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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2024年的秋天,林阳的风渐渐带了凉意,吹得办公楼前的梧桐树叶子簌簌落下,铺在地上,像一层破碎的金黄。夏含溪坐在窗边整理文件,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 手机里那个被屏蔽的渚州号码,像一根拔不掉的刺,偶尔想起,还是会隐隐作痛。
被屏蔽后的半年里,她像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白天在医院忙得脚不沾地,和同事讨论院感防控方案,给新人培训流程,看似和往常一样,可一到夜里,思念就会像潮水般涌上来。她会翻出那个加密的 □□ 相册,看着年轻时在渚州体育中心拍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扎着马尾,笑容淡淡。会摸出抽屉里的诗签,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却还能看清 “筑梦共成家,缠绵辞岁华” 的句子。
“到底该不该放下?怎么才能放下?” 这些问题每天都在她脑子里打转。有时她会对着镜子问自己:“夏含溪,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揪着过去不放,有意思吗?” 可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总是发红 —— 二十七年的执念,哪能说放就放?
有次独自整理办公桌,她翻出了那本寄出去的书稿,封面写着 “落花人独立” 几个字,真像现在的她啊。她坐在椅子上,一页页地翻,看到描写渚州出租屋的段落时,手指忍不住在纸上摩挲:“那时的电风扇总吱吱呀呀地转,他会把最可口的菜夹给她。眼泪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反复追忆的,不只是砚卿,更是那个敢爱敢恨、眼里有光的年轻自己。
她开始试着梳理这段感情的心理历程。最初,他们激情燃烧了1997年至1999年这段时光,毫不保留。后来被命运生生隔在两个平行时空里各自奔跑 —— 她留在林阳守着编制,他去渚州追逐梦想,那时的他们,还能隔着电话听到彼此的心跳,还能在梦里相见;可后来,命运的洪流把他们冲得越来越远,他成了环保行业的专家,有了自己的家庭,她经历了两次婚姻,在平淡的生活里挣扎。他们的人生轨迹,早已没有了交集的可能。
“原来我的执念,从来都不是要和他再续前缘。” 某个周末的清晨,夏含溪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突然想通了,“我只是放不下当年那个遗憾的自己,放不下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她想起砚卿最后说的 “你还是不要再关注我,真的”,以前觉得是冷漠,现在才明白,那是中年人的无奈与深情。他不是不爱,是不能爱 —— 他有家庭要守护,有责任要承担,就像她不能辜负陈默的真心一样。他的 “绝情”,其实是对彼此最体面的保护。
“对陈默太不公平了。” 夏含溪心里一阵愧疚。这段时间,她总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略了身边的人。陈默还是像往常一样,看夏含溪身体不好,主动承担家务,晚上辅导小女儿学习。小女儿总笑着说 “妈妈,我好幸福,爸爸妈妈都那么爱我”。可她呢?总在不经意间走神,在饭桌上想起砚卿喜欢吃的菜,在散步时路过相似的场景就红了眼眶。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将这段过往告诉陈默,因为太沉重了。就算她没有刻意碰触回忆,就算没有和砚卿再有什么交集,就算已经决议放下。但哪个男人会知道了自己的妻子心里还藏着别人而不介怀呢。这不是忠诚而是残忍地把自己的伤口血淋淋地斯开给他看。一个人默默把遗憾掩埋,从此全身心回到他的身边,才是最仁慈最正确的决策。
她突然明白,是时候和过去说再见了 —— 把自己还给自己,把砚卿还给回忆,把陈默和孩子还给当下的幸福。
原来,有些遗憾,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到过去。夏含溪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里那个号码设为 “不显示”,就像把那段记忆,重新藏回心底最深处 —— 不再触碰,却也永远不会忘记。
从那以后,夏含溪开始重新修改书稿。她不再带着执念去写,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平静地记录那段青春岁月。写到分别时的不舍,她不再流泪,而是会想起那时的天真与勇敢;写到重逢后的无奈,她不再难过,而是会感慨命运的无常。她还在书稿里加了一段话:“有些感情,注定只能留在回忆里。不是不够爱,是我们都长大了,学会了承担责任,学会了体面告别。”
她还开始在网上连载这段故事,没有用真实姓名,只是以 “一个老阿姨的青春回忆” 为题,写普通人经历的挣扎和遗憾。没想到,很多网友留言说:“我也有过这样的遗憾,看你的故事,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原来不是只有我,会在多年后想起那个错过的人。” 看着这些留言,夏含溪突然觉得,自己的执念有了新的意义 —— 她不是在依赖砚卿完成心结,而是在通过文字,和更多有相似经历的人共鸣,也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2024年的冬天来得很早,第一场雪落下时,夏含溪的书稿终于修改完成。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 “完稿” 两个字,心里异常平静。她做了一个决定:等书稿发布后,独自去一趟渚州,去渚州体育中心,对过去的自己好好说声再见。
出发那天,林阳还飘着小雨,夏含溪穿着羊毛绒大衣,手里拎着一个小背包,里面装着那本修改好的书稿。高铁很快,三个多小时就到达渚州站,正午阳光正好,想起二十多年前那趟要奔跑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夏含溪摇摇头,轻轻地笑啦“世界早已变了,何况她和砚卿?”她坐地铁去了渚州体育中心。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变化很大,可她还是能找到当年拍照的地方。
她站在草坪边,看着远处奔跑的孩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和砚卿。那时的他们,也在这里追着跑着,笑着闹着,以为未来会永远在一起。夏含溪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含溪,谢谢你当年那么勇敢地爱过;砚卿,谢谢你陪我走过那段青春。现在,我要和你们说再见了。”
风轻轻吹过,带着渚州特有的湿润气息。夏含溪从背包里拿出书稿,翻开第一页,阳光照在纸上,“落花人独立” 两个字格外清晰。也拿出写着她一直想问的问题,那句始终没有说出口的对不起。她将卡片丢进垃圾桶,风轻轻吹过,似乎替他完成了这次告别仪式。这次她知道,从此这段感情会被永远埋在心底,不会再轻易触碰,但也不会忘记 —— 它是她青春的一部分,是她成长的见证。
离开渚州体育中心时,她收到陈默发了一条微信:“今天买了条鱼,晚上吃酸汤鱼火锅。”
夏含溪很快回复:“好,我按时回来。”
看着短信,夏含溪的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抬头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像极了当年在渚州看到的样子。她终于明白,李商隐说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不是遗憾,而是释然 —— 有些回忆,留在心里就好,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车子驶离渚州体育中心,夏含溪没有回头。她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日子,会像这阳光一样,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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