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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1
其实最初李秀兰对许屿也还算不错。
虽然算不上什么掏心掏肺,但基本的吃穿用度都没短过他,偶尔家里改善伙食也会给他留上一碗。
许屿刚来时沉默寡言,她会念叨几句“男孩子要开朗些”,见他衣服破了也会顺手缝上两针。
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大概是从许屿的成绩越来越出色,而许格致的成绩始终不上不下开始。亲戚邻居的夸赞都落在了这个“外人”身上,自己儿子的平庸就显得格外刺眼。
是许奶奶临终前特意立了遗嘱把房子留给许屿,而不是给一直掏心掏肺照顾她的大房。
虽然那只是一个位置偏僻又破烂的小型仓库房,整个屋子不足20平米,狭窄闭塞。但李秀兰自此心里就不得劲。
许屿他妈爸在世时,许奶奶就偏心小的。现在就他们一个指望,还偏心许屿。
善意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计较和比较中,慢慢消磨成了芥蒂。最初的那点温情,早就像墙上的旧海报,褪色剥落,只剩下面目模糊的痕迹。
直到有一次,在小学时,许屿提前放学回去,撞破李秀兰偷偷给许格致昂贵的进口巧克力,嘴里还念叨着“藏好,别给你堂哥撞见”。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秀兰脸上的慌乱只停留了一秒,随即就变成了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从那以后,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等许屿上了高一,李秀兰就以他高中生活节奏不规律容易影响到他们休息为由,说许屿现在也大了,让他干脆搬到西区那个奶奶留下的老房子里一个人去住。
那房子年久失修,墙皮剥落,冬冷夏热。许屿在那里住了一年多,还算适应。
高二时李秀兰又突然打电话给他。时隔多日再一次问候,先是假意关心问许屿在那过得怎么样,最后才图穷匕见,以他堂弟许格致要中考为由,让许屿搬回来住。
“你成绩好,多辅导辅导格致。”哪怕是请求,电话那头的声音也不见任何善意,“他要是考不上高中可怎么办?你做哥哥的总不能看着弟弟没书读吧?”
——
李秀兰在客厅大骂许屿奶奶。
这个老不死的在世时就偏心偏到胳肢窝去了,他们大房伺候她吃穿这么多年,她倒好,临了把房子偷偷塞给那个小的!偏心眼,同样是她孙子,也没见给许格致留个一钱半子。
连带着刚回来的许雷也避免被波及。
李秀兰骂他窝囊废,当年要不是他接许屿这个烫手山芋,现在哪来的这种多事!他们老许家没一个好东西!老的偏心,小的白眼狼,中间还有个不中用的!
俨然忘了如若不是当初有许屿父母的抚恤金,他们也买不了这儿的房子。
而许雷又是个懦弱性子,被妻子指着鼻子骂,也只是涨红了脸,嘴唇嗫嚅了几下,并不吭声。
李秀兰声音大,很自然地就传到沈初柠的耳边。
沈初柠从小就是被家里人娇宠大的,哪怕身边的朋友也会因她年纪小而主动让着她一些,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尖锐的指责。
这些天所有听过的怨毒咒骂全部来自李秀兰,而所指对象也全部对向许屿。
她被裹在毛巾里,没忍住抬起湿漉的脑袋,望向许屿。
而对方像是完全没听见。垂着眼,用干燥的毛巾一遍遍给她擦拭身体,从耳朵尖到尾巴尖,动作没有一丝停顿或僵硬,全程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直到沈初柠身体不再滴水,许屿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将毛巾放在一边,起身,径直走向门外。
完全无视了李秀兰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穿过客厅,从刚才丢弃在门外的杂物堆里,拎出了那个几乎全新的宠物烘干箱,转身往房间里走。
李秀兰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甚至还敢把垃圾又捡回来。顿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猛地推了一把旁边沉默的许雷,尖声道:“你看看!你看看他!现在都敢在家里养这些脏东西了!真是无法无天!许雷你还不快让他把那畜生给我扔出去!”
许雷就是个传统意义上无能的性格,让他这跟谁对着干是真的做不到。他在沙发上驼着背抽烟。
李秀兰见他依旧不吭声,更是火冒三丈,直接冲到许屿房门口,猛得推开门,手指着他。
“许屿!我告诉你,赶紧把这猫扔掉!不然你别想在这个家待!”
