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1 章
说完大话宣卿就有点后悔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和乌乐风来了隔壁的马场,人都被刚刚的场地表演吸引过去了,如今这边没什么人。
乌乐风去马厩,牵出一匹稍微矮些的枣红色的马,可到了宣卿面前,她还是感觉马非常高大。
以前都是被人抱上去的...宣卿摸着下巴在马边犹豫半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自己上马。
“世子妃别怕呀,这匹马是棚里最温顺的了,连小孩子来了都能骑,最适合您。”乌乐风拍了拍马颈,心里暗喜,这匹马确实不烈,只是它耳背受了伤,还没痊愈,要是被人碰到,肯定会生气,马甩两下头估计就能把宣卿吓得花容失色,等她吓得坐在马上痛哭流涕,自己再出手英雄救美,顺便看看她的笑话...
“你的坏笑都藏不住了。”宣卿无奈道。
“哎呀,哪儿的话!世子妃快上来试试!”乌乐风试着扶宣卿上马,“你握住缰绳,要抓着点马鬃...对,伸出左脚踩马镫,右手扶好马鞍...使点劲踩上去!”
宣卿都没怎么使劲,乌乐风用力一推,把她推上了马背。
她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了几下,勉强坐稳。
乌乐风牵着马绳开始故作认真地教,“腰背挺直!你可以试试抚摸马颈侧面,它最舒服的位置。”
谅她也不敢真的动什么歪脑筋...宣卿将信将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红马果然温顺地嘶鸣两声,缓缓抬步走起来。
“小腿贴紧马腹,别夹太紧...”乌乐风教着教着突然反应过来,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怎么认真教学起来了!
她一遇见马就着实管不住自己,更别说是教新手,可一会儿教会了还怎么看笑话?但她这么想着,看到宣卿一紧张勒马的样子,又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松开一点!缰绳又不是用来勒死马的!”
宣卿鼓了鼓嘴,还以为乌乐风要为难她,结果乌乐风抓着她的手腕帮她控起马了...她放松了警惕,接着侧腰就被戳了一下。
“你!”宣卿最怕这个,痒得不行,立刻躲开大喊。
“你的腰不能塌,懒懒散散的怎么骑马?它会把你甩下去的。”乌乐风不以为然,“和马熟络之前都不能在马背上放松。挺直!”
“知道了,”宣卿不情不愿地开口,“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看红马驮着宣卿平稳地走起来,乌乐风才松开缰绳,双手环胸站在一边看着,笑说:“对了对了,世子妃,要是它突然跑起来,你可千万别尖叫,马最怕尖声了!”
这句话怪怪的,宣卿心想,但是她光维持好平衡就很不易了,不敢再多思考。她小心翼翼地拉扯缰绳控制红马,渐渐体会到一丝自己单独骑马的成就感。
她就这样在马场里绕着小圈,不紧不慢地散步。
乌乐风有点急,轻轻跺着脚,指尖有意无意地卷自己的发尾,小声嘀咕,“快甩她快甩她快甩她...”
“嫂嫂在这儿!”桑伦珠骑着马突然蹦过围栏,在远处大喊。
宣卿被吓了一跳,失了平衡,伸手胡乱一抓,正好抓到红马的耳边。红马的耳朵猛地一抖,鼻孔翕张,马头一甩,前蹄不安地开始刨地。
乌乐风眼睛一亮,假装焦急:“哎呀,这马怎么躁动了?世子妃别怕,稳住...”
话音未落,红马已经小跑起来,越跑越快,而且是桑伦珠的反方向,桑伦珠愣了片刻,立刻策马想追。
宣卿被颠得前俯后仰,但出乎乌乐风意料的是,她真的没有大喊大叫,而是伏低身子死死抱住了红马的脖子。
可宣卿很快就发现光这样没用,红马毫无停下的意思,直直冲向围栏,看样子想越过去一走了之。
这指不定把她带去哪个山沟沟里!
