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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垂青史
“诶,公主,你消气了没?你下手可真狠。”周淮安在后面大声嚷嚷,疼的呲牙咧嘴,亏的他生就一副好皮囊,这般作态也并未因人生厌。
“你去哪里?”
“用膳。”
“哎呀,我也饿了,我和你一起用膳吧。”周淮安厚着脸皮追了上去。
“没——门——!”长乐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
宫道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两道脚步声,轻盈和沉稳交织,渐渐汇在一起。
“你喜欢那人?”
看到不远处出现的宫人们,周淮安突兀出声,长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妨吓了一跳,气呼呼瞪了对方一眼:“干你何事!”
周淮安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这次并未与她斗嘴。
书画赶了上来,细细检查,见公主脸色红润,衣裳完好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周淮安停下脚步,目送着金尊玉贵的少女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翩然离去,不知道想什么。
“看什么呢?”
周淮安的一侧肩膀被来人拍了拍,他转身,脸上又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表哥。”
“你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三皇子纳闷,前面除了几个内侍在做打扫,空无一人。
“我在想公主和那个老师怎么回事?”周淮安直接问,并没有遮遮掩掩。
“这个呀,也就是你许久未曾进宫了,长乐那丫头最近对那个晏清可是痴迷的很,做了许多出格的事。”
“这样啊!”周淮安若有所思。
“走,去我母妃那里用膳,你今天可有口福了,她让尚食局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升平炙。”
“还是姨母念着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走。”
夜深了。
氤氲的水汽在殿内弥漫,白鹭用松软的布巾包裹住那淌着水珠的青丝,长乐从汤池中站起,侍立左右的两名垂首的宫人悄声上前,展开宽大柔软的素色布巾,轻轻覆上少女泛着粉色光泽,曲线玲珑的身体。
换上寝衣后,她来到窗前的木塌上坐着,白鹭轻柔的给她擦着头发,待擦到半干后,宫人在书画的指挥下打开半扇窗,殿外栽着几颗桂花树,桂花的香气随着夜风被送进室内。
白鹭拿出一个剔透的玉瓶,从里面倒出几滴桂花油,在掌心化开后,轻柔细致的抹在及腰的黑发上,另又拿出一把象牙五色梳,慢慢从上到下,一梳到底。
“公主的青丝养的真好,浓密如云,润泽如丝。”
长乐坐在镜前,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声:“是吗?”
“公主好像有心事。”白鹭小心翼翼询问。
“我只是烦恼周淮安,一想到要继续和他待在一间屋子,就浑身不自在。”
“周小郎又惹着您了?”
“他怎么还是那般讨厌!”长乐微微抿唇,恼火的样子漂亮且有生气。
白鹭抿嘴一笑,“您与周小郎的交锋从来没有输过,婢不明白为何您如此怕他?”
“我那不是怕他!我那是讨厌和他纠缠。”她嘟了嘟嘴。“不说他了,你让尚食局准备十份金乳酥和见风消,分开包装,明日送到崇文馆那边。”
白鹭绕过屏风,走到外间,低声说了几句,便回来了。
“已经交代过了。公主,您这是要...?”
“一个甜口,一个咸口,一个奶味浓郁,一个酥脆掉渣,两种我都爱吃,不知道晏清喜欢何种?”
“公主,那小晏大人也吃不了十份吧!”
“笨,若是我只送晏清一人,其他的侍讲学士官阶都比他高,他肯定吃不上。”还有一层意思长乐并未说出来,那就是自己若是只送予他吃食,肯定会引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他不会喜欢这样的。
于是第二日,崇文馆的学士们都收到了来自长乐公主赏赐的包装精美的御贡糕点,阴差阳错倒是让那帮古板固执的老学究对她的偏见少了些许。人家如此尊师重道,性别什么的就不必那么在意了,毕竟,一个女娃娃,再尊贵,也终究是要出降的。
长乐一身翡翠色的绿衫搭配鹅黄色的长裙,明明都是鲜亮扎眼的颜色,穿在她身上确实意外的和谐,倒衬的整个人愈发光彩夺目。
见到晏清,她接过云画拎着的糕点,递了过去。
“晏卿,这个是宫里的点心,你带回去尝尝。”
见他面露疑惑,长乐又加了一句:“崇文馆的其他大人都有。”
“多谢殿下。”
她忽然一笑,三分狡黠,七分明媚,仿若秋日的太阳,温暖却不灼人:“你吃完后告诉我你喜欢哪样,就算帮尚食局一个忙。”
“微臣记下了。”
“公主,带的什么好吃的,还有吗?正好我饿了。”
听到后面传来的这个声音,她脸上的笑意霎时凝住,就像一只被惊扰的小猫,“我还有事,先走啦。”然后拎起裙摆,小鹿一般跑远了。
晏清转身,那个似乎同小公主十分熟悉的少年一脸无奈,边走边嘀咕:“我又不是老虎。”
他在晏清身边站住,瞥了一眼他手中拎着的盒子,语气似是随意又似意有所指:“晏大人,人还是要认清自己,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不小心丢了命那就不值当了,你说是吗?