隔壁许格致终于是受不了这长时间的噪音,他推开门,“妈,能不能别吵了,我在做题呢。”
以往李秀兰听见这话,势必是要闭嘴。但她现在看他们一个个的都不顺眼,“我吵?要不是你我现在能受这委屈?你爸没用,你也不是个好的……”
许格致从小到大就没被他妈发过火,这还是第一次,怪怵的,索性矛头也不是指向他,就又关了门索性当没听见。
李秀兰依旧在门外喋喋不休。而许屿则是脚步未停,仿佛是没听见。他将烘干箱插上电源,调试温度和风速。再把裹在毛巾里的小狸花轻轻放进去,关好门。
直到烘干箱运作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他才回桌上收拾自己的东西。东西不多,就几件衣服和一些书。
别看李秀兰现在骂的凶,但真让许屿走她是不愿的。至少现在不行。
许格致的中考近在眼前,成绩还一塌糊涂,全指望着许屿补习。起码有许屿在的这段时间,许格致成绩是真提升了不少。何况外面补习费那么贵,一小时好几百。
见李秀兰突然消停,眼神闪烁。许雷这时候来当和事佬了,毕竟已经关乎自己儿子的事。
一顿好说歹说,最后才算消停。
——
周一的时候许屿没来学校。
沈初柠看旁边空着的座位,总感觉心里怪怪的,毕竟往常都有一大堆额外背诵和习题等着她,轻松的令人不自在。
紧接着她又觉得自己是受虐狂。
难得可以不写作业。
下午江涛上课的时候,随口说了句许屿请了病假,沈初柠下意识小声“啊?”了下。
她不出声还好,一说话声音在教室内就显得格外清楚,尤其她还在前排。
江涛手中的的卷子卷成筒状,敲敲她的桌子,“晚上把这几天作业和竞赛卷给许屿带过去。”
沈初柠最近和许屿绝交了。她才不干:“为什么?”
“上次不还问酆桥他家的住址,班里就你知道在哪。”
沈初柠倒不知道班长竟然是个大嘴巴,这种小事都给江涛知道了。
她悄咪咪往后面看,酆桥移动他的视线看窗外的风景。
由着要给许屿送作业,晚上放学沈初柠就没和虞灿他们出去逛,而是让司机提前来。
宜城算发展挺好的一个城市,但就像光鲜的绸缎也难免有抽丝的边角,高楼大厦的阴影里依然藏着破旧的陋巷。
老旧居民区地面颠簸,楼楼层层之间的距离也小,车子在里面基本寸步难行。沈初柠让司机停门口,她一个人进去。
虽说作为猫,在这住了一段时间,但沈初柠根本就对这完全不熟悉。哪怕由着确切精准的地址,但谁能想楼顶上标注的门牌号早就被岁月腐蚀,锈迹斑斑,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数字。
没法,沈初柠走了一段路,看前边有个住这的老太太正朝外走了过来,就过去试探性问路。
总归是死马当活马医。
刘奶奶正出去买酱油,就瞧着个穿着校服、乖乖巧巧眼睛挺大的小姑娘朝她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个印着校徽的资料袋。
这打扮一看就不是这片的孩子。
“小姑娘,找谁家啊?迷路了?”刘奶奶主动开口,语气和蔼。
沈初柠像看见了个救星,报了个地址,问刘奶奶知不知道怎么走。
刘奶奶反应了会,意识到是李秀兰家。看沈初柠身上这南华校徽的,她意识到可能是来找许屿的。
“你是小屿的同学是吧?”
沈初柠愣了一下,才想到刘奶奶说的“小屿”就是“许屿”,她点点头,“他今天生病请假,老师让我给他送作业来的。”
“好好好。好孩子。”刘奶奶给沈初柠指了路,顺道关心,“小屿在学校怎么样?和同学们关系处得好吗?”
对这沈初柠可就有话说了,她告状:“脾气可差啦。”
见刘奶奶露出惊讶的表情,沈初柠第一次这么有眼力见地意识到,可能许屿在老人家面前端的是表里不一。就忍不住给他找补,“但老师同学还挺喜欢他的……”
刘奶奶听着便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
也许是沈初柠从小自带的对老人家的天生亲和力,或者又因为其他,刘奶奶对她的话也就多了些。
她谈及许屿父母早逝的不幸,这些年来叔叔婶婶对他的种种苛待。
其实当猫的时候,沈初柠就零碎听过一些。如今将这些片段串联起来,一个属于许屿的身世就在她脑海中完整地浮现出来。
沈初柠向来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看一些不是特别伤感be片都会掉眼泪。也有一套自己的英雄主义,就像小时候看见周曜被欺负,就帮他把人给打回去。
对比起来,其实许屿上次那样子对她其实也不算特别特别过分?
刘奶奶最后叹到许屿其实并不容易之后,就离去买酱油,聊这么长时间,家里的排骨都快炖烂了。
沈初柠边按照她指的路走,边思考着到底呀不要原谅许屿的所作所为。毕竟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猫,他真的很差劲,况且受害者还都只有一个沈初柠。
尤其是想起前天晚上许屿那个眼神……
沈初柠真的可耻地心软了。
但现实告诉她,心疼男人就会倒霉。
猝不及防的,天降大水。
沈初柠被淋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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