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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产
收拾好书包，告别Jane，周绛柳坐上车。
周绛柳目视前方，玻璃格挡车外噪音，车内一片昏暗。
她眼神冷淡，嘴唇上下交合，对司机说：“去预约的医院。”
容易生气，容易哭，情绪转变极快，周绛柳有些担忧，这些症状全然指明一个结果。
车门打开，司机把包递给她，周绛柳瞥了眼他，带有警告的意味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的吧。”
司机连说三个“知道”。
周绛柳推门而入，医生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扬手示意她坐下。
随后拉开椅子，坐在她面前，娴熟地和她交谈。
周绛柳手臂环胸，双腿交叠，医生问什么她答什么，跟面试似的。
医生让她放轻松，平静对话。
周绛柳把自己抱得更紧了，说：“我很平静啊。”
医生让她说自己的故事，周绛柳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幼年父母离异，初中叛逆，高中父亲篡改她志愿，身边视作亲人的保镖离开的事情，一股脑全说出去。
最后还接了句，“我只是还没适应这里的环境，水土不服而已。”
医生听完这句话沉默两秒，拿了张题给她，并提醒要填真实情况，不能撒谎。
周绛柳接过，几乎每道题都让她犹豫，半小时过后，她如实把卷纸交给她。
医生眼神扫着试卷。
周绛柳谨慎地观察她的表情，心里不由慌乱，有种小时候作业做完，拿去让老师批改的感觉。
医生放下试卷，炯亮的眼睛直视她，开口道：“周小姐，虽然在刚刚的交流过程中，您似乎对自己的精神状况很满意，但我要告诉您的是，测试结果初步判断您患有中度抑郁，明显状况为失眠，情绪不稳定，而且您的焦虑已经显化于外在表现，例如您现在不停地抖腿和啃手指。”
周绛柳嗖的一下把手指从嘴里抽出，并不接受这个结论。
“我没有。”
“周小姐，科学不会骗人。”
医生起身给她开了几盒药，在纸上写下服用说明。
“一个月之后来复查，身体没出现剧烈波动就不要吃药，建议您多出去走走，或者和朋友聊聊天，多运动，不要装太多烦心事，学习方面可以适当放松，一次考不好又不是天塌了，总会有出路的。”
周绛柳低眼接过药，一句话没说走出门。
今天又是个大阴天，风嗖嗖地刮。
糟糕的天，糟糕的结果。
她按下指纹，准备把看医生的钱交了，但手机短信说她余额不足。
周绛柳眉头一皱，换了个卡还是不行，恼火了把包扔给司机，丢下句，
“把钱交了，待会我转你。”
--
许尘松从篮子里拿出“open”的牌子挂在窗上，利落的拿起围裙在腰间系个蝴蝶结，走进吧台打开咖啡机，开始练习拉花。
铃铛互碰，木门被拉开，许尘松忙着倒奶没抬头，以为是周绛柳，嘴角带着笑意，甜甜道：“来啦～”
他放下杯子，抬头看，一位披着散发，身穿淡紫色长裙的女生站门口，耳垂上的蝴蝶坠饰灵动轻摇，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看着他，试探问道：“这里可以喝咖啡吗？”
许尘松太久没遇到客人，脑袋一抽，看着她不说话。
女生又问一遍，他才反应过来，动作太大导致碰倒手边的勺子，一连串叮铃咣啷响，边捡勺子边口糊道：“可以可以，随便坐。”
女生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许尘松殷勤地走过来。
“喝点什么？”
女生拿起菜单看，阳光洒在她脸上，给她添了份文艺气息。
她放下菜单，抬眸问：“有什么新品吗？”
“新品……”许尘松想了想，指着菜单上右边那排秋冬系列，说：“这些都是，个人推荐柚子咖啡，入口感觉温和不腻，后味有柑橘的清香和淡淡的焦糖味。”
女生点点头，说：“行，给我来这个。”
“好的。”许尘松笑着回道。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即将迎来他事业的开端，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接着是一群两群……
“那个……老板，你今天中彩票了，笑这么开心。”
女生看着他笑得猖狂的嘴角，忍不住扭头发问。
许尘松收起笑容，恢复正常表情，道：“没有，我笑是因为……今天天挺好的，哈哈，您看这太阳，真不错。”
女生点点头，手臂搭在桌上，捏手指玩。
许尘松把菜单上的饮品练习了很多遍，和最初的口味完全不同，他现在是肉眼可见的进步，虽说比不上大师级别的人物，但当个咖啡店老板还是，绰绰有余。
