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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
可惜了这盘棋。
庄静嘉心中哀叹一声,将手执的棋子放回漆木棋罐,又将一旁的棋谱合上收起,眼睑抬起,看向已经坐在她对面的李扶风,挑眉道:“看你这大事不妙的表情,叶惊霜向你摊牌了。”
错愕之色在李扶风的脸上浮现,“你怎么知道的?”
叶惊霜前脚离开花厅,李扶风后脚就往庄静嘉这来了,王府内消息递的再快,也不会这么快到庄静嘉手上。
李扶风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好懂了,庄静嘉一看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没好气地剐了她一眼,“这还用暗卫来禀报,我又不是不知道叶惊霜今日来府上做客。
而且现在连午时都不到,往常你都要和他用过午膳后才会来见我。今日却来得这么早,事出反常,再加上你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和你的神情,我又知道叶惊霜对你的感情,猜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静嘉……”李扶风喊了一声庄静嘉的名字,不知为何,她又止住了话头,眸光落在棋盘上,神情恍惚。
叶惊霜这一次真是给了李扶风当头一棒,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没从叶惊霜向她表白的重击下走出。
李扶风脑子里不断闪回花厅里的情景,不可控制的想到了叶惊霜的眼,叶惊霜的抚琴的手,叶惊霜的琴声……
她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叶惊霜。
哀呼一声,李扶风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悔不当初,“静嘉,你是对的,我不应该放任他的接近。”
庄静嘉有些惊奇,一直以来,李扶风面对任何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除了前不久得知皇帝选择了包庇太子和叶惊霜喜欢她时,有些情绪失控外,她还没见过她这样懊恼的样子。
眼神一闪,庄静嘉意识到事情不对,看戏调笑的心思淡去,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李扶风支支吾吾将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叶惊霜的事情告诉了庄静嘉,她那双一向沉静自持的眸子里此刻出现了茫然之色,有些无措道:“静嘉,我这是怎么了?”
听到李扶风这样说,庄静嘉心里一跳,蓦地升起了一股愤怒,明白了叶惊霜向李扶风挑破自己感情的目的,同时也悚然于叶惊霜的心机。
庄静嘉垂下了眼眸,掩盖住了里面的情绪,淡声道:“扶风,你会这样,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向你明目张胆向你表达爱慕的人。
你我都很清楚,对每个人来说,凡事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最大的,印象也是最深的。
这,也是他的目的。”
李扶风不是一个容易被影响的人,但是,叶惊霜向她表白这件事,给她造成的巨大冲击是难以想象的。
突然之间,被人告知多年好友暗恋她,而且她明面上的身份还是男子,好友也是男的,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了,紧接着好友又突然向自己表白了。
上一个冲击还没有消化完,下一个比这更大的冲击就接踵而来,完全没给李扶风时间消化。饶是她的意志再坚定,也被一下子冲击的溃不成军。
李扶风困惑不解地望着庄静嘉,怔怔道:“这是正常的?”
庄静嘉点头,肯定道:“当然。”
如此绝对的答复,这无疑为李扶风注入了一道强心剂,她脸上迷惑不解的神情渐渐散去,良久后,脑海中有关叶惊霜的画面也逐渐淡去。
等到李扶风再次想到叶惊霜时,再也没有那种宛若心悸的不受控感后,她总算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真对叶惊霜有感觉,原来是错觉。”
“多来几次,错觉是会变真的。”庄静嘉看着眼前的棋盘,手上的白子迟迟未落,深深感觉到此局的棘手。
李扶风恢复了平时的理性,手执黑棋,落下一子,棋盘上的局势刹时一变,她眸底掠过一道暗流,沉声道:“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候了。”
庄静嘉诧异的看了李扶风一眼,讶然于她语气中的果决,就着这盘残局与李扶风对弈起来,叹道:“扶风,我们两个在感情方面都是一片空白,身边的人也没几个成婚的。感情这个东西是一件利器,若是利用得当,不下于百万大军。”
说着,她目露忧色,从今天之事就可以看出叶惊霜心机之深,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疯表白,但绝对不是无缘无故,恐怕有后手。
她提醒李扶风道:“以后再遇到叶惊霜,小心点。”
李扶风微微颔首,手下不停,又吃了庄静嘉一子。将花厅内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特意强调了叶惊霜对庄静嘉的敌意,让庄静嘉以后出门当心。
庄静嘉支着下颌,慢悠悠道:“自从遇到伏击后,我身边一直都有红卫暗组的人在。”
李扶风见庄静嘉心里有数,也不再多言,将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棋局上,偶尔眉心微簇,偶尔长眉舒展,连入琴悄悄进来换茶都没有发觉,可谓全神贯注了。
棋盘上,两方相杀,局势陷入了胶着,一会儿李扶风略占优势,一会儿庄静嘉后来居上,迟迟分不出胜负。
而后,庄静嘉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倏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李扶风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
庄静嘉止住笑意,揶揄地瞄了一眼李扶风,意味深长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骤然间想通了一件事。”
李扶风看见庄静嘉这副故作神秘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与自己有关,无奈问道:“什么事?”