眼看着乌乐风也骑上马追过来,宣卿才又壮起胆子微微起身,双手捏住了缰绳,使了好大劲,借助自己后仰的重量勒缰,试图停下马。
红马确实停下来了,但它高高抬起了前蹄,几乎直立起来。
“糟了!”乌乐风被吓得不轻,心里也慌了,她离红马尚有距离,桑伦珠更是远。
腿是夹不住了,被甩下来的瞬间,宣卿还是没忍住惊叫出声。
世界天翻地覆,可是摔在地上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被一双手臂接住了,那人似乎也是冲过来的,借力转了个圈缓冲,将她顺势放在地上。
“嫂嫂!”桑伦珠这才赶到旁边。
宣卿惊魂未定,睁开眼对上一双认识的眼睛,“阿勒坦?”
“公主还好吗?这匹马耳后擦伤了,不喜欢生人碰到那里。”阿勒坦笑着松了口气,迅速放开手站起来退出两步,看向远处已经被乌乐风驯服的红马。
“世子妃没事吧?都怪我疏忽大意!”乌乐风牵着马凑过来,脸上的焦急不像演的。
“你是故意的吧!带嫂嫂来这里,想摔伤嫂嫂?”桑伦珠从马上跳下来指着乌乐风。
“怎么可能?”乌乐风摸着红马的侧颈,“就我和她两个人,我害她,我有那么蠢?”
“你...”桑伦珠还想说。
“没有的事,乐风姐姐教的很好,是我自己不小心。”宣卿撑着阿勒坦的手站起来,拍了拍衣袖,“谢谢你,阿勒坦,救了我一命。”
“你认识阿勒坦?”桑伦珠一脸疑惑,“真奇怪,从来没见过阿勒坦主动参与这些事...”
阿勒坦低着头不说话,像做错事的孩子。
“阿勒坦是我的朋友啊。”宣卿不明白阿勒坦怎么是这样的反应。
“你朋友?!”桑伦珠和乌乐风同时惊呼,两个人面面相觑,那表情不亚于见了鬼。
“大惊小怪什么。”宣卿走到红马边摸了摸它的脖颈,果然又温顺起来,看来真是刚刚不小心弄疼了它。
还是桑伦珠先平复好心情,指了个方向,“阿勒坦,宝迪在那边等你,你回去吧。”
-
一群半大的孩子围成一圈,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里离马场有段距离,在王帐的边缘,几乎所有贵族的小孩都被聚集到一起,簇拥着中间的男孩,他穿着华贵的袍子,正趾高气扬地指着身边的铁笼子大声炫耀。
“漂亮吧?”男孩叉着腰,“很少见到这么小又这么漂亮的,等养肥了肯定霸气。我要驯服它,做我最厉害最特别的猎犬!”
“察鲁少爷的新玩意儿!”
“好可爱,像小狗狗!”
“我得给他起名叫...”男孩继续说。
“叫什么?”一个有些冷然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孩子们闻声回头,看见来人后纷纷让到两边。圈在中间的察鲁转过身,脸上的嚣张变成不愉快,看向桑伦珠身后的宣卿。
她刚刚坠了马,因为没真摔到,并不觉得害怕。但桑伦珠非要认为她会害怕,说带她在周边散步,看看风景缓一缓。
乌乐风一脸冷漠,抱着胳膊跟在她俩背后,像被拿捏了把柄不得不参与,表情也同样不愉快。
她们散着步就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什么在哄闹,这才好奇过来看看。
察鲁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他认得这张脸,记得那记清脆的耳光和随之而来的训斥,她曾经害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
“问你呢,”宣卿拨开他的两个伴当,来到他面前,“要给它起什么名字?”
桑伦珠也凑过来,上下打量着铁笼子,表情戏谑地叉腰:“呦,察鲁,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小东西?你不会去人家牧民圈里偷小羊羔吧?”
察鲁对着她嚷:“什么羊羔!这是狼!这是我今日才活捉到的小狼崽子!”
