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与他的白玫瑰

　　时间像缓慢流淌的溪水，裹挟着细碎的沙石前行。程琼事件带来的波澜逐渐平息，成了校园传说里模糊的一笔。而唐潜对洛祁的“跟随”，也从最初明目张胆的纠缠，变得稍微……自然了些。
　　洛祁依旧冷着脸，但那种拒人千里的绝对屏障，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隙。他不再每次都对唐潜的靠近报以冰冷的驱逐，大多数时候是无视，偶尔，会有一个极其简短的回应。
　　比如那次体育课测一千米。洛祁体力不差，但跑到后半程，呼吸明显沉重起来。一直跑在他外侧的唐潜默默调整了节奏，不远不近地在他前面带着跑，替他挡掉了一些扰动的气流。洛祁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但最终的成绩，比平时快了几秒。跑完后，唐潜递过来一瓶拧开盖的水，洛祁顿了一下，接过去，仰头喝了一口。没有“谢谢”，但那个接过水的动作，让唐潜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一整天。
　　又比如一个雨天。洛祁没带伞，站在教学楼屋檐下，看着密集的雨帘，微微蹙眉。唐潜撑着伞走过来，非常自然地将伞大部分倾向他那边：“走吧，顺路。”洛祁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雨，最终还是迈步走进了伞下。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伞下的空间狭小，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和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一路无话，直到花店门口，洛祁才低声道：“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几步跑进了店里。唐潜站在店外，看着他的背影，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范薛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酸得冒泡，但又不敢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挑衅唐潜。他现在学乖了，知道在洛祁面前要收敛。只能时不时在洛祁耳边吹风：“祁哥，那小子肯定没安好心！你可得防着点！”洛祁通常只会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杨杰则是对唐潜的状态感到担忧又无奈：“潜哥，你这……也太执着了吧？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唐潜只是笑笑，眼神望向窗外洛祁常去的那个角落，轻声道：“不知道，就是觉得，他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或许是那份在混乱中依旧保持的自我，或许是那冰冷外壳下偶尔泄露的一丝真实。
　　职高那边几个不安分的学生，不知怎么摸到了洛祁的花店附近。他们倒不是针对洛祁，只是听说这附近有个落单的、看起来挺好欺负的优等生，想找他“借”点钱花花。那天刚好唐潜跟着洛祁回到花店附近，洛祁先进了店，唐潜在后面锁自行车。那几个职高生就围了上来，流里流气地推搡着唐潜。
　　如果是以前的唐潜，或许会权衡利弊，选择破财消灾或者周旋。但此刻，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花店门，想到里面那个人，一种莫名的勇气涌了上来。
　　“没钱。”唐潜站直身体，眼神冷了下来，平时优等生的温和外壳褪去，露出了内里并不温顺的棱角，“滚远点。”
　　那几个职高生没想到他这么硬气，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哟呵？还挺横？找打是吧！”
　　其中一人挥拳就朝着唐潜脸上砸来！
　　唐潜下意识想格挡，但对方人多，他避开了第一下，却被另一个人从侧面踹中了膝盖，踉跄了一下。
　　就在第二拳即将落下时，花店的门猛地被拉开。
　　洛祁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给植物喷水的小喷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他甚至没看那几个职高生，目光直接落在有些狼狈的唐潜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滚。”他对着那几个职高生，只吐出一个字。
　　那几人被洛祁的眼神和气势慑住，加上毕竟是在别人店门口，有些心虚，骂骂咧咧地放下几句狠话，悻悻地走了。
　　洛祁这才看向唐潜，视线扫过他沾了灰尘的裤子和微微泛红的膝盖。
　　“没事吧？”他问，声音依旧平淡，但比起平时的冰冷，似乎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别的情绪。
　　唐潜拍了拍裤子，咧嘴笑了笑，带着点逞强：“没事，小意思。”
　　洛祁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店里。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关上门。
　　唐潜看着那扇敞开的门，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迈出了一步。洛祁没有阻止。
　　他走进了花店。这是他第一次，在非被迫的情况下，被默许进入这个属于洛祁的私人领地。店内弥漫着浓郁的植物清香，和他想象中一样，整洁，安静，带着洛祁身上特有的那种冷清又干净的气息。
　　洛祁背对着他，继续给窗台的花浇水，仿佛他不存在。
　　唐潜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附近，目光贪婪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空间，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酸涩和满足的情绪。
　　从那天起，唐潜“跟着”洛祁的行为，似乎被赋予了某种默许的意味。他依然会在放学后出现在花店附近，有时洛祁心情似乎不那么糟，会允许他在店里待一会儿，通常是唐潜在角落里写作业，洛祁在一旁沉默地打理花草。
　　他们之间依旧话不多，但那种紧绷的、一方全力抗拒一方拼命靠近的张力，悄然发生着变化。像冰雪在春日下缓慢消融，虽然缓慢，但确确实实，正在发生。范薛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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