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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日暮西斜,日落的余光染红了天际。
许家人趁着太阳还没有彻底落下,借着余晖吃起了晚饭。
许家人的饭菜很简单。沈霄和李旭没来之前,许阿叔和他夫君郭虎农闲若是无事,也只有他们儿子许颂休学回来才会吃晚食。
都说许家日子好,郭虎会打猎,家里饭桌上总会时常见些荤腥。
可实际上,他们家是比村里的一些人家要好些,可他们到底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
打猎一个不慎,猎物没弄回来,人怕也是要折在深山里。郭虎打猎的手艺再好,那也是悬着脑袋在干的。
普通百姓家要培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他们还要供养儿子读书,手里的银钱更要计较着花。
故而他们大多数都是和村里人一样,晚饭是不吃的。
也就是沈霄他们来了,为了沈霄的身体,一日三餐必不可少。
可沈霄如何肯乐意唯有自己一人独享饭食的道理,言明若是家里人都不吃,那他也不吃了。
沈霄也知晓许家不容易,所幸他手里有不少积蓄,取出一部分交给许阿叔,全当他在家里吃住的费用。
许阿叔自是不肯要的,可他又拗不过沈霄,只好收取了一小部分,剩下的还给沈霄,让沈霄自己好生收好。至此,全家人就都开始日日吃起了晚饭。
只是虽说是在一起吃饭,但许阿叔他们吃的和沈霄吃的还是不一样的。
许阿叔虽然是同意一起吃饭,但晚食的份量却极少,仅够几人凑个肚底,但这对于许阿叔他们而言却是足够了。
什么家庭撑得起天天每顿饭吃个肚儿圆的?稍微垫一垫就不错了。
反观沈霄面前的,相比许阿叔他们稀薄的粗粮,他碗里是满满一碗浓稠雪白的白粥。
沈霄身子骨弱,本该吃些好的补补。但太过油腥,大补之物沈霄身子承受不起。只能清淡温补为好。
晚食又不宜多吃,白粥刚刚好,桌上还有一盘炒好的豆芽,清爽不油腻。配饭再好不过了。
“我想起来了!”许阿叔筷子往碗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说我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饭桌前的几人皆停下吃饭的手,疑惑不解的望向许阿叔,不知许阿叔在蹙眉凝视了半天沈霄后何出此言。
许阿叔想到答案后,眉宇间的神情都舒缓了。他迫不及待的和几人分享他的发现。
“沈霄,你今天掉的钱袋子拿出来让阿舅瞧瞧。”
沈霄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怀中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破烂的不成样子的布袋子。灰扑扑的,甚至上面还有几个小补丁。但同时也不难看出它是被人爱惜着的,被精细小心的缝补好后被心爱的保管着。
许阿叔拿过来,有目的一般的直在袋子口寻摸,没一会儿他就看见了他想找的东西。
他将袋子递给郭虎看:“你瞧,是不是很眼熟?”
郭虎看着口子内部绣着的一朵云,那针脚分外眼熟。
作为许阿叔的枕边人,许阿叔绣花的手艺他再清楚不过。
许阿叔也是知道自个儿手艺如何的,自家姐姐嫁的是个富贵人家,不缺什么,他也就不好献丑,送外甥的都是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就图个新鲜。
他绣过云彩的也就那独独一回。
“这不是你给轻哥儿绣的吗?”他惊奇的目光打量着沈霄:“敢情你到现在还在打轻哥儿注意?”
李旭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的视线在自家公子和许阿叔他们之间打转。
什么情况?
他家公子惦记方家小哥儿?
沈霄眼睫颤颤巍巍,薄唇轻启,言语间不可置信:“这是……方小哥儿的钱袋?”
李旭回过神来,喃喃道:“夫人在世时常说这是公子未婚妻给公子的定亲信物。”
为此,夫人拒了好些来想和他家公子结亲的人家。
公子未婚妻竟是方小哥儿?
“瞎说什么呢!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也值得拿出来说道?”许阿叔瞪了郭虎一眼:“别听你舅父瞎说。”
“我不知道你和你娘这些年在顺江府如何过的。但你娘什么性子,我却是知晓的。想必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才让你娘不得不说你身上有婚约。”
李旭认同的点点头,他家夫人确实只提过他家公子身上有婚约,对方是谁却没说过一星半点。
沈霄回想过往,他母亲的音容笑貌仿若还如昨日。
他犹记得他母亲总是拿这个小布袋调侃他。
这竟是……方小哥儿的吗?
他不由想起他初来南山村遇见方小哥儿的一幕。
彼时方小哥儿衣物单薄,皮肤蜡黄,面容惨白地晕倒在田地里。
到后来接触的种种,他对方小哥儿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这里面并非没有缘由。
李旭瞧他家公子和方家小哥儿好似有故事,耐不住好奇,忙问:“若不介意,许阿舅不妨说道说道。”
说白了都是些幼童不知事时的童言童语,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提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沈霄他的渣父。
沈霄父亲是家里的庶子,本就是因为在家中没有地位,才会到他们安怀县来做生意。后来又和许阿叔他姐姐相爱。
这门亲事家里本就不太看好,沈霄父亲再如何也是大家族出身,若是沈霄母亲日后过得不顺心,他们也奈何不了人家。
偏偏沈霄母亲看中了那张脸,非要嫁他。
因为一张脸而嫁人的,说出去谁信?
