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微笑为何如此凄凉

　　市局下班的人流渐渐稀疏，洛念初换下挺括的警服，穿上了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和浅蓝色牛仔裤，将长发随意挽成一个松散的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褪去了几分工作中的锐利，添了几分温婉的烟火气。

　　她刚走出大门，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转角处的梧桐树下。

　　车窗降下些许，露出张以沫清俊的侧脸，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那双望向她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惊人。

　　见她出来，他立刻下车，为她拉开副驾的门。“等很久了？”洛念初坐进去，带着一丝歉意。她知道他的时间总是被精确到分秒。

　　“刚到。”他俯身帮她系好安全带，靠近的瞬间，他身上清冽的淡香混着车内的皮革味，温柔地将她包裹。他的动作自然流畅，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外套，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战栗。

　　车子平稳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窗外是喧嚣的城市霓虹，车内却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和一种静谧的暖意。

　　“累不累？”他目视前方，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有些闷，却异常温柔。

　　“看到你就不累了。”洛念初侧过头看他，嘴角弯起柔软的弧度，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张以沫转头快速看了她一眼，帽檐下的眼睛也弯了起来。他没再说话，只是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左手。他的指尖微凉，掌心却温热，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无声的暖流透过相贴的皮肤缓缓传递。

　　他没有开往任何知名的商圈或高级餐厅，而是熟门熟路地拐进一片充满烟火气的老城区，最终停在一条僻静的青石巷口。

　　“这是哪儿？”洛念初好奇地张望。

　　“一个朋友推荐的地方，说味道很好。”他牵着她下车，熟稔地推开一扇毫不起眼的原木色小门。
　　门内别有洞天。一座小小的四合院，青砖灰瓦，檐下挂着几盏暖黄色的灯笼。

　　院中央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枝叶繁茂，树下只散落摆放着四五张原木桌椅。时间尚早，只有一桌客人。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和隐约的桂花甜香，宁静得仿佛与墙外的世界隔绝。

　　老板娘是一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子，看到张以沫，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并未过多寒暄，便引着他们走到树下最靠里、最隐蔽的位置。

　　“你常来？”洛念初压低声音问。

　　“来过两次，很安静。”他帮她拉开椅子，“味道你应该会喜欢。”

　　没有菜单。他低声和老板娘说了几句，对方便笑着点头离去。

　　不一会儿，几道精致的家常菜陆续端上：清蒸鲈鱼火候恰到好处，鱼肉嫩白；一小盅山药排骨汤炖得奶白醇厚；清炒时蔬翠绿欲滴；还有一碟小巧玲珑的桂花糖藕。

　　他细心地剔掉鱼刺，将最嫩的一块夹到她碗里；盛了汤，轻轻吹了吹才推到她面前；注意到她多夹了一筷糖藕，便默默将那碟子挪得离她更近些。

　　洛念初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你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吃。”她给他也夹了菜。

　　“好。”他应着，目光却依旧大部分时间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满足地咀嚼，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他们聊着天。她说起白天调解的一起邻里纠纷，因为一棵越界的石榴树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居然发现两家人祖上还是亲戚。

　　他听得认真，被她模仿老大爷吹胡子瞪眼的模样逗得低笑出声，眼角眉梢都舒展开，那是真正放松愉悦的弧度。

　　他则说起排练时，新来的舞蹈老师普通话不太标准，把“动作要利落”说成了“动作要六六”，全队的人都憋笑憋到内伤。
　　她想象着那个画面，也忍不住弯了眼睛。

　　他们没有聊沉重的工作压力，没有聊恼人的绯闻和窥探的镜头，只是分享着彼此生活中那些细微的、闪着微光的琐碎片刻。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听她说，目光专注而温柔，仿佛怎样都看不够。

　　桌下，他的手指始终轻轻握着她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虎口，带来一阵阵安心而亲昵的暖流。

　　天色彻底暗下来，小院里的灯笼亮起，在他们身上罩上一层朦胧而温暖的光晕。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卷落几片槐树叶。他立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自然地披在她肩上。

　　“冷吗？”他问，声音低沉。

　　“不冷。”她摇摇头，却把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外套裹紧了些。
　　饭后，老板娘送上来一壶热普洱和两碟小巧的茶点。他们并不急着离开。

　　她捧着温热的茶杯，小口啜饮，享受着这难得的闲适。他替她将一缕被风吹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两人都微微一怔，随即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甜蜜与默契。

　　没有喧闹的人群，没有刺眼的闪光灯，只有头顶的星空、耳边的风声、眼前的彼此。

　　这一刻，他不是万众瞩目的巨星，她也不是冷静果敢的刑警，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相爱着的情侣，享受着忙碌生活中偷来的静谧时光。

　　“下次休假，”他看着她被茶水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轻声说，眼底映着灯笼的光，像落入了星辰，“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好啊。”她笑着点头，眼睛亮晶晶地望进他眼底，“哪里都行。”

　　回去的路上，她有些犯困，靠在椅背上假寐。

　　他调低了音乐，将车内温度调高，车速放得极稳。遇到红灯时，他侧过头，能清晰地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和微微翘起的嘴角，睡得毫无防备。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指尖，像只收起所有利爪、露出柔软肚皮的猫。

　　他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感和保护欲充盈了整个胸腔。

　　这就是他们最想要的约会——无需盛大，无需远行，只是在忙碌生活的缝隙里，偷得一段独处的时光，安静地吃饭，随意地聊天，紧紧牵着彼此的手，感受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宁。

　　暮色温柔，私语无声，爱意却早已在每一个眼神交汇和指尖相触间，汹涌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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