他端着盘托，小心地把咖啡放在桌上，大手一挥，道：“请品尝。”
女生拿起喝了口，许尘松紧张地咽口水，说实话，这些饮品只有他和周绛柳喝过，虽说能达到对方点头的程度，可毕竟每个人口味不同，不一定都说好喝。
“怎么样？”
许尘松谨慎问道，心提到嗓子眼。
女生瞥了他一眼，放下杯子，问：“你要一直在这吗？”
许尘松眨眨眼，举足无措地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许尘松突然哽住，总不能和对方说自己是行业新人吧，他眼珠一转，想到了应对答案：“毕竟是季节新品，我想收集客人的评价，最后加以改进。”
女生摇摇头，直言道：“不用改，现在就很好喝。”
“真的！”许尘松喜悦一呼，抱着盘托快要原地转圈圈了。
“老板你怎么了？”
许尘松看着女生有些诧异的表情，想装作收敛，但忍不住嗞大牙，说：“没事，能得到您的肯定，身为制作者，我很高兴。”
说完，他便蹦跳着去吧台了。
女生刚好从玻璃上看见他的动作，嘴角向上微微扬起。
看来今天还不算太差。
--连着几天，女孩来许尘松店里喝咖啡，每次只点一杯柚子浓咖，许尘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忠实的顾客，又是聊天又是送小蛋糕，一来一回，便知道了女孩的名字。
“秋黛？”，许尘松粲然一笑，道：“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秋黛喝了口咖啡，白净如葱的手指拿起叉子，切了口蛋糕，放进嘴里。
“蛋糕很好吃。”
话音刚落，木门被拽开，铃铛被剧烈撕扯，周绛柳推门而入。
许尘松眼神一亮，刚想打招呼。
“周小姐……”
“陆盟阁！”
许尘松笑容僵在脸上，端着盘托站在原地。
周绛柳眼神暗淡，语气明显沉下来，喃喃道：“不是他……”
许尘松脸上再次扬起笑容，开朗地说：“最近在练习，没有研制新品”，他转身去拿菜单，说：“我把苹果焦糖咖又精进了一下，你要不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周绛柳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怅然若失道：“下次吧。”
她拉开门，转身离去。
她走后，许尘松垂下亮晶晶的眼，自言自语道：“还是比不上吗……”
“你喜欢她？”
许尘松猛地抬头看向窗口，秋黛慢条斯理地在那吃蛋糕。
许尘松撇过脸，矢口否认道：“没有。”
秋黛慢悠悠地点头，脊背挺地笔直，右手一下一下搅动着咖啡。
“说谎可不好哦～”
许尘松看着她，撇撇嘴，道；“你说话的语气像我妈。”
许尘松拿起抹布擦桌子，背后传来轻笑声，秋黛幽幽道：“我就是你妈啊～”
“啊？”
许尘松一个猛回头，表情震惊地看着她。
“哈哈哈！”
秋黛恶作剧成功般捂嘴笑，金丝串珠手链在手腕上一晃一晃。
许尘松不和她一般见识，转头去打扫卫生。
秋黛放下叉子，拖着长音说：“她确实很有魅力，学习刻苦有上进心，只可惜……”
秋黛起身走到门边，被许尘松叫住。
“可惜什么？”
许尘松问，黑耀石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秋黛温润一笑，开口道：“可惜她爸跳楼自杀了，她家破产了。”
--
周绛柳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呼吸急促，心跳声似乎要把耳膜震碎，她想用喝水缓解，手却不听使唤地抖，刀叉筷子叮铃咣当撒了一地，好不容易摸到矿泉水，拧开盖子用力过大，水洒了一半。
周绛柳拿出医生开的药，按照说明吃了几粒。
“咕咚咕咚……砰！”
手没拿稳，瓶子掉在地上。
不一会儿，她的身体越发沉重，意识逐渐模糊，她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嗡——”
周绛柳凭着感觉，摸到手机，眼都没睁开，食指往右边一划，盖在耳朵上。
“喂……”
她声音颤巍巍的，带着倦意。
“喂！小姐！小姐您快看新闻！”
电话里头的声音震天响，周绛柳被吵得忍不住皱眉，但依旧没要起的意思。
“怎么了？”
“董事长，董事长跳楼自杀了！”
周绛柳瞬间醒了，她起身连拖鞋都没穿，赤着脚打开电视。
缓冲的时候，周绛柳真想拿个斧头把屏幕砸了。
初始画面为一台，周绛柳甚至都没读完，只看到她爸的名字就已经头晕目眩，她忍着惊讶，瞳孔不自觉震动，难以置信地念出后面几个字。
“因……破产……跳楼……自……杀……”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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