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倒计时

　　十二月的寒风裹着雪籽，重重拍打在医院病房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顾枝淮躺在病床上，刚结束一轮靶向治疗，脸色苍白得像窗外飘落的雪，连呼吸都带着轻微的急促。秦云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额头，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枝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云川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自从顾枝淮开始治疗，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白天守在病房里寸步不离，晚上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密的蛛网，爬满了眼周。
　　顾枝淮缓缓睁开眼，看着秦云川疲惫却依旧温柔的脸，虚弱地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有点累。秦医生，你是不是又没休息好？”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秦云川眼下的青黑，心里满是心疼，“你要是垮了，我怎么办？”
　　秦云川握住他微凉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年轻，扛得住。倒是你，刚做完治疗，快闭上眼睛歇一会儿，我守着你。”他掖了掖顾枝淮身上的被子，又把床头的加湿器调大了些，湿润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是顾枝淮喜欢的味道。
　　顾枝淮听话地闭上眼睛，却没睡着。化疗和靶向治疗的副作用像潮水般反复袭来，恶心、乏力、关节酸痛，这些痛苦让他很难真正放松。但只要感受到秦云川的手一直握着自己，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身边，心里的不安就会减轻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顾枝淮的肚子传来一阵轻微的咕噜声。秦云川立刻察觉到了，他俯下身，轻声问：“是不是饿了？我早上给你炖了小米粥，还热着，我去给你盛一碗？”
　　顾枝淮睁开眼，点了点头。化疗让他没什么胃口，但秦云川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的饭菜，他总会尽量多吃一点——他知道，自己好好吃饭，秦云川才会放心。
　　秦云川快步走到病房外的微波炉旁，把保温桶里的小米粥加热好，又拿出一个小碟子，里面放着顾枝淮喜欢吃的、切成小块的酱萝卜。他端着粥回到病房时，顾枝淮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的靠枕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慢点喝，小心烫。”秦云川坐在床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小米粥，吹凉了才递到顾枝淮嘴边。顾枝淮张开嘴，温热的小米粥滑进胃里，带着淡淡的米香，让他原本空荡荡的胃舒服了不少。
　　“好吃。”顾枝淮轻声说，又吃了一口酱萝卜，酸甜的味道刺激了味蕾，让他多了几分食欲。秦云川见他吃得香，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一边喂他喝粥，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今天早上我去菜市场，看到有新鲜的草莓，等你明天状态好点，我给你做草莓酸奶。还有你之前说想吃的南瓜饼，我也问了我妈做法，等周末她过来，让她给你做……”
　　顾枝淮静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他知道，秦云川说这些，是想让他对未来多些期待，是想让病房里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一点。他看着秦云川认真喂粥的侧脸，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心里一阵酸涩——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生病，秦云川现在应该在医院里救死扶伤，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轻松愉快的生活，而不是每天被困在病房里，围着自己的病情打转。
　　“秦医生，”顾枝淮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秦云川喂粥的手顿了顿，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诧异和心疼：“傻瓜，说什么呢？你怎么会麻烦？照顾你是我愿意的，也是我应该做的。”他放下勺子，握住顾枝淮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枝淮，我们是爱人，不管你健康还是生病，我都会陪着你。对我来说，能守着你，看着你好好的，就是最幸福的事。”
　　顾枝淮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别过头，不想让秦云川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秦云川却轻轻转过他的脸，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声音哽咽：“别胡思乱想，好不好？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好起来的。”
