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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之外的安全
回去的路上,苏婉晴异常沉默。她反复回想谢临风出现时许南枝的表情,那是一种………过于流畅的衔接,仿佛早就准备好这套说词。
而且,那个保镖被送走的太快了,快得不合理。
她点开手机,犹豫片刻,不知道给什么人发去了消息:帮我打听一个人,谢家的公子‘谢临风’,他家里…是做什么的?身边是不是有一个身手很好的保镖?
然后,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灯光熄灭前那一瞬——那个扑向她的怀抱的气息,还有那个身影。那就是孟荆晞,她绝对没有认错。
孟荆晞,你到底在哪里?又到底在隐瞒什么?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的一处隐秘公寓里。
孟荆晞额发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地靠在沙发上。私人医生刚为她处理好肩膀上被灯架划开的伤口,正在缠绷带。伤口不深,但面积不小,看起来颇为骇人。
许南枝推门进来,看到她这样子,眼眶瞬间就红了,又是气又是心疼:“你今晚不是不来吗?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不来呢。”
许南枝当时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会有人比林的身手还好,能比她还快到舞台中心,还能趁灯光亮起之前不动声息的离开,而恰巧这时候谢临风就出现了,要是他的保镖的话更加不可能了,他的保镖根本就不可能在舞台附近,而且今晚,根本就没有受伤的保镖从那里离开,要不是逼问谢临风,许南枝自己也不敢确认这个人是孟荆晞。
事情发生之前谢临风同样不知情,灯光熄灭时孟荆晞第一时间就发现的危险,毫不犹豫就从二楼跳了下来,跑到舞台上护住了苏婉晴,只是没想到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大灯自己砸她身上了,她受伤之际只能快速将苏婉晴交给林,然后离开现场。
晚会时她没有出现,所以熄灯这个时候,她的出现一定会引起很多麻烦,她必须离开现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来过,在应急灯亮起的前一秒,她刚刚好就离开舞台,到她事先准备好的路口上了。
受伤这件事不仅不能让人知道,还要找一个人替自己,所以她找到了谢临风,而谢临风恰好是最佳人选。
孟荆晞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许南枝把包一放,坐到她身边,语气缓下来:“谢临风那边处理好了,他答应配合。婉晴那边……暂时应该稳住了。”
“嗯。”孟荆晞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上。上面有数条苏婉晴发来未读消息。她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点开。
“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许南枝问。今晚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孟荆晞是不会为一个陌生人舍命至此的,所以她和苏婉晴一定认识。还有晚会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孟荆晞亲自在背后布局,连自己都不能知道。
孟荆晞沉默了很久,久到许南枝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她是我姐姐的学生。”孟荆晞终于开口,所以干涩,“我姐姐临终前……把她托付给我。要我护她周全,看她成才。”
许南枝愣住了。她猜到两人有渊源,却没想到是这么沉重的一层关系。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护’她?把她吓个半死,然后自己差点被砸死?”许南枝又是心疼又是气恼,“荆晞,你姐姐是让你照顾她,不是让你替她挡灾!更不是用这种方式…”
“我知道。”孟荆晞闭上眼,肩膀疼痛一阵阵袭来。她已经习惯了。习惯把危险看清,习惯把最坏的情况挡在外面。“南枝,我失去过姐姐了……我不能看着她在我的疏忽下出事。哪怕她因此恨我。”
许南枝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所以责备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她太了解孟荆晞了,了解她的创伤,了解她坚冰之下近乎偏执的责任感。
“那现在呢?”许南枝放软了语气,“你受伤了,谢临风的谎言不一定经得起查。苏婉晴她很聪明,她已经在怀疑了。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孟荆晞睁开眼,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帮我个忙。”孟荆晞淡淡的开口。
“你说,我尽力。”
……
翌日
苏婉晴收到了那个人的回信:
“谢临风,谢家独子,家族生意主要在海外,背景很深,行事低调。他身边确实常跟着保镖,但据我查出,他最得力的那位‘影子’,最近根本不在沧溟。”
信息量巨大。
苏婉晴的心沉了下去。谢临风在说谎,或者,许南枝在借助他说谎。
得到消息后,苏婉晴没有再试图联系孟荆晞,而是约见了许南枝,理由是“想深入谈谈合作细节”。
见面地点在一家咖啡店里。苏婉晴穿着得体,神情平静,但眼神里有一种许南枝从没见过的坚定。
“许小姐,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寒暄过后,苏婉晴开门见山,“在谈合作之前,我想先解决一个私人疑问。这关系到我们未来是否彼此信任。”
许南枝心中微凛,面上依旧温和:“你说。”
“晚会那天晚上,救我的人,到底是谁?”苏婉晴目光清澈,直视许南枝,“我打听过,谢临风先生最得力的保镖当时并不在。我不以为一个临时的保镖,会有那样的反应速度。”
许南枝沉默了几秒,笑容未变,但眼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婉晴,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清楚,未必是好事。那个人确实是谢临风的保镖,只不过不是最得力的那位。他的身边不缺好保镖。现在你即已平安,那你只要专注你的舞蹈和未来,这就够了。”
苏婉晴点了点头,没有纠缠,却抛出了更重要的话:“我明白了。那么,许小姐,您和孟荆晞小姐,又是什么关系?”
