人在喂食里面的鲤鱼,和乐融融。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许是被丹炉炸了,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往外跑去,眯着眼睛,一见到水,便迫不及待的一头扎进去。
这一下,水花四溅不说,锦鲤顿时四散又走了,看守锦鲤的弟子顿时怒目圆睁,顿时将两人拉走了,末了,还数落起人来。
“你知晓这里的锦鲤是如何饲养的吗,那都是开了灵智的,若是有朝一日,化成人形后,知晓自己吃了炼丹的废渣,心里会如何想?”
这里是灵力最甚的地方,不只是修炼一日千里,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小麦和鲫鱼等,都长得格外的健硕,一个个鲜嫩肥美的不行。
“扑通”一声,一条鲤鱼从河流中跃起,有成年人的手臂那么长,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刷的一下,又落回湖面之中,转瞬即逝。
“诶,你去何处?”连天玑拉住准备往前走的宋光霁,“我们的服饰不同,若是进入了,会露馅的。”
宋光霁恍惚了一瞬,回过头,画了符箓,身上的服饰制服登时就变了,“谷山弟子服饰并不复杂,不过是袖口绣了几片竹叶,如此便一样了。”
青衣修士安静片刻,“你们先行离去,我还是想,再见见段辜。”
若是能成,便不算强求因果。
故地重游,仿若还能看见不同的人在这里做出的事情,曾经被忽略的疑点,再一次的涌上心头。
说起来,三师妹是何时开始闭门不出的,六师妹又是何时和魔族勾结上的,连带着七师弟,又是为何慢慢的开始修为增长?
时至今日,宋光霁才恍惚间意识到,原来她对自己的师妹师弟们,居然是如此的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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