　　吃完粥，顾枝淮的精神好了些。秦云川收拾好碗筷，又给顾枝淮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喝完，才拿出手机，打开之前下载好的植物纪录片，调到顾枝淮喜欢的那一集。
　　“我们看会儿纪录片，放松一下。”秦云川把手机放在床头的支架上，又调整了一下顾枝淮的靠枕，让他靠得更舒服些。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怀里，听着纪录片里温柔的旁白，看着屏幕上生机勃勃的植物，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桔梗趴在病床边的小垫子上，时不时抬起头，用脑袋蹭蹭顾枝淮的脚，发出软糯的“喵”叫声。顾枝淮伸出脚，轻轻碰了碰它的小脑袋，桔梗立刻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轻微的呼噜声。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纪录片的声音和桔梗的呼噜声，还有秦云川平稳的心跳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暖而安宁的画面。
　　下午的时候，护士过来给顾枝淮量体温、测血压。秦云川站在一旁，仔细听着护士报出的数值，时不时问上几句：“血压和昨天比怎么样？体温正常吗？他今天胃口好了点，要不要再调整一下饮食？”
　　护士耐心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又叮嘱道：“患者目前的生命体征还算稳定，但还是要注意休息，别让他太累。饮食上还是以清淡、易消化为主，多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好，我记住了，谢谢护士。”秦云川点点头，把护士的话记在心里。等护士走后，他又给顾枝淮掖了掖被子，轻声说：“护士都说了，要好好休息，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在旁边陪你。”
　　顾枝淮点了点头，靠在秦云川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秦云川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眼神里满是温柔和心疼。他低头看着顾枝淮苍白的脸，看着他因为化疗而变得稀疏的头发，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拿出手机，打开和医生的聊天框，反复看着医生发来的治疗方案，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希望治疗能有效果，希望顾枝淮能少受点苦。
　　傍晚的时候，秦云川的妈妈提着保温桶过来了。她一进病房，就快步走到病床边，看着顾枝淮熟睡的样子，眼眶红了：“枝淮这孩子，遭罪了。”她把保温桶递给秦云川，“我炖了鸽子汤，补身体的，等他醒了，你给他热一热喝。还有我做的南瓜饼，放了点蜂蜜，他应该会喜欢。”
　　“妈，辛苦你了。”秦云川接过保温桶，心里满是感激。自从顾枝淮生病后，妈妈每天都会从家里赶来，给顾枝淮做各种营养丰富的饭菜，帮着照顾顾枝淮，让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跟妈客气什么。”秦妈妈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你也别太累了，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别把自己熬垮了。枝淮还需要你照顾呢。”她看着儿子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满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以前在医院里再忙再累，也从没这么憔悴过。
　　“我知道，妈。”秦云川点点头，“等枝淮睡熟了，我就趴在床边歇一会儿。”
　　秦妈妈又坐了一会儿，帮着收拾了一下病房，叮嘱了秦云川几句，才离开。她走后没多久，顾枝淮就醒了。秦云川立刻走过去，轻声问：“睡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妈给你炖了鸽子汤，我去给你热一热？”
　　顾枝淮伸了个懒腰，虽然还是觉得累，但精神比之前好了些：“好啊，闻着就香。”
　　秦云川很快就把鸽子汤热好了，汤里放了红枣、枸杞和山药，都是补气血的食材。他盛了一碗，吹凉了递给顾枝淮：“小心点，别烫着。这汤很补，你多喝点，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顾枝淮接过碗，喝了一口，浓郁的汤香味在嘴里散开，让他食欲大开。他一边喝着汤，一边看着秦云川：“秦医生，你也喝点吧，我一个人喝不完。”
　　“我不饿，你先喝。”秦云川笑着说，“等你喝完了，我再喝。”
　　顾枝淮知道秦云川是想让自己多喝点，他没再坚持，乖乖地把一碗汤喝完了，还吃了两块南瓜饼。秦云川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拿起剩下的汤，快速喝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顾枝淮的关节又开始酸痛。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秦云川立刻察觉到了，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热水袋，灌上温水，用毛巾裹好，敷在顾枝淮酸痛的膝盖上。