她不再问“是不是”,而是直接问“是什么关系。”这意味着,她的怀疑已经转化为某种程度的肯定,她只是在寻求最后的证实。
办公室的空气,骤然凝固。好在许南枝立马就给出了回答。
“嗷,你是说孟小姐吗,她家和我家有合作,我也是远远的见过,挺好看的!”
苏婉晴听了许南枝的回答,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甚至微微笑了笑,仿佛接受了这个说法。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许小姐。”她语气轻松地转换了话题,“那我们谈谈合作吧,关于‘涟漪计划’后续,我很感兴趣。”
接下来的谈话,专业、顺畅,苏婉晴提出了几个很有见地的想法。许南枝一边应对,一边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浓——苏婉晴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也不像刚刚被一个敷衍的答案打发。
会面结束,苏婉晴礼貌告辞。她走出咖啡店,城市的阳光有些刺眼。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心。
苏婉晴离开后,许南枝独自坐在咖啡店里,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终于忍不住,给孟荆晞发了一条加密信息:荆晞,婉晴刚才直接问我,和你什么关系。我应付过去了,但她……太聪明了,也太冷静了。我觉得她根本没有相信,事情或许瞒不了多久。
公寓里,孟荆晞的追查已经有了眉目。通过破损灯架的细微痕迹和当晚的人员动线分析,她锁定了晚会一个外包技术团队里的两名工人。所有证据都指向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意外”,目标是让苏婉晴重伤或毁容,从而破坏“涟漪计划”的关键环节。
她正要部署下一步行动时,肩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之前的强撑和连夜调查影响了恢复。
许南枝结束和苏婉晴的会面后,迟迟等不到回复,匆匆赶来,正好看到孟荆晞脸色惨白地撑着桌沿。
“你必须去医院做全面的检查!”许南枝不由分说,“伤口感染或骨头有问题就麻烦了!”
“不行。”孟荆晞一口拒绝,“会暴露。”
“去我家的私人医院,绝对保密。正好你离开两天,不会有人知道你在哪里。”许南枝态度坚硬,“孟荆晞,你现在倒下了,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不负责!包括苏婉晴!”
