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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阿竹在一旁等了好久,又围观有不少人点名找自家姑娘,以为撞上了什么祸事,这会子见到踏雪,一整个就往怀里扑。
“姑娘……”阿竹左看右看,“受苦了,这黑心铺子……都是阿竹不好,这么晚才来相救……”
李掌柜上前驱逐:“可不兴你胡言乱语。生药铺子,是正经营生。”
“你个小哭包,一言不合就掉眼泪。你家姑娘,没缺胳膊没断腿。”踏雪把阿竹的眼泪擦干,领着她进了内堂。
主仆二人坐下,聊了起来。踏雪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阿竹笑得憨憨的,“还有柳姑娘。”
“柳姐姐也来了?”踏雪喜出望外,阿竹却拉住了她:“有人给了柳姑娘一个白象玉坠,引着她往南京。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那么,哥哥也来了?”踏雪像是被霜打了一般,秧下去了。
“公子去了杭州,接老爷夫人回来。家里头,表姑娘早往辽东去了。我趁着这个缝,按着姑娘信里写的,当了五百两回来。”阿竹从怀中掏出会票和当票,递了过去。
“猫儿图?”踏雪看完当票,站了起来,“那是外公最心爱的。”
“什么?”阿竹惊恐起来,“前阵子……夫人整理过一次书架……”
踏雪摸着阿竹的头,像是在说服她,也是在说服自己:“不慌不慌,这五百两用不得了,我得赶在阿娘回来前,去把画赎回来,不然保不住这条腿。真是时来运转,这阵子发了一笔小财……”
她站起来清点钱钞,郡主打赏了一百两,张家又给了五十两。那些碎银都被李掌柜拿去买酒肉给伙计们了,还有二百多两的缺口。
“还好财神爷关照我,回来一百两,又白捡了一百两。还差几十两……”踏雪囔囔道,“哪里能凭空生出来。”
“姑娘,可不兴贪公家的银子,那是要坐大牢的。”阿竹看踏雪往铺面走去,抓紧了她的腿。
“小傻子。你擦擦眼睛,让你开开眼。”
阿竹抹眼泪,看到一个金灿灿的簪子,忙接了过来。
踏雪顶了岫岫的活计,叫岫岫带阿竹去城里的当铺,直接把金簪做了死当。
岫岫和当铺掌故讨价还价,志得意满地当了整整六十两回来。
踏雪带着钱钞和银子,去白家的账房平了账。晚间,到白府请辞回家。
白岭脸上淡淡的,“路上多保重。到了,就捎封信到采芝堂报平安吧。”
踏雪和阿竹收拾好东西,一应行李留给岫岫,轻装上阵动身回家了。
回到家中,踏雪先环顾四周。爹娘还没回来,这条腿算是保住了。
想起白岭的叮嘱,她写了平安信,叫人往南京送去。
阿竹备好马,两人一起去了城南。
没想到当铺大门紧闭。经人指认,两人到了顾家。踏雪看形势不对,叫阿竹去打听打听。
“我说二位姑娘,别去触霉头。”有个邻居出门翻被子:“他们家,最近犯事了。收了来历不明的字画,说是通匪了。”
“我们在苏州也许多年了,从来未听说过顾掌柜有这档子事。”阿竹回道。
“我们也不信。”周围几个闲着没事的邻居,磕到一块了,“老顾做生意刻薄,豆丁点的好处就是守信用。据说,是南京兵部尚书家的公子,看上了一个叫猫儿图的古画。”
“他不给,说十五天的期限还没到。骨气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命用?都在狱中打到重伤,连着这家都被抄了。什么画儿古董啊,都没了。”
“哎,苦啊。这孤儿寡母的。”
吴氏一开门,嗓门大得很:“我家老顾是清白的,你们这群闲人,瞎嚼什么舌根。”
这声狮子吼震得一干人等做了鸟兽散。
“二位打听我家作甚?”顾掌柜的浑家吴氏,生来人高马大,一口气怕是能把这两人吹融了。
“大嫂,我……我是为了猫儿图来的。”踏雪都不敢大声言语。
那妇人像是疯了般,指天骂地。“你去苏州府找段为有要,要不就去南京找钱克阳要。我们家老顾为了你这画,蹲了大狱。是生是死我都不晓得!”
