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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帮我
还未到寺门,便见寺前石阶上挤满了焚香的百姓,却都神色惶惶往寺外退,槐序心头一紧,怕永宁公主出事,也顾不上拥挤的人潮,拨开百姓就往寺内冲。
在三日前,有人竟将一尊来历不明的阴玉佛像悄悄藏进静安寺宝殿。
那玉本就吸阴聚邪,短短几日便引来了山精附像作乱,不仅吸走寺内小僧的精气,还困住了来进香的永宁公主,扬言要拿凡人精气滋养玉像,助自己彻底化形。
静安寺宝殿的檐角垂着的铜铃纹丝不动,寻常铜铃遇风便响,此刻竟被一股阴寒气息裹住,连殿门内都飘出淡淡的灰雾,混着香火味格外刺鼻。
她刚跨进殿门,就见殿中乱作一团,一只青面獠牙的山精正挥着利爪扑来,爪尖裹着黑灰色妖气。
永宁公主的宫装后背破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裂口处渗着暗红的血渍,她正护在一名吓得瘫倒的老妇身前,眼看就要被利爪击中。
“公主小心!”槐序一声疾喝,指尖凝起灵力,瞬间抽出随身的朝露,从侧方猛地扑过去,硬生生挡在公主与山精之间。
长剑撞上利爪,一声脆响,妖气溅在她衣袖上,烧出一个小破洞,山精怒吼着再次挥爪,槐序侧身避开,又趁势用长剑划向山精的腰腹,那是山精妖气最薄弱的地方,黑血瞬间涌出,山精疼得嘶吼连连。
“先走!”槐序一边与山精周旋,一边回头喊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也不含糊,立刻扶起老妇,高声招呼殿内剩余的百姓:“大家别慌,跟着本宫往殿外撤!”
百姓们顺着公主指引的方向退,槐序始终提剑跟在队伍身后,时不时回头挥剑逼退追来的山精,护着众人一步步挪出殿外。
殿外,槐序站在永宁公主前面,手中朝露剑泛着冷光,目光紧盯着殿内,阴玉佛像还在殿中散发邪气,山精虽受了伤,却没脱离玉像庇护,此刻贸然入殿,只会再陷困局。
眼看殿内灰雾愈发浓重,忽然传来小僧的微弱呼救,槐序咬了咬牙,提剑就要往殿内冲,可刚迈过门槛,便见一道灰影从佛像后窜出,带着腥气直扑她面门。
正是那附在玉像上的山精,身形佝偻,指尖长着黑甲,竟能直接穿透香火屏障。
槐序侧身躲避,长剑斜挑,却被山精的黑甲弹开,震得手腕发麻,她往后退时,腰间的槐花酿不慎滑落,砸在青砖上,瓶身碎开的瞬间,有几滴槐花酿溅在山精身上,山精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被酒气烫得往后缩了缩。
就是这一瞬的空隙,山精竟转头扑向一旁的公主,指尖黑甲泛着寒光,槐序反手扯下束发的红飘带,手腕一扬,将飘带蘸了些碎瓶旁的槐花酿。
再一甩,飘带如活物般缠上山精的手腕,酒气顺着飘带渗进山精体内,山精疼得挣扎,却被红飘带越缠越紧。
可这一动,她后背也露了空,另一道灰影从殿柱后窜出,直袭她后心。
“小心!”一道身影闪身落在槐序身侧,玄色袖袍一甩,一股柔和却强劲的力道将灰影震飞,撞在佛像上,震得佛像上的灰尘簌簌掉落,他衣摆也被灰影的利爪划了道浅痕,暗纹上沾了点灰。
槐序愣了愣,转头见是他,眼底满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他没说话,目光落在殿内的阴玉佛像上:“你这山精胆子倒是不小,也敢在佛门禁地作乱。”
山精见他气息不凡,往后退了两步,却仍硬着头皮道:“阁下少管闲事!这阴玉佛像本就是我机缘,拿凡人精气化形是天经地义,与你无关!”