“狼?”宣卿被吸引了注意力,她想起曾经敖敦问她怕不怕狼,但她以前只在南盛的画册上见过,大家都说这是荒野上的冷血动物,凶猛、狡诈、成群结队。
她越过察鲁,向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铁笼子上。
那里面是一团灰扑扑的东西,毛发还算干净,和从前南盛军中普通的川东猎犬差不多大。它似乎很害怕被一群人围着,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宣卿在笼子前蹲下,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小狼似乎察觉到她,警惕地抬起头与她对视。
小狼有琥珀色的一双眼睛,像俯身看沉在罐底的蜜,清澈又明亮,此刻蒙上了水光,眼眶边缘湿湿的。
这小狼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它实在太小了,任谁看了都不会怕的。它看着宣卿,眼里又多了几分像是哀求的情绪,颤抖着往前努了努嘴套,显得脆弱又无助,比以前见过的有些狗还要漂亮。
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宣卿盯着它没回头:“桑伦珠,狼的眼睛都是这个颜色吗?有没有灰色的?”
“没有吧...”桑伦珠挠了挠头,蹲下来打量着这只小狼,“我见过的都是这样的,琥珀色的,或者更黄一点。”
宣卿“哦”了一声,继续呆呆地看着那只狼。
“算了,只是抓个小玩意而已,察鲁没有乱搞坏事就是谢天谢地了,不必管他了。”桑伦珠拍了拍衣服站起来,“嫂嫂,我们走吧?”
察鲁也忍不住催促,脚反复地拍着地面:“看够了没有?我要带它回去了!”
“等一下,”宣卿慢慢站起来,蹲久了腿有点酸,“我刚来苏日图州,还不懂这边的规矩习俗,就抽空学习了一下。我记得关于狩猎有明文规定,秋季捕猎需待鸟兽成年,以保生生不息。如今已经十月了,你猎一匹幼狼是什么意思?”
“闲事管到我们家来了?”察鲁立刻反驳,“规矩管不到我们自家的猎场,那都是管野地的!你一个南盛来的懂什么?”
“他说的倒是没假。”桑伦珠说,“但是察鲁!你这个语气可真差!我看你又想挨打!”
察鲁瞪了桑伦珠一眼没接话。
“我确实管不到你家的猎场,”宣卿平静地说,“我拿东西跟你换,你把这只小狼给我吧。”
这话一出,桑伦珠吃惊地看向她:“嫂嫂,你喜欢啊?”
“嗯。”宣卿应了一声。
察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是赛罕的儿子,看地位是比世子低,但他们手上掌握着最富饶庞大的草场和猎场,帐里的家奴比王宫的奴仆还多。什么珍玩宝物没见过?会缺她的东西?
他养这狼就是为了找点乐子,现在她说要就想要走?便态度强硬地拒绝:“不换!我什么都有,要你的东西干什么?这狼是我抓来要养的,我一不杀二不吃,也不算违背规矩!”
桑伦珠噗嗤一下笑了,“不是我笑话你,你说你要养它?那和虐杀的区别在哪里?鹰隼、雪狐,你什么没养过,活了么?这小狼怕不是活不到明年就变成一张新皮子了。”
宣卿看着笼中因为周围吵闹又惊惧不已的小狼,它固执地亮着爪子,无济于事地发出呜呜声威胁人群。但是它越保护自己,眼里的脆弱就越满溢出来。
怎么还有点像敖敦呢!宣卿脑子里终于冒出这个奇异的想法,不由得晃了晃脑袋,敖敦像狼?狼像敖敦?可...敖敦不是人么?是世子。
她想了好久总算想明白,自己肯定是天天听什么天狼铁骑,看狼首大旗,狼头的城门,又一直没亲眼见过,才会对狼有些太敏感了。
“你到底好了没有?”察鲁又忍不住催促。
一直沉默着抱胸站在一边的乌乐风眼睛动了动,她看着有点执着的宣卿和表情难看的察鲁,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伸手直接把笼子提到了身后。
“你干什么?”察鲁问。
“吵死了。”乌乐风冷冷地瞥了察鲁一眼,从衣襟里摸出一块镶金边系绳的黄宝石,最后抚摸了一下,扔给了他,“这个,够换你这狼崽子了吧?”