阿竹吓得后退了几步。
踏雪握紧了阿竹的手,对着吴氏赔笑道:“我今日不是来要画的。当初缺钱,我已经想了别的法子补上了。这五百两银子我也用不上,大嫂且收着。看着孩子的份上……”
吴氏见她有礼有节,也没有收下银子。只一下子坐地大哭,嘴里不停喊着:“老顾,老顾。”
踏雪见她悲坳,只把会票放在桌子上,说道:“大嫂好生收着,官司辗转,总要用钱。”
待上了马,踏雪和阿竹说道:“这段知府就是个狗官。如今这画到了钱府,成了他献媚的伎俩了。”
“现在要想追回,难上加难了。”阿竹说道。
“我在南京的时候,也给钱家送过药,他们家风评甚好。我们立刻回南京,我有门路到钱家后院。若是真在钱府,夫人为了官声,也会给回来的。要是去了别的地方,那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踏雪说道。
天气晴好,阿竹在钱府门口守着,说道:“姑娘可千万别逞强。画丢了最多挨一顿板子,姑娘就全推我身上,我能受得住。”
“傻瓜,哪有让你挨打的道理。我有分寸的,最多就是被赶出来。”
角门边上两个家丁认得踏雪。可面见夫人,还需要个有脸面的老人帮忙。
“王大娘正好在呢,你找她说完话便快些出来。只怕今日公子要回来,怕冲撞到外来的女眷。”守门的丁大郎说道。
踏雪说道:“这是自然。”
到了一处清静院子,踏雪敲了敲门,寒暄几句后说明来意。
“竟有这种事。大人是我奶大的,他的品性我最清楚。我亲自去说,就不信有这等奸人敢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
踏雪怕进不去内宅,劝道:“天热,嬷嬷年岁又大了,时常腿脚也不好。打发个伶俐丫头去说,也不见得说得明白齐全。不如,我找夫人说了,让夫人听了前因后果,也好有个明断。”
王大娘点了点头,叫了个小丫头,吩咐道:“你带带这位小娘子,先通禀,再带进去见见夫人。”又叮嘱踏雪:“三娘,事关重大,你要一一禀告,详细为上。”
踏雪答应了一声,跟着小丫鬟进了内院。
钱夫人坐在高堂之上,既威严又疏离,给踏雪赐了座。
踏雪规规矩矩在下方坐下了。
钱夫人说道:“听人通报,你有紧要事要告诉我。你且说来,我听听。”
踏雪说道:“夫人容禀。我是苏州人氏。先时,在苏州城南当了一幅古画,日前曾去赎回。却听闻苏州知府为抢画敬献钱大人,把那掌柜的寻了罪名,险些打死。大人的名望众所周知,料想是那知府狐假虎威,做些不法之事,故来通禀夫人。”
“一派胡言!”钱夫人喝道,“我家老爷从不在字画上上心,抢画更是空穴来风。清者自清,你个小姑娘信口开河,用着莫须有的传闻让我家为你出头。来人,把这女子赶出去。”
正在使女来拉扯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母亲大人。”
使女们停了手,往门外进来的公子恭敬行礼。
踏雪闻到一阵栀子花香,一位翩翩公子迎面而来。只见他用栀子花做成花环,半簪在头顶,脸颊微微扑了点粉。眼波流转,体态风流,更胜女子。
钱克阳对着使女说道:“都下去吧。这位姑娘,你留下来。”
夫人语气不咸不淡:“让你去杭州进学,才多久就回来了?莫不是,又觉得先生不好?”
“回京自然是有要紧事,待孩儿做完,还是去进益的。”他又转过头对踏雪说:“段为有,是给了我一副猫儿图。可我实在没品出什么,转手卖了,姑娘想要,也要不着了。”
“逆子!胡作非为!送你去杭州,怎么又和苏州知府攀上了?不交正经朋友,只顾着私下受贿。你爹爹督办安南兵务,圣上才刚提拔他做尚书。你趁着他无暇分身,把他的官声扔到哪里去了?”钱夫人骂道。
“母亲大人息怒。段知府是孩儿的朋友,又不是求孩儿办事。品鉴而已,不偷不抢,却之不恭。爹爹为了让我学好,平日里给的银两不够。我不忍心回家报信,让母亲担忧,才想了这个卖画的法子。”钱克阳说这话的时候还撒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钱夫人听他这样说,想起他素日体贴,也心软让步,一改方才的威严,轻声说道:“姑娘,犬子既做了这事,我一定会设法补偿你。多少银两,你尽管说。既是古画,想必价格不菲。我就是变卖嫁妆,也在所不惜。”。
“夫人美意,小女心领了。我只要画,不要钱。”踏雪说道。
“母亲何须如此,孩儿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拖累爹爹官声,也不用母亲变卖嫁妆。克阳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姑娘抓我去官府投案,母亲以为如何?”钱克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恳切。
钱夫人脸上流露出欣慰之意,“这位姑娘和那掌柜家的是苦主,此事我们也有不是。但我儿受人蒙骗,不是有意为之。如今先寻了画回来,再到苏州好生安置那掌柜的妻儿。此事等老爷回来,通报有司,那苏州知府贪赃枉法,必定会给个公道。”
“也只能如此了。还请钱公子告诉我,那画转卖到了何处?我也好去寻。”踏雪见钱家果然如传闻般,是知书达理的诗书人家,降了戒心。
钱克阳倒了杯茶,说道:“都是我一时贪念,才铸成大错。我给姑娘斟茶致歉。姑娘喝了这杯茶,原谅克阳年少无知,一时猪油蒙了心。”
踏雪摆摆手,说道:“公子也是被人诓了,我实在担不起。”
“姑娘不肯原谅,那也是我罪有应得。”钱克阳说着话的时候,眼角还泛着泪光。
“公子说的哪里话,我喝就是了。”踏雪只想把画要回来。
钱克阳趁着踏雪低头喝茶的间隙,眼睛望向别处,挑了挑眉,嘴角渗人,皮笑肉不笑。有人破窗而入,连着钱夫人也惊得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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