有人搭腔,庄静嘉非常给面子的回答道:“当然是想通了,叶惊霜今天为什么突然发疯。”
不自觉蜷起了手指,李扶风下棋的手微顿,面色如常的追问道:“为什么?”
“听你刚才描述,你这几天与叶惊霜相处时肯定时常心不在焉吧。”庄静嘉啧了一声,趁李扶风失神间,手上动作不停,连吃对方好几子,嘴上说道,“你们五年没见,好不容易相聚,你却人在心不在,这谁受得了。”
闻言,李扶风嘴角抽搐,注意力重回棋盘,心中略微思索,就将庄静嘉的攻势挡住,并展开反击,“静嘉,你这话说的我好像一个负心汉。”
庄静嘉不留情面地说道:“叶惊霜心里,你就是这个形象。我就更不用说了,他应该恨死我了。”
面对庄静嘉的点评,李扶风充耳不闻,只是默默攻占对方的地盘,眼看胜券在握,她才开口为叶惊霜说了一句话,“叶惊霜不是怨夫。”
棋盘上的白子已经落入下风,庄静嘉神色不见丝毫慌乱,一子落,局势逆转,她嘴角微翘,浅浅一笑,“扶风,叶惊霜对我的恶意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你以为我这半个月在避着谁。那股恶意浓郁的都快化成实质了,我可不喜欢。”
微微撇了撇嘴,庄静嘉又补充道,“所以,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李扶风眼皮一跳,“你动手了?”
庄静嘉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李扶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
胜负已定。
她才缓缓吐露道:“没来及。”
才怪!
听出了庄静嘉语气里的惋惜,李扶风莫名觉得叶惊霜接下来会很倒霉,她非常满意这个走向,现在,不,应该说以后,李扶风都不想见到叶惊霜。
这样想着,李扶风脱口而出道:“静嘉,你说这事会不会是皇帝的主意?让我没有精力去查遇袭之事。”
庄静嘉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像看傻子一样看李扶风,直接挑破道:“扶风,即使你这么想,叶惊霜向你表白这事仍旧是事实。答应我,不要做一个自欺欺人的人。”
接下来,庄静嘉更是无情地戳破李扶风的幻想,“安王府自大昌开国,就手握十万大军。虽然经过历代帝王稀权,到了叶惊霜父亲这一代,安王府实际掌军人数只剩下三万,但这份力量仍旧不容小觑。
有这支军队做底气,皇帝还没有那么大能耐,能够迫使叶惊霜自毁名声。而且叶惊霜是皇帝派来你身边的人,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根本没得到证实。”
李扶风无言,他放到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确实没有传回任何让他小心叶惊霜的消息。但这次不同,她只是听到叶惊霜名字,脑中的警报就拉响了。见到叶惊霜的第一眼,直觉告诉她,叶惊霜很危险。
她的瞳孔渐渐迷离,似呓语,“所以,我记起来了,也试探了……”
庄静嘉本来没将这话入心,但不知为何,心底极快地掠过一道异样,她察觉到不对,猛然反应过来,怒道:“李扶风,你早就察觉到叶惊霜喜欢你了吧。当初你当时着急回封地,一方面是为了早日实施计划,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个。”
李扶风没想到被庄静嘉看穿了,一下子从如梦幻影的世界里闪退,脸上出现尴尬之色,承认道:“我当时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也说不上来,潜意识告诉我要远离叶惊霜。
而后,叶惊霜父亲病重,逐渐与我少有来往,我又在赏花宴上遇到了你,我们一拍即合,准备干一番大事业,就把这没影的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着急回封地,这份莫名的直觉,也成了促使我做下决定中的一环。”
庄静嘉阴阳怪气道,“怪我,若不是我当时挑明,王爷恐怕没记起这茬。”
李扶风歉意一笑,而后神情怔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状,庄静嘉暗自摇了摇头。对李扶风来说,不论如何,她与叶惊霜都曾有过一段融洽和谐的时光,这段时光里产生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容易割舍。
即使李扶风能够狠下心舍去,过程也会很痛苦。同理,对太子也是如此。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曾经无话不谈,如此要好的朋友,最后会分道扬镳,甚至到了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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