那宝石落在察鲁怀里,沉甸甸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见好就收得了。察鲁拎起宝石对着阳光看了看,澄明透亮,换十匹狼也是绰绰有余,脸上有点高兴:“倒是个值钱的玩意,这狼就给你们了,一群蛮不讲理的女人...”
察鲁嘀咕着走了,他的伴当紧跟上去,孩子们也慢慢散开去四处玩。
“你那宝石多少钱,我回去换成黄金给你。”宣卿一脸真诚地说。
“不要你的钱,只是看你们吵来吵去,耽误我回去吃饭!”乌乐风又一副臭脸。
“乐风姐姐,你今天还真大方!”桑伦珠感叹,她蹲下去摘了根草逗笼子里的小狼,“嫂嫂,你打南边来的,怎么,喜欢这种野兽?”
笼中的小狼似乎能发现危机解除,藏起了爪子,摆着头冲她们三个呜呜着叫唤,眼神变得纯净不少。
宣卿果然还是觉得很像,“桑伦珠,我不会骑马,你把这笼子带去山包那边,然后打开放它走好不好?”
“你想花钱买它,就是为了放它?”桑伦珠满脸疑问,但还是站起身丢掉草,“好吧,真搞不懂。”
等桑伦珠提着笼子往马厩边走,乌乐风才忍不住开口:“你莫名其妙的,救一只狼做什么?”
“心疼你的宝石了?我都说回去给你换钱了。”宣卿摊了摊手。
“别太瞧不起人了,”乌乐风皱着眉头,“谁花不起这个钱?我是觉得你奇怪,难道平日里王宫杀牛宰羊,你也要管一管?你没披过狼裘狐裘?”
“不管啊。”宣卿坦诚地说,“我还吃呢,但是话本子里的刀客杀人不眨眼,影响他走在路上突发奇想救个人么?我遇见它的时候想救,那不就救了。”
乌乐风一时语塞。
“但是...”宣卿犹豫了一下,“其实还有...你应该比我要了解敖敦吧?你觉不觉得那只狼的眼神有点像他呢?
“像谁?”乌乐风揉了揉耳朵,“像世子?”
“嗯。”
“不像,”乌乐风立刻摇头,“你梦里看到他有这种眼神吧...不可能的,真说像,他也是更像鹰。”
“他是这样的吗?”宣卿垂眼看着草地,像在回想什么,“可是有些时候啊...我是说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在越州,晚上没有回去睡觉,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地方,我只能看到背影,感觉他有点孤单。但是刚到草原上我生病了,睁眼看到他,他真的就是那种表情,有点哀伤,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乌乐风愣住了,她很久没回想过以前,但她曾经见过少年的敖敦。贵族那么多孩子里就他没有伴当,看上去挺特别的,特别做作。一个人站在热闹的人群里,别的小孩都贪玩的年纪他却很沉默,装大人,所以她当时并不觉得那是哀伤。
“你看错了。”乌乐风开口,“你也说你生病了,肯定意识不清楚。有的人他就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见宣卿不接话,她又说:“还以为你不是那种很细心的人。”
“我就是不细心的人啊。”宣卿说得轻描淡写,“可来的路上,身边除了丹烟就是他了,天天对着他,表情不一样还挺容易看出来的。”
“你要是真好奇,你去问桑伦珠呗,”乌乐风说,“她肯定比我更了解世子啊。”
“她会告诉敖敦的。”宣卿摇了摇头,“我这样背后讨论人家,让人家知道了多不好?”
“那你就不怕我说?”乌乐风有点被夸了似的高兴。
“感觉你很能憋话,天天一张臭脸然后什么也不说。”宣卿欠欠地说。
“你...”乌乐风变了脸,刚想发作。
桑伦珠骑着马风风火火地从远处跑回来了,手里提着空笼子,脸上带着兴奋又畅快的笑容:“嫂嫂!我把它给放了,那小家伙,门一开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放心了!”宣卿笑着抬头回应她,“我们也回家吧。”
插入书签

在这里补一下 褚氏父女的名字 褚笑书/褚碧鸳 来源于金庸先生的小说的首字合称“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