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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旧筒子楼在拍完十年后戏份后就被粉刷一新,幻化成了十年前的场景。于鲤扎起了头发,扮演起高中生秦念。
轻盈,快乐,步调轻快,走路像一只小鸟,眨眼就飞远。
得益于那棵“种子”,在春日暖洋洋的光线里,她状态时刻都很好,毫无违和地演出了悲剧前秦念的活泼。
拍完一场家庭内的对手戏,她坐在安安架起的折叠躺椅上休息。戏排得满,休息时刻争分夺秒。正好天气也晴,她干脆舍弃了房车,搬个椅子和导演他们在一边休息。
掏出手机,她照例在网络上浏览,一条爆料很是扎眼——
【万灵的大小姐要订婚了,你们绝对想不到未婚夫是谁】
于鲤点进那条帖子,页面显示无法访问。
被删除了。不到三分钟而已。原本没什么可信度的事,因为这欲盖弥彰的行径,反而变成了板上钉钉。
林落纭这几天因为家族旅行也没回剧组,如果真是去订婚,时间上确实允许。她还那么年轻,大学刚刚毕业,何必要这么早踏入婚姻?
于鲤知道豪门的婚姻本质上是一门生意,无关乎爱情。或早或晚都出于利益的考量,外人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就算是这样。就算于鲤对林落纭谈不上喜欢,甚至觉得有点烦。
她还是情不自禁,替她难受。什么规则,什么利益交换,还不都是那群男人定的吗?他们把妻子当资源,将女儿当货品,随意牺牲,尽情挥霍。
恶心至极。
于鲤没了看手机的心情,干脆把手机扣下,一心一意晒太阳。
安安拍拍她,指着一边,语气雀跃,“姐,你看,谁来了!”
顺着安安手指的方向,于鲤看到一个雪白滚圆的影子很快地朝她这边跑过来。不远处跟着江柏舟,闲庭信步,悠闲得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
于鲤心情一下变得愉悦起来,喊道:“小舟,过来!”
周思维在监视器后,拿着热拿铁的手一段,很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望向她,“你在叫我?”
跟在他身侧盯画面的钟蕊回头看了两眼,了解情况后乐了,“叫狗呢,没叫你。”
这话明显地火上添油。周思维自诩艺术家,心气高。本来就窝剧组受大资本家的气,当导演憋屈得像当奴才,男主角请假一天变一周,他不能发火,得咬着牙同意。制作人祖宗自己去度假,轻飘飘丢下句赶进度,他就要抓耳挠腮地黑白颠倒地赶。
这下更有意思,演员给狗取名字,姓什么不好偏偏姓周,摆明了内涵。真是谁都能骑到他头上来了。
周思维脸色一沉,“于鲤,你这狗名字取得好啊,还姓周。”
小舟听不懂人的阴阳怪气,掠过黑脸的周导,风一般地扑上于鲤舔来舔去。于鲤怕妆花,一边仰头躲着,伸手想控制亢奋的小舟,一边还想开口解释,忙得不可开交。
江柏舟走过来,在周思维背后替她解释:“那你可自作多情了。我这狗的舟,是江柏舟的舟。”
周思维这下更不理解,“你什么情趣,养狗取个自己的同名。”
“显得亲近嘛。”江柏舟半开玩笑地讲,“我这人打小亲情缘就淡薄,比较渴望家人。”
周思维当然不了解江柏舟的家庭,他这个人就不爱多说自己的事。他也没兴趣去了解,男人,特别是搞艺术的男人,和另一个人讨论其悲惨的原生家庭,多半是为了睡对方。
江柏舟是长得很好,可他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啊。周思维又不好这口,除非他有病,才会去和江柏舟聊这些有的没的。
周思维随便应付两句,喝了两口拿铁,又去盯他的机器。
一通电话打进来,他看了眼来电人,接起来,说了些话,慌忙着往外走。
于鲤抱着小舟,问:“导演干嘛去了?”
