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

　　就如林诺所说，大四很忙。
　　实习，写论文，还要忙着找工作。

　　但比起过去疯狂攒钱的日子，还是要轻松些。
　　带教老师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因为家里的孩子也与文弈秋年龄相仿，所以对文弈秋格外关照。

　　“小文啊，妳不要这么温柔，那群皮小孩儿会觉得妳很好欺负的。”她语重心长地说。

　　文弈秋用力点头。
　　已经快一个月了，班上的学生还是不怎么听她的话。

　　这位新来的文老师往学生堆里一站，完全没有有违和感。
　　乖乖巧巧的，没有任何威慑力。

　　“实在不行，就罚抄啊，罚题啊，总之如果一开始就让学生觉得妳好欺负的话，后面的工作就很难做了。”

　　文弈秋推推眼镜，认真记下，准备尝试老师给的方法。

　　她近视了，度数不深，但不戴眼镜上课看不清又不太方便。

　　“文老师辛苦啦。”林诺来接她下班，细心地帮她摘掉眼镜放在眼镜盒里。

　　“姐姐。”文弈秋靠在她身上，小小声地开口。

　　“嗯？”

　　“姐姐。”

　　“怎么啦。”

　　“妳会一直来接我下班吗？”

　　“当然会了。”林诺与她是十指相扣。

　　真是越来越爱撒娇了。
　　文弈秋以前很少这样叫她，现在倒是偶尔会在撒娇的时候冒出一两句。

　　她把吸管放进热奶茶里，递到这位生无可恋的新手老师嘴边，踩着被夕阳拖出来的瘦长影子往家走。

　　林诺仍在那间奶茶店上班，老板倒是很慷慨，她让林诺可以去看看别的工作，一直在奶茶店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也在计划着换个店开开……”女人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在一个地方呆一辈子太没意思了。”

　　文弈秋也说过这种话。
　　在很久之前。

　　在她们还没有高考的时候。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可以去许多地方旅行的工作么？”文弈秋翻看着手里的杂志，随口问身旁的人。
　　“有吧。”

　　在秋秋休息的时候，也与她出去旅行一次吧。
　　林诺低头，看着刚被自己捣碎的果片。

　　奶茶店的工作，她做得越来越好了。
　　有时候老板还会带着她去拿货，与各种各样的商贩打交道。

　　因为林诺能注意到常人忽略的细节。
　　她不仅在采购的前一天就做好规划，有时看见时令的水果，还会试着调配些新品。

　　需要老板做的事林诺全做好了。

　　不同年龄的顾客什么时候来，不同群体的口味偏好。
　　连周围不同学校、不同年级的放学时间、常来光顾的上班族们的上下班时间，她都记得。

　　哪怕是其他店员们忘了自己的排班，也不需要去看排班表，问问林诺就知道了。

　　哪怕是那些常人会忽略的细节。

　　谁生日，谁喜欢的歌手今天发新歌了。

　　大材小用。
　　路过的小学生和母亲聊起今天新学的成语。

　　“所以我说，妳去找别的工作我完全不介意嘛，”女人手里拿着一叠传单，“服务员……服务员……托管老师……怎么没个适合妳的工作……”

　　“她们不会接受一个听力有问题的人的。”

　　“妳不是有助听器？”

　　“可……”

　　“戴着助听器能听见不就和普通人一样？”女人叹气，“不要给自己这么多束缚。”

　　林诺也的确想换份不同的工作，但碍于老板的人情，再加上一直没找到更合适的，她便也继续留在这里。
　　现在的老板给出的薪水，较于其他工作，已经算高了。

　　但她文弈秋的经济状况依旧很紧张，一副助听器掏空了文弈秋所有的存款，虽然林女士仍在给她生活费，但文弈秋的实习补贴实在少得可怜，两人的生活甚至比之前还要拮据一点。

　　咔哒，咔哒。
　　一个裹着黑色大衣的女人推开门，挂在门口的小铃铛发出声响。

　　“闫蕊。”

　　“懿卿？”女人看清进来的客人，起身时脚没踩稳从高脚椅上摔了下去。
　　“……妳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看看妳。”

　　“是我妈叫妳来的？”闫蕊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坐下。

　　“不是，是陪下个项目的导演过来看采景。”
　　“顺便来看看妳。”

　　林诺加快手中的速度，为两位各上了一杯店里的招牌奶茶。
　　放在刚进来的那位女士面前的那杯，明显与另一杯不同。

　　“谢谢。”

　　林诺点点头，回到角落，不打扰两人的相处。

　　“妳的那杯和我的不一样哦，小诺不仅为妳调整了配比，大概连茶底也换了。”闫蕊笑眯眯，把自己那杯也往江懿卿面前推了推，“试试有什么不一样。”

　　属于江懿卿的那杯是茉莉雪芽。

　　林诺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氛。
　　所以才特意改的。

　　“还不错。”江懿卿没有尝另外一杯。

　　在C市的几天，她每天都过来，林诺也每次都会为她提前准备好相同味道的奶茶，哪怕她从未说过第二天要来。
　　临走前，江懿卿向林诺抛出橄榄枝。

　　“公司的茶水部还缺调饮师，如果妳有意向，可以和我一起回去，下周就能正式工作……”

　　闫蕊在一旁扶额。
　　明明她都和江懿卿说了……

　　“谢谢江总，我暂时没有离开C市的想法。”林诺把封好口的奶茶杯递给江懿卿，微微颔首表示抱歉。

　　“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不用江总，我没有这个打算。”

　　江懿卿转身与好友对视一眼，又改了口。

　　“如果妳想试试别的工作……”

　　“谢谢江总，真的不用。”

　　“小诺……”闫蕊想叫住她，让她别把话说得那么决绝。
　　又有顾客来点单，林诺抽出身。

　　等江懿卿真的离开，整间奶茶店里经验最丰富的店员却在切水果时切到了手。

　　她清楚地看见一小块肉从自己的指尖分离开来。

　　一阵手忙脚乱，林诺仍挂念着马上快下班的文弈秋，让闫蕊把她送到文弈秋上班的学校门口。

　　“手怎么受伤了？”从学校出来的文弈秋看见她食指上的纱布，心疼得紧。

　　“不小心。”

　　“怎么眼睛都红了……”

　　“有点疼，缝了一针。”

　　“那我们快回家。”

　　今天和过往的每一天都没什么不同。

　　留在这里是正确的选择么？
　　是正确的吧。

　　毕竟她不能把文弈秋一个人丢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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