晏清脸色淡然,冲他点了点头,抬脚离去。
一天很快过去了。
晏清下值回到家,他生性爱洁,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可今日,他进了屋子便坐在那把简陋的木椅上,看着眼前的放在桌上的精美木盒,罕见发起了呆。
“公子,这是什么?”
晏清回过神来,他拿起木盒打开,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六块精美的糕点。
“这是哪家做的,瞧着比京里第一的酒楼福寿阁做的还好看。”常遇觉得很稀罕,凑近了来看。
“这是宫里的。”晏清轻轻道。
“御膳啊,公子您快尝尝,这辈子没想到我还能亲眼看到宫里大师傅做的糕点。”常遇瞪大了眼,语气十分夸张。
晏清失笑,他随后捏了一块,这个是金乳酥,形状小巧可爱,吃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味,却一点也不腻,他又拿起另外一种模样不同的,也尝了尝,味道也不错。
顺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他看向常遇,“剩下的你吃了吧。”
“多谢公子!”常遇大喜过望,直接就吃了起来,边吃边嘟囔:“奶奶的,真好吃,比我吃过所有的加起来都好吃,原来那些贵人过的是这般好的日子啊!”
常遇很小就跟着晏清,晏清家境一般,对他并不像对下人,并不过多约束,所以常遇为人忠心,但举止却有些粗鲁。
晏清细细回味方才吃下去的味道,提起笔,铺开纸,写了起来,待常遇吃完后,晏清也写完了,他搁下笔,起身回卧室换衣去了。
周淮安连着几日未来崇文馆,长乐心中松了口气,内心十分感谢又出现了什么新鲜事绊住了他的脚。
五日后,周淮安突然再次出现,交给了长乐一封信。
“这是什么?”信封空空,什么也未曾写。
周淮安示意她打开看看。
长乐狐疑看着他,“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去了晏清的老家,打听了一些事,你不是喜欢他吗?可以打开来看看,里面记载的很详尽。”
长乐顿住了。
“我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晏清不是个简单的人,公主,你生性单纯,别傻乎乎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还给你,我不看。”
“你爱看不看,看在小时候情谊的份上,我才费心费力做这些,你若是不愿意知道,烧了便是。”
周淮安摆摆手,潇洒的离去了。
她垂下眼睑,握紧了那封仿若重达千斤的信。
长乐觉得最近身心舒畅,自从晏清来到崇文馆后,自己和他的交流就变多了。虽然、也许、大概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厚着脸皮主动凑上去的...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一些收获的。
比如说,她知道他偏爱咸口的糕点,喜欢雨天,喜欢骑马,喜欢美食,天性爱洁,不喜欢小动物,不喜欢蠢人,不喜欢说废话。虽然一贯是一副淡然的谪仙脸,但他真正开心舒畅的时候,眉梢会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另外,就是周淮安这厮,不知吃对了什么药,最近非常安静,也不来招惹自己了。
就在长乐觉得,若是这样发展下去,晏清会慢慢发现自己的优点,顺其自然喜欢上自己时,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在调任到崇文馆任教习的半年后,晏清在大朝会上自请外放。
仁宗并未立即同意,而是在散朝后在南书房单独召见他,不知二人谈了什么,只知道晏清出宫后,外放的诏令便已发出,任其为桂州州管,正六品,半个月后上任。
地方官比京官低半级,所以虽然看似晏清从从六品升到正六品,但实际上是平调,而且桂州下辖五县,县小而人少,但地处岭南,瘴气弥漫,交通闭塞,为犯人流放的蛮荒之处,远离政治中心。
兼之晏清非寒门也非士族,出仕前只是普通百姓,朝中无人念他,若无意外,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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