钟蕊在他身边,电话内容听了个大概,“好像是去接林落纭,门口有个新来的保安不认识她的车,给拦下来了。”
安安瞪大眼睛吃惊:“就这点儿事犯得着给导演打电话吗?”
钟蕊耸耸肩:“谁知道,有钱人面子大过天咯。”
于鲤不关心这些。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豪门面子,她怀里抱着一个更真实更柔软更温暖的世界。
江柏舟把小舟的牵引绳扣在胸背上,给了安安一个束口包,嘱咐:“这里面有小舟的零食玩具和水,看着给,别给多了。”
安安点了点头。于鲤抬头看他,“你要走?”
“嗯。我暂时还没失业,也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不是全职狗保姆。”江柏舟拍了下小舟的头,小狗对他显然亲近不少,侧着头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小舟就留在这里陪你,收工的时候别忘了把它带回家。”
有只小狗真好。它好像永远这么快乐,也愿意把自己的快乐分享给你。
小舟蹭着于鲤的下巴,哼哼唧唧地和她撒娇。
小舟,小舟。于鲤在心里叫它。你真可爱,我真喜欢你。要是你能永远陪着我就好了。
玩儿了十多分钟,周思维和林落纭还有林浔一道回来了。
于鲤先和林浔对上眼神,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浅浅点了下头。
钟蕊凑过来“欸”了一声,于鲤抱着狗问:“干嘛?”
“那两人一起回来的。”
“哦。”
“你们这relationship够open啊。”钟蕊低声笑,“Theseus还是走得太快了。”
“少操心我的事儿了,柯晖群里的消息你看见没,演唱会机会难得,你正好可以带茉莉妹妹一起去。”
钟蕊的笑戛然而止,“再说吧,下个月行程还没排出来,谁知道那天有空没空。”
林浔不愧是林浔。就算一周脱离开剧组的环境,照样能游刃有余地演许嘉禾。
今天夜戏不多,十点多就能收工。于鲤cut完最后一场,和剧组工作人员都道了“辛苦”准备走,林浔又发来消息,让她上他的车一起回去。
她只好让安安带小舟先走,但小狗就像是有分离焦虑似的,一步都不肯远离她。迫于无奈,她带着狗上了林浔停在门口的黑色埃尔法。
小舟一上车就显得有些拘谨,看林浔的眼神都带着那么几分小心。
林浔轻笑了两声,伸出两根手指象征性地摸它的耳朵,问:“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江柏舟的狗,我只是借来玩玩。”
“是吗?”他的手收回去,“你要是想养狗,我可以送你。约克夏马尔济斯那种喜欢么?很多女明星都在养。或者国外有种叫棉花面纱犬的,据说性格温顺到可以当抚慰犬,你要是喜欢,我找人运一只品相好的回国内。”
“不用了,我没时间照顾。”
他又拎起一只橙色的购物袋,塞到于鲤座位旁,“礼物。随便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打开看看?”
于鲤硬着头皮开了,里面好歹不是首饰,而是一只小巧的大象灰色手提包。
“你送我这个干嘛?”
这压根不是随手能买到的东西。她虽然没在养包,但多多少少听说过,像这种热门款式热门色号,绝对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林浔从前也爱送她礼物,大多也很贵重。不过都是因为节日或者生日。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他送她这个包,绝对事出有因。
“我有话想和你说。”
车停在了路边,还没到酒店。林浔给了前排司机一个眼神,他很识趣地下车,关了车门。
车上只剩两人一狗,林浔才开口:“林万海想让我和落落订婚。”
于鲤的手攥成拳又松开,说:“那你送礼物的意思是,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吗?”
林浔没正面回答,反而说起这场订婚,“林万海这人自负,疑心重。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和别的家族联姻,不想让他人有利可图。”
“至于我,他觉得我好拿捏,形象也还不错,对万灵的品牌打造有帮助。等《泪桥》拿了奖,地位升一升,舆论最盛时,这条消息或许就会正式公布出去。”
于鲤听完他说的话,沉默几秒,问:“那林落纭怎么想?”