“她管的事,我便要管。”
只见他指尖灵光再动,玄色灵光如藤蔓般缠上阴玉佛像,瞬间便破了佛像上的阴邪气息,没了玉像滋养,山精顿时没了气焰,身形愈发虚幻。
槐序趁机拽紧红飘带,将山精往殿外拖,待出了佛门禁地,长剑一挥,便斩断了山精的精气,让它化为一缕灰烟消散。
待收拾完山精,救出众小僧与永宁公主,槐序没敢多耽搁,见公主后背伤口渗血不止,便扶着人往寺内僻静的禅房去疗伤。
禅房内只点着一盏小灯,光影昏昏沉沉,她先扶着公主坐在榻上,又转身去取伤药,回头时便见对方正按着伤口蹙眉,脸色白得厉害。
“殿下忍一忍,我这伤药能止血止痛,不会疼太久。”槐序说着,便上前要解公主后背的宫装系带。
可指尖刚碰到系带,公主却猛地一躲,力道之大,竟差点从榻上跌下去。
“不必劳烦公子,我自己来就好。”公主的声音比方才沙哑些,还带着几分慌乱,抬手便要去推槐序。
槐序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维持着便于行动的男装模样,她连忙往后退了半步,指尖轻轻一捻,散去术法,褪去伪装,柔声安抚:“殿下莫要担心,我并非男子,也是女子。”
可公主这一推,却没稳住身形,身子往前一倾,后背破口处的宫装又裂了些,竟露出半截线条分明的肩头。
槐序愣在原地,手里的伤药都忘了递出去,公主抬眼对上槐序的目光,空气凝固了片刻,他才叹气,放弃抵抗。
“抱歉……若殿下介意,我可以再化作男子身形。”
这话反倒逗笑了公主,他摇摇头,伸手接过瓷瓶:“姑娘可否先转过身去?容我自行处理伤口。”槐序连忙应好,飞快转身,眼睛不敢乱瞟。
待永宁公主处理好伤口后,重新穿好衣服,从榻上走来,越过槐序走到桌前坐下,抬眼看向她:“坐吧。”
说罢,他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指腹触到冰凉的壶身,动作娴熟地掀开壶盖,执壶往茶杯里注茶。
槐序见状,便想再缓和些气氛,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束半干的蒲公英,是今早出门时特意带上的,还裹着层软纸护着花形,她轻轻展开递过去,声音放得柔:“殿下,这花送你。”
公主闻言微怔,随即弯了弯唇角,伸手去接。
就是这抬手的动作,宫装袖口往下滑了半寸,露出一小截白皙手腕,内侧一点淡褐小痣,像落在雪上的星子,格外显眼。
槐序递花的手猛地一顿,呼吸都漏了半拍,连后续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公主似是察觉她的异样,接过蒲公英的动作慢了些,指尖轻轻碰了碰蓬松的花绒,轻声问:“这是什么花?”
“……蒲公英。”槐序的声音发涩,目光却黏在他手腕的痣上,彻底愣了神,耳边的茶水流淌声骤然远去,脑海中翻涌出多年前的记忆碎片。
那时她修为尚浅,还不能一直维持人形,只能保持狐狸形态,寻一株能稳固人形的灵草,误闯了皇宫,没待片刻便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侍卫举着长戟追赶,嘴里喊着“抓野狐”,她吓得魂飞魄散,四条小短腿拼命跑,却还是被戟尖扫到了后腿,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狐毛,疼得她险些栽倒,只能拼着最后力气,跌跌撞撞逃进了一片荒寂的宫苑。
那宫苑朱红墙皮斑驳脱落,庭院里长满半人高的杂草,石凳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正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冷宫。
她躲在假山缝隙里,缩成一团,后腿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连呜咽都不敢大声,只敢用小舌头轻轻舔着伤口,听着侍卫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徘徊,最后渐渐远去。
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偏殿里走了出来,那是个身着素色布裙的女童,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没有半点公主的华贵装扮。
她的小脸透着几分营养不良的苍白,却睁着一双极亮的眼睛,手里攥着一个油纸包,路过假山时,忽然停下脚步,弯腰往缝隙里看,正好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眸。
槐序当时吓得往后缩了缩,女童却没半点惊慌,反倒轻手轻脚蹲下来,声音放得极软:“小狐狸,你是不是受伤了呀?”说着,还试探着伸出手,见她没躲开,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看清她流血的后腿后,女童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伤得好重,我去拿药给你。”说罢便转身跑回偏殿,没过多久,就端着一个缺了口的小瓷碗跑回来,还有一块撕成条的干净布条。
