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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贺时与打了个喷嚏,温海松停下来,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感冒了?”
“鼻子有点痒,没事,继续。”
温海松道:“……说到哪了?哦,对,结合政策内参、权威评估意见还有老船厂的案例,咱们以保护性开发,打造文创空间相结合的一个项目,可以叫作‘明侨客厅’‘象外空间’什么的,直接把赵文瑞扣过来的‘破坏文脉’的帽子,变成‘创造性保护’。”
“唔。再突出一些美好前景,提升城市文化品位,激活区域带动就业什么的……这些你比我熟的了……最后附上……众信愿意先行一步,统筹开展前期环境的整治和规划设计,直接绕过贺振翱的人,给上面呈报。”
自荆华回到明侨,贺时与的胃口一直欠佳,章觅一周回来两三次,不在的时候就吩咐这边的管家安姐照顾她的肠胃,每天晚上安排厨师给她炖药膳汤。
这晚,贺时与便握着汤勺边吃晚饭边看橙冒险运营发来的报告。刘说首团中的一对情侣因为对营地的餐饮细节不满,为了补偿给客人,产生了意外运费等问题,当下需根据这种情况把旧的明细清单升级为动态需求的管理表。
饭吃了一半,贺时与便就此事跟橙冒险的运营总监开起视频会,会议刚结束,就接到韦宁的来电。
思忖跟许长龄关系密切后,似乎已冷落了韦宁好一阵。贺时与撑出十分谄媚的笑意接起电话,韦宁的声音听上去却不大对劲,像是刚哭过,贺时与怔了一怔,问道:“怎么了,怎么是这个声音?”
“感冒了。”韦宁清了清嗓子,“干嘛呢……”
“刚吃完饭,准备运动一下。怎么感冒了……干什么坏事了?”贺时与坏笑。
“去你的!我还没问你呢,你和那谁……怎样了?”
“什么?什么怎么样了……”贺时与装糊涂。
“她把头像换成黑色了,你肯定惹她了。”韦宁一言中的。
一想起许长龄,贺时与就感到五脏六腑都不自在,“‘尼垦丁’惹她了你问我干嘛……”
“无赖吧你就!”韦宁嗤嗤发笑。
“会笑,会笑就好,吓得我——以为你失恋了。”
“……我只是有点累。”韦宁轻呼一口气说。
在贺时与的印象当中,韦宁是那种精力十足永不疲倦的女人,大概真是出了什么事,“那……还上班吗?来我这儿休息休息?”
“你派机组来接我?”韦宁当真问她。
“你选时间。”
那晚韦宁在电话中说考虑一下,然而第二天中午,韦宁就发来了航班信息,“给你省钱了,谢谢我。”
“您这种厚脸皮的绝技令我受益良多,谢谢你。”贺时与回。
自从部分官媒与行业权威媒体在网上讨论传播“活化利用价值有限的建筑遗址”一话题,新的意见导向便随之诞生,风向也就自然变了。
许长龄听着平板里一再重复的新闻,木着脸预备把织了一半手套拆掉。拆了两圈,不禁想起那天贺时与牵着她的手说的话,她说,她很怕她妈妈……许长龄撕线的手慢下来——是的……那天,贺时与的确一连说了两次她很害怕她妈妈——许长龄倏地挺直脊背,她可能不是害怕陆烨,是害怕她妈妈!
扔下小半截手套,许长龄便要给韩敏筠发信息,方拾起手机,铃声就响起来——是贝珧。
自那次不欢而散,贝珧事后发来的道歉信息许长龄都是隔了两天才回复。
若不是两人有幼儿园的同窗之谊,彼此父母又都是相识,许长龄根本不愿意和贝珧这类人往来。
“喂——”
她至今关于幼儿园的深刻记忆里,就有贝珧为了争取芭蕾精英预备班的名额故意弄坏自己舞鞋的事,结果贝珧自己也没选上。
小学时她们在英语演讲比赛上遇见,为了这次的比赛她事先狠狠下了一番功夫。事实也是自己的语言更规范,内容更扎实,却以0.2分的评委喜好之差输给贝珧,赛后,贝珧还要在她背后跟一众同学朋友宣扬评委说许长龄的演讲太死板,缺乏激情。
虽然这次失败是许长龄成长记忆中的最后一次,但不可谓不深刻。
贝珧和她的聊天永远以“你爸爸”或“我爸爸”开头,虽然她爸爸的各方面总是差一点,但她攀比的热情常盛。
虽说不喜欢贝珧,许长龄却也谈不上讨厌。有时静下来一想,两人其实颇有近似之处,同病相怜,同样没有童年,没有安全感,所有的,只是众口一词的称赞,一柜子的奖杯奖状、书本卷子和丢下了自己扮演自己的孤独,如果没有她的追赶,这些年,自己不见得这样精勤。
“小龄龄——!在干嘛呐?”
贝珧的殷勤让许长龄有些防备。
“没干嘛。”
“还生气呐?哎呀是陆烨求的我!你知道我们两家关系的,我也不好拒绝啊,是有一点忽略了你的感受,Sorry……我也不是故意的……”
许长龄暗自好笑——你们两家的关系?从来只听说你爸爸巴结着陆正茂,也没听过陆家怎么提起你们家。
“有事说事,你要干什么?”