“落落很依赖我。她妈妈孟欣是林万海的续弦,一直想生个儿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到现在都不死心。家里就我这个长她五岁的哥哥和她最亲近。”
“……哥哥?”
“她只把我当哥哥,我也只把她当妹妹。”林浔说话的语气还很平静,“我会尽量阻止这场订婚。当然,如果没成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看向于鲤,“小鲤,你能理解的,对吧?”
他的语气温和极了,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像是说今天下雨,不能出门去游乐场,你能理解的对吧?太晚了,所以没办法去超市买想吃的水果,你知道的对吧?
怎么会对呢。
小舟是一只极其敏锐的小狗,他察觉到了于鲤的情绪,前爪搭在她的腿上,不安地轻轻抓挠。于鲤握住它温热的爪子,要林浔把话再说得直白一点:“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明白吗,小鲤?”他怎么能做到这么平静,“意思就是,如果我不得已和落落订婚、结婚,我们的关系也不会结束。”
于鲤捏紧了小舟的爪子,它不由地呜咽了一声。
林浔看在眼里,等待于鲤的回答。她和他四目相对,说:“我不想这样。”
林浔的语气温和,“可是,我从没计较过你和江柏舟的关系。不是吗?”
于鲤坦诚:“我承认,前段时间我确实差点和他发生点什么。但如果现在我要和他交往,我会先和你分手。”
林浔当她是闹脾气的小孩一样,用那种哄人的语气说:“小鲤,难道现在你要和我讲分手吗?”
于鲤抿着嘴不说话,小舟叫了一声,像是把她拉回来似的。
她看着林浔,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对,我要和你分手。”
林浔不觉得她是认真的。现在结束关系对她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他说:“不要闹了。”
“我没有闹,我是认真的。”她深呼吸一口气,“林浔,结束吧。你报复了我五年,也够了。”
“报复?”林浔完美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你知道什么才叫报复吗?你觉得我在报复你?”
“于鲤,我以为你很聪明,我也欣赏你的这份聪明。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目的?你扪心自问,和我在一起,是我报复你,是我胁迫你吗?”
“还是你自己想利用我,去试探江柏舟,去气于鲲,去往更高的地方爬。”他捏住于鲤的手腕,“到底是谁问心有愧,你不清楚?”
他真的被于鲤的话气到了,手上的力气很大,于鲤第一次在他这里体会到痛。
但她没有求饶,也没被吓唬,还是坚持地说:“你可以恨我,讨厌我,觉得我坏,全部随便你。但我今天就是要和你分手!”
“于鲤,看来我真的不应该放任你和江柏舟接触的。你现在已经不能冷静地思考了。”
小舟听到江柏舟的名字,恶狠狠地朝林浔吼了两声,护在于鲤身边,一副要决斗的样子。林浔不耐地皱起眉头,于鲤甩开他的手,甩不开就用咬的。他的手松开了,她就去推车门。
林浔看着他,语气冷冷的,“没用的,车门锁了。”
果然推不开。于鲤拍了两下车门,冲林浔喊道:“放我下车!”
“不要后悔。”
“我自己选的,后悔也认了。”
林浔在手机上操作几下,车门锁开了。于鲤抱着小舟就要下车。
林浔看她真要走了,又说:“其实我几天前就回了南川,去了趟医院,看我爸。”
于鲤顿住了,开门的手停在了把手上。
于鲲的事她总归是在意的。林浔看着于鲤的背影,一周不见,她好像瘦了一点,“他喝酒喝太多了,自己出门散步,摔倒磕到了头。那地方偏,也没什么人经过,王姨找到他的时候,人都已经晕过去了。”
安静几秒,于鲤出声问:“他死了吗?”
“没,还躺在ICU里,不过一天不如一天,始终没有脱离危险。”林浔问,“小鲤,你要去看看他吗?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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