最后一个名字触动了孟荆晞,但她依旧没有妥协。“一会我的私人医生就会来,这点伤死不了。”
“什么叫死不了,你这个样子算什么?”许南枝不理解,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这样。
“做好你的事情,最近别来这里了。”孟荆晞没有怎么回答许南枝的问题,而是让她不要再来,她频繁的出现只会让有心人怀疑。
“怎么,连我你也要推开吗?荆晞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看着这样的孟荆晞,许南枝红了眼眶,她知道孟荆晞有苦衷,可是如今连自己她都要推开了,那她身边还有谁。
孟荆晞的身体几不察觉地僵了一下。以前……以前姐姐还在的时候,她也会依赖,也会软弱。是姐姐的离去,抽走了她世界里最后一份可以坦然接受的温暖。她只能这样,把所有人推到安全的地方去,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她觉得这是能保护好她们最好的办法了。
孟荆晞别过脸,声音干涩:“不是推开你,是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你也知道现在想弄死我的人不在少数,只有你们都安全了,我才能……”
“胡说,什么大风大浪我们没见过,苏婉晴交给我你放心,前提是你要安然无恙,不然我回头就告诉她,让她天天烦死你,我是说不过你了。”许南枝当然知道孟荆晞的意思,从小到大孟荆晞在家族里就没过过一个安宁的日子,她有的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认识的孟荆晞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而不是生活在权力斗争的家庭。
在她们交谈之际,私人医生也随之到来,揭开旧绑带后,里面的伤势就暴露在了面前,医生和许南枝看到后,都是满脸凝重,医生小心翼翼的对孟荆晞说:“孟小姐,伤口已经发炎,似有被感染的迹象。”
正当许南枝想再次提出让孟荆晞去医院的时候,孟荆晞突然开口了:“那就再清理一次。”
许南枝看孟荆晞这个样子,说了也不会答应只好放弃了。
在孟荆晞的指示下,一场没有麻药,没有抗生素,没有退路的手术开始了。孟荆晞侧躺在床上,让伤口完全暴露在医生面前。
医生用酒代替酒精消毒伤口,肿胀的肩头皮肤紧绷发亮。手术刀的尖锋,顺着昨天缝合后最鼓胀的缝隙,稳稳刺入。浓液,混合在暗黑的血块,像压抑已久的叹息,汨汨涌出。她用准备好的干净纱布接住、吸走。
刀尖太短,无法深入肌间隙探查。只能靠手指。用烈酒反复冲洗手指后,她探入切口,指尖在温热的组织间仔细触摸、按压。当触到一处异常柔软、有波动感的区域时,她眼神一凛。“在这里。”引导手术刀的尖端朝向该处,手腕沉稳地施加压力,切开一个小口。第二股更稠厚的脓液涌出,证明她的判断——深部脓肿形成。她用刀尖小心地扩大这个深层开口,动作缓慢到残忍,以避免伤及深部血管。
缝线针和棉线派上用场。她棉线在烈酒中浸泡,用镊子夹起,艰难地穿入缝线针的针眼。没有引流管,她制造了一条“棉线引流桥”。用镊子夹住穿好线的针,小心地将针从原切口探入,在指尖的触感引导下,尝试从新切开的深层小口穿出。这是一个盲操作,失败了几次。每一次针尖在组织中迷失方向,都带来孟荆晞身体的剧颤和压抑的闷哼。终于,针尖带着染血的棉线,从下方的小口露出头。她小心地将整段浸透烈酒的棉线拉过这条皮下隧道,两端留在体外。一条原始而有效的引流通道,以巨大的痛苦为代价,宣告建成。
她提前用开水化开食盐,冷却成高渗盐水。现在,用一个去掉针头的旧注射器,抽取盐水,对准两个切口,尤其是深部小口,缓慢而持续地注入。盐水冲开脓苔,刺激着新鲜创面,这疼痛不亚于刀割。孟荆晞的身体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弹起,又被她死死按住。冲洗直到流出的液体变清。然后,她将剩余的烈酒直接倒在伤口上。酒精与暴露的神经末梢接触,引发一阵剧烈的、近乎休克的痉挛。这是最原始、最残酷的杀菌方式。
她用最后一块干净的白布,覆盖伤口,将棉线引流条整理好。然后用绑带,将孟荆晞的右臂紧紧捆绑固定在躯干上。“动,就是死。”她的话语和包扎一样,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许南枝看着在剧痛和虚弱中近乎虚脱的孟荆晞,又看看那些简陋的、染血的工具,医生用最简单的东西,完成了一场最复杂的手术——与感染的赛跑,与工具局限的对抗,与疼痛极限的较量。
医生洗干净手,最后说出的不是医嘱,而是一个冰冷的判断:“工具能清理伤口,但是清理不了伤口恶化的‘原因’。这次感染的速度,不像自然感染的。”
医生的话孟荆晞已经了然,她向医生道谢之后,就让许南枝把人送回去了。临走之前她告诉孟荆晞:“有人在背后在找一个,肩膀被灯砸伤的高中生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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