偏偏沈霄母亲就这么做了。
“你的样貌便是随了你父亲。”
李旭看眼他家公子,就算被病痛折磨到如今地步,也不难看出他家公子以前是何等清风霁月的谦谦公子。
脑海中浮现出沈老爷大腹便便的样子。
李旭:……油腻老男人,呸!
“你娘跟着你爹时常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跑来跑去,到你们回到顺江府,我都没见过你几回。”
哪想到见一面就少一面。
许阿叔眼中难掩伤痛。
“你两岁的时候,你被你娘带着来我家。恰逢轻哥儿也在,也不知怎么回事,你像是一眼认准了人似的。就爱跟在轻哥儿身后。”
回忆起过去的往事,许阿叔的嘴角不由自主勾起,压也压不下去。
“你那时候长的粉雕玉琢,话都说不清呢。也不知你是从哪家听到的,就拉着轻哥儿要他上你家做你婆娘!宁哥儿都急哭了,你娘还在一旁瞎起哄。”
许阿叔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郭虎也是咧开唇角。
“到该走的时候你还扯着轻哥儿衣服,不愿意走呢。轻哥儿无奈,只好将身上我给他做的小袋子塞到你手里,好生安慰一番,你才止住了哭。”
“那小袋子原是我给轻哥儿用来装一些零散东西的,没想到最后竟到了你手里。”
沈霄不免燥红了脸,他完全不记得幼时的那些事,没想到他和方家哥儿还有这层渊源。
他唯记得母亲跟他说过,他自小对任何事物都寡淡,唯独他身上的这个袋子,是片刻都离不了身,一离开便要去寻,是真入了心的。
他也不知为何,唯有这钱袋子在身边,他才觉得安心。
入了夜,黑暗里,许阿叔屋里发出稀碎的声音。
许阿叔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白日方轻和沈霄的互动,半晌叹息一声。
郭虎问他怎么了。
许阿叔道:“我就是觉得心里不得劲。你说要是咱这外甥身子好好的,和轻哥儿在一起也不失为一段良缘。”
“你想撮合他们?”郭虎想了想,他们一个是秀才,天资聪颖。轻哥儿种菜手艺出众,打猎亦是不错。
两人都是他们家看好的小辈,要是在一起,对他们家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一段缘分。
“可惜沈霄的身体……”
若是沈霄身体康健,许阿叔自是非常乐意撮合他俩。可沈霄如今这情况,让他们在一起那就是害了轻哥儿。
许阿叔愁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他道:“白日我听轻哥儿和那个贵人说的,好像是轻哥儿培育出新菜品了,是跟药膳有关的。”
“而且沈霄的身体也是在吃过轻哥儿的豆芽才明显好转,怎么会这般巧?”
郭虎换了个姿势,将他更舒服的搂在怀里。
“你明日不妨去找轻哥儿问问,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瞒你。”
许阿叔闷闷的应了一声。
郭虎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操心了。之前轻哥儿不是托你找狗崽子吗?”
许阿叔提起了精神:“有眉目了?”
“这户人家你也认识,就柳树庄的李安家。”
“他家狗最近生崽了。我已经交代过,等狗崽子断了奶,咱们就可以带回来。”
“还真巧……”
两人的又闲谈几句,便依偎着相互睡去。
待到次日,许阿叔吃过饭后,将家里收拾妥当,便去了方轻家,却被方宁告知方轻去了地里。
眼瞅着就要进入四月,春耕即将开始,方轻便去查看地里情况。
这不看不要紧,他这来地里一瞧,却发现自家的地边距变窄了。
旁边是方老头家里的地,不难猜出他的地是被方家“吃”掉了。
他思量半刻,直接去了里长家道明缘由。
“里长爷爷,我打算换地。”
“我家挨着方家的地,后面像这样的事怕是不少,少不得掰扯。我想干脆换四亩离我家近的,不拘好坏。”
“回头我帮你问问。”许里长没拒绝,倒不是怕换不出去。
方轻他们家的地虽然是贫地,但这些年在方轻的劳作下,土壤质地已然不输其他家的厚实的土地,庄稼产量拔尖。
现在还没有播种,他只要一说出去,村里人怕是不少人都想换。
不过离山脚近的地……
也不能让轻哥儿他们吃亏,得好好合计一番。
问题交给许里长解决,方轻无事一身轻的回了家。得知许阿叔来过,便问方宁许阿叔可有说何事?
得知是为蔬菜和狗崽子的事情而来,方轻便又去许家找许阿叔。
“真的?”
听到方轻说他新培育的蔬菜有改善人身体体质,治愈疾病的功效。
许阿叔差点喜极而泣,这是不是说明他家沈霄有救了?
“阿叔你先别激动,新培育的蔬菜能不能治愈好沈秀才的身体现在还不好说。”方轻冷静客观的分析:“毕竟是新品,我也无法保障沈秀才的身体能逐渐好转。”
而且他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这蔬菜的能力是通过什么出现的,将来哪天又会不会消失,一切都未可知。
他无法给许阿叔确切的回复。
“阿叔明白。”许阿叔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新的机会。”
“要是他能好转那便皆大欢喜,若一如既往,便也只能听天由命!”
“对了,眼瞅着春耕就要开始了,”许阿叔转移话题:“你们今年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寺庙祈福?”
方轻本也有此意,点头道:“我和宁哥儿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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