“没事……”骤然被点破,贝珧一时不愿承认。
“没事我忙去了,我还得写东西。”
“等等!帮我个小事……!”
许长龄冷笑了几声,“你不找陆烨找我?他不是正欠你人情……?”
“哎呀……你看你!你顺手的事——我最近不是搞了个‘国内高校青年艺术联展’你不是跟韩敏筠挺熟的,帮我把邀请函散一散,捧个场噻!”
“你又不是不认识她……你自己找她呀……”
“韩将军家人都劲劲儿的超高冷,我害怕……拜托了……啊拜托了——”贝珧撒娇。
琢磨着不过是举手之劳,许长龄也懒得和她纠缠,“我问问……”
当晚,许长龄便把这事跟韩敏筠说了。韩敏筠手上的美术馆资源、本地藏家、媒体人脉是现成的,无妨卖个便宜人情,何况跟许长龄关系非常好。
隔天两人见面,韩敏筠因为这两日要去弗兰参加一个沙龙晚宴,举办方派了专机接送,便想邀心情不佳的许长龄一道同去。许长龄因为青年学者讨论要保证出勤,只得拒绝了邀请。韩敏筠便把跟活动相关行家的联系方式推给了许长龄。
韩敏筠出发的当天,韦宁的飞机落地明侨。
韦宁早年多在川城和申浦盘踞,这还是她第一次到明侨,贺时与义不容辞亲自来机场迎接。
秉着宁早毋迟,早来等待的空档,贺时与掏出手机打发时间。贝珧发了一则高校青年艺术联展的展讯,就连很久没发朋友圈的许长龄也转发了,贺时与点进去一瞧,原来是贝珧负责牵头,中京美术馆支持的活动。
看到许长龄,贺时与心底柔软的一处便微微牵痛起来。越看越难受,越难受越不受控,这一会儿甚至有点后悔当时的决定。如果一辈子再也不见了或许还好些,过段时间还是要见面的,大概是没得到的心理在作祟,一点消息沾着许长龄,对她而言都像春/药似的。
放下手机远眺,大厅那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韦宁!
贺时与急忙立起身举起手,韦宁也瞧见了贺时与,她回过头,跟身后的男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同时向贺时与指了一指。
那男人个头不高,不到180,身形却健硕挺拔;样貌平平,举止却优雅斯文,一身米色系休闲商务穿搭,戴方框眼镜夹着平板提着个公文包和韦宁聊得轻松愉快。
贺时与迎上前,韦宁远远扑上来给了贺时与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来给你介绍——”她笑着回过头,“这个Hunter,盛元亨!我在飞机上新交的朋友!是衡石律师事务所的本地合伙人。”
贺时与稍稍一顿,递出手,“衡石,久闻大名!”韦宁道:“这个我刚给你说过了,是我朋友,Shero Ho!”
两人简单认识过,贺时与邀请男人上车她让司机送他一程。那男人说自己开了车,本来想要送韦宁,既然有朋友来接,那么就此别过。
三人简单作别,回去的路上,贺时与调侃道:“难怪韦大美人不让我接,随便乘一趟飞机,红圈所的头部玩家就收入囊中,一路上都不寂寞。”
“你不知道头等舱的交际用途吗?老娘的钱不能白花!”韦宁笑道。
“行。”贺时与把平板电脑递给韦宁,“中午想吃什么……本地菜、法餐还是川菜?位子都已经订好了,就等您下旨……”
韦宁推开平板电脑,抱住贺时与的胳膊,枕在她肩上,“吃点……街头小吃吧,粉面粥什么的?明侨不是好多小吃?去小吃街先逛逛再说!”
贺时与微微地一怔,撇嘴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吃的……吃一堆胀肚子还没营养。”
韦宁没搭话,取出手机对着镜头摆姿势,贺时与缓缓皱起眉头,面带微笑,嫌弃地扶起韦宁的头,“大姑娘您自重……搂搂抱抱有失体统。”
“咦——?心里有了人到底不一样哈……看这里——”
两人的脸同时被定格,韦宁放开手低下头认真地为二人的合照编写朋友圈文案,贺时与强笑着低声道:“我今天这么丑……有什么好发的……”
韦宁从手机屏幕移开目光,笑着斜乜贺时与,“怎么,害怕被Yeelen看到啊?你俩到底怎么了?”
“八卦——”贺时与淡淡笑一声,不肯说。
“那我问她——”韦宁说着便要去点许长龄的头像。
贺时与用手遮住屏幕,“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的人生里……不包含婚姻,她不同。”
以为只是个人发自肺腑的一句真心话,韦宁却愕然变了脸色,“她要跟你结婚……?”
贺时与笑了,“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我不想……”她想了一会儿,用了最含糊的表述,“把她当什么似的……”
“……你觉得……她是需要被认真对待,不忍伤害的女孩子?”韦宁轻轻接话说。
贺时与默默低下头算是认同。
韦宁一动也不动,石化了似的安静了片刻,忽然略有不屑地发出一声冷笑,“……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同样都是女孩子,有的人就天生被归类为需要认真对待,有的就注定是别人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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