　　“这样会不会好点？”秦云川一边敷着热水袋，一边轻轻按摩着顾枝淮的膝盖，动作轻柔而有力。顾枝淮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膝盖上传来的温热，还有秦云川按摩带来的舒适感，酸痛的感觉渐渐减轻了不少。
　　“好多了。”顾枝淮轻声说，闭上眼睛，靠在秦云川的肩膀上，“秦医生，有你在，真好。”
　　“傻样。”秦云川笑了笑，低头在他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
　　夜深了，病房里很安静。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渐渐睡着了。秦云川却没敢睡，他轻轻把顾枝淮放在病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着顾枝淮的睡颜。
　　他拿出手机，翻看着之前和顾枝淮一起拍的照片——有他们在枫叶林里的合影，有顾枝淮画画时的样子，还有桔梗趴在他们身边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里，顾枝淮都笑得很开心，眼睛里像有星星一样亮。秦云川的心里一阵酸涩，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停留在那些美好的时光里，多么希望顾枝淮能一直那样开心地笑着。
　　第二天早上，顾枝淮醒来时，秦云川已经不在病房里了。他心里有些慌，刚想喊秦云川的名字，病房门就开了，秦云川提着早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束新鲜的向日葵。
　　“醒啦？”秦云川笑着走过去，把向日葵插进病房里的花瓶里，“早上路过花店，看到这向日葵开得正好，就买了一束。你看，是不是和你画里的一样好看？”
　　顾枝淮看着花瓶里金黄的向日葵，心里暖暖的。他知道，秦云川是想让他看到这些充满生机的花，能有个好心情。“好看。”顾枝淮笑着说，“比我画里的还好看。”
　　“那就好。”秦云川放下早餐，走过去帮顾枝淮洗漱，“我给你买了豆浆和包子，还有你喜欢的茶叶蛋，快起来吃吧。”
　　顾枝淮点点头，在秦云川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洗漱完后，他坐在床边，吃着秦云川买来的早餐，看着花瓶里的向日葵，心里充满了暖意。
　　吃完早餐没多久，医生就过来查房了。他检查了顾枝淮的身体状况，又询问了他的感受，然后对秦云川说：“患者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靶向治疗的效果比预期的好一点，后续我们会根据他的身体状况，稍微调整一下治疗方案，尽量减轻副作用。”
　　秦云川听到医生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说：“谢谢医生，麻烦你们了。”
　　医生走后，顾枝淮看着秦云川开心的样子，也笑了：“秦医生，你看，我说我们会好起来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秦云川笑着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去看冬天的第一场雪，还要去露营，还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嗯！”顾枝淮用力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枝淮依旧每天接受治疗，秦云川也依旧每天守在他身边。治疗的副作用依旧存在，但顾枝淮的心态却越来越积极。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消沉，而是会主动和秦云川聊天，会在身体好的时候，拿起画笔，画一些身边的小事——画病房里的向日葵，画趴在床边的桔梗，画守在自己身边的秦云川。
　　秦云川见他状态越来越好，心里也越来越有信心。他每天都会给顾枝淮讲外面的新鲜事，会带他喜欢的书和画册过来，会在天气好的时候，推着轮椅带他去医院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小花园里的腊梅开了，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顾枝淮坐在轮椅上，秦云川站在他身边，帮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你看，腊梅开了，真香。”顾枝淮笑着说，伸手想去摸枝头的梅花，却因为距离太远而没摸到。
　　秦云川立刻会意，他摘下一朵开得最艳的腊梅，递到顾枝淮手里：“小心点，别被刺扎到。”
　　顾枝淮接过腊梅，放在鼻尖闻了闻，笑容更加灿烂了：“真好看，比我以前画过的梅花都好看。”
　　“等你好了，我们去梅花山看梅花，那里的梅花更多，更好看。”秦云川说，眼神里满是期待。
　　“好啊！”顾枝淮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向往。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小花园里，洒在顾枝淮和秦云川的身上。顾枝淮靠在秦云川的怀里，手里拿着那朵腊梅，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他知道，治疗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痛苦等着自己，但只要有秦云川在身边，他就有勇气坚持下去。
　　秦云川紧紧抱着顾枝淮，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默默许愿：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希望顾枝淮能好起来，希望他们能一起走过更多的春夏秋冬，一起实现那些还没来得及实现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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