她没法直接碰她的伤口,便把药倒在布条上,再小心翼翼地凑到假山缝前,一点点裹在她的后腿上,裹得不算规整,却格外严实,怕她疼,还会对着伤口轻轻吹口气:“忍一忍哦,涂了药就不疼啦。”
包好伤口后,女童又把手里的油纸包递到假山缝前,油纸包里是两块干硬的麦饼,是她偷偷藏起来的口粮,却还是掰了一块,一点点捏碎,放在她面前:“我只有这个啦,你吃点吧,不然会没力气的。”
槐序饿了大半天,凑过去闻了闻,虽不是狐狸爱吃的肉干,却还是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女童就蹲在旁边看着她,直到她吃完,才轻轻摸了摸她的耳朵:“这里不能久待,嬷嬷会骂我的,你等会儿没人了,就赶紧跑好不好?”临走前,女童抬手擦了擦她沾着灰尘的脸颊,槐序清清楚楚看到,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颗淡褐小痣。
“那女童竟是公主……”槐序猛地回神,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诧异,目光紧紧盯着永宁公主的右手手腕。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着小僧的声音:“萧将军,公主就在前面的禅房。”
话音未落,门帘便被人掀开,一道身着玄色锦袍的身影快步走进来,锦袍下摆还沾着些尘土,显然是赶路匆忙。
来人正是萧暮舟,他目光扫过屋内,一眼便看见坐在桌前的叶沉舟,脸色顿时一紧,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关切:“殿下,听闻你在寺中遇袭,快给我看看,可有哪里伤了?”
叶沉舟见是他,连忙起身相迎,眼底闪过一丝暖意:“暮舟,我没事,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槐序姑娘已帮我处理妥当,今日能脱险,也全靠她出手相救。”
槐序在一旁,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萧慕舟。
早听闻当朝大将军,年纪轻轻,战功赫赫,还有着一副好皮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慕舟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槐序,连忙拱手行了一礼,语气诚恳:“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只是这一礼过后,他的目光又落回叶沉舟身上:“可查到是谁将玉像放到静安寺的?”
叶沉舟轻轻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头绪。静安寺的僧人说,玉像是三日前夜里,被人用马车送到山门外的,只说是信徒供奉,没留姓名,也没人看清送像人的模样。”
“玉像不会凭空出现,或许是有人早有预谋,想借此暗害殿下。”槐序在旁接过话头,顿了顿:“殿下今日虽脱险,但回宫后还需小心。”
说罢,她的目光又在二人之间扫过:“殿下,今日也算有缘,便算交了你这个朋友,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先行一步。”
叶沉舟闻言,连忙上前半步,语气里带着几分挽留:“槐序姑娘,今日多谢你,若你日后在都城有难处,可随时派人去公主府寻我。”
萧暮舟也跟着点头,补充道:“姑娘的恩情,萧某记在心里,日后若需相助,尽管开口。”
槐序摆了摆手,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殿下与将军不必客气,朋友之间本就该互相帮衬,那我就先走啦。”
说罢,她转身掀开门帘,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禅房外,只留下一缕清甜的槐花香,萦绕在屋内。
槐序没走多久,便见到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的人影,她脚步一顿,随即快步向那人走去,待站定在他面前,忍不住抬眼追问:“今日在静安寺,你为何帮我?”
他闻言,低低笑了笑,没急着回复,只是抬手,将方才被她扯落的红飘带递到她手中。
随即,楼飞雪指尖在颊边轻轻一拂,易容术悄然褪去。原本寻常的黑色瞳孔,渐渐染上剔透的红色,垂眸看着她:“你真的把我忘了?”
易容术彻底消失的瞬间,槐序猝不及防对上他那双红色眼眸,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段清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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