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丢之后

　　在贺振华的鼓励下，贺白当场就预约了一个第二天凌晨去机场的专车，没有让贺振华费劲麻烦。

　　他答应过蒋沐凡，要快马加鞭的。

　　30号最早的一个航班，落地时间恰巧就是蒋沐凡之前说要从酒店出发的时间。

　　贺白一路上除了提前定了一把送到音乐厅的花，剩下的时间就是在算在赌，盼着蒋沐凡的排位可以靠后一点，让他能赶上蒋沐凡的演出。

　　也好在早上的航班很少有晚点的，贺白提心吊胆的下了飞机，一刻也没有停下的挡了车就往青州音乐厅赶。

　　他刚落地就看到了蒋沐凡发来的那条微信，贺白心里一空，生怕蒋沐凡会冲动的就此退赛，于是才有的那句“我觉君非池中物”的话。

　　不过万幸，他终于是赶上了。

　　贺白坐在台下完完整整的看完了蒋沐凡的演奏，从他昂扬的上台抚琴鞠躬，直到音乐顺利的慢慢渐弱淡出，完成了最后一句，他始终都目不转睛的望着。

　　那一身笔挺正装，仿若不生于烟火之间的蒋沐凡，一时间让他竟是有些恍然。

　　比赛当天就出了分数，蒋沐凡的分数很高，赛场上的各大评委都给了他很高的评价，也果真如贺白所料，还真有几个海外院校的老师当场就给蒋沐凡抛出了橄榄枝，看蒋沐凡是否愿意考虑去那边就读。

　　蒋沐凡虽然没有当场就答应，但也谦卑有礼的收下了那几所学校的简介资料，并且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

　　不论是出国还是留在国内，这都是一个大的抉择，蒋沐凡自觉需要与家里人商量。

　　而贺白全程微笑不语，也不做干涉，就静静地盯着眼前的蒋沐凡看。

　　那深沉的眼神，仿佛是若有所思，又仿佛就只是沉默的欣赏。

　　从下场到结束，最后到他们一起回了酒店，贺白都没能把目光从蒋沐凡身上摘下来过哪怕是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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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神奇，交通工具的便捷，真的拉进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贺白满打满算，从那个乌烟瘴气的酒桌上再到蒋沐凡身边，也就七八个小时。

　　从他进了那个音乐厅之后，是有一度和蒋沐凡一样深觉梦幻的，就连在化妆间里见到蒋沐凡的人的时候，贺白都觉得这一切都来的是那么的不真实。

　　仿若这富丽堂皇美好的一切，和远在一千公里之外浑浊的永宁，不是同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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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十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说实话贺白的酒压根就没醒，全靠着蒋沐凡那从容自得的笑容撑着。

　　所以一回酒店，贺白就绷不住了。

　　他像是被放开了什么开关，僵硬的松开了蒋沐凡的手，连五星级酒店的房间长什么样看都没来得及看，就冲进了厕所，开始疯狂的吐了起来。

　　蒋沐凡那时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贺白的不对劲，眉毛一拧，连忙把身上的背包和鲜花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紧张的跟了上去。

　　贺白的宽大平整的背覆在马桶边高高低低的起伏着，不知怎么的，蒋沐凡从那背影里竟是看到了一丝迷惘。

　　他一直都没来得及问贺白这两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忽然莫名其妙失联，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再出现。

　　……他发的信息他都看到了吗？他知道自己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吗？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把自己在这个时候晾这么久？难道回一句简单的“我都好”的几分钟的空……都没有吗？

　　这些蒋沐凡却是没问，他统统都没问。

　　演出的结束对现在的他来说，仿佛也没有什么值得狂喜的。

　　蒋沐凡把手搭在贺白的背上一下下的顺着，只觉得心里难过的不行。

　　因为贺白……看着好委屈啊。

　　“哥。”

　　望着贺白狼狈的侧脸，蒋沐凡心疼的唤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喝了酒来的吗？”

　　贺白胃里确实难受，从喝了那么多到现在也没过几个小时，他虽然在酒店已经吐过一顿了，但想要彻底把酒精代谢掉还是需要一个过程。

　　这一路又是赶飞机又是赶路的，贺白说实话，要不是蒋沐凡在台上太出彩帮他转移了下注意力，他估计早就吐到人音乐厅去了。

　　这会儿贺白肚子里早已是没了货，胃里是翻江倒海的酸，他闻声指尖发白的冲蒋沐凡摆了摆手，只是道了声“没事”，接着又开始哇哇的吐了起来。

　　蒋沐凡在一旁看着贺白难受，只能干着急，他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在贺白的鬓角上摸了一下，替贺白擦去了一层薄汗。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到底怎么了？”

　　蒋沐凡担心的问，语气有些着急。

　　那会儿贺白的那股恶心劲儿好像是有些过去了。

　　抱着马桶平复了两下呼吸，他抬起了那修长的胳膊摁下了冲水键，哗啦啦一声。

　　接着他顺其自然的握住了停在自己鬓角的蒋沐凡的手腕。

　　贺白紧闭着眼睛，扭过身将半张脸缩去了蒋沐凡的肩膀里——

　　“……没事。”

　　贺白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疲惫：“就是爸公司的一点事……给耽误了。”

　　蒋沐凡呆呆地半跪在原地，茫然的一声“哦”：“那…那都解决了吗？”

　　贺白难受的恨不得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蒋沐凡身上，他摇着头蹭了蹭的一声叹息：“还没。”

　　蒋沐凡有些不明白也没概念的问道：“那怎么办呢？”

　　结果这话一不小心，就像是问到了贺白的痛点里——

　　他说到底也就一个大学生而已，一天班儿也没上过，跟贺振华跑来跑去的顶多也就算是个实习中的实习。

　　公司整个资金链断了的后果，他哪敢去想呢？

　　贺白跪在地上，忍受着因为强烈呕吐而带来的大脑供血不足，天旋地转的将蒋沐凡抱在了怀里。

　　“我也不知道。”

　　他喃喃道。

　　“那怎么办呢？”

　　贺白有些脆弱的重复了一句。

　　蒋沐凡心里一痛，抬手将贺白又抱的紧了紧。

　　“没事儿，不怕。”他言语软糯的安慰，“……我也不懂那些事，但要是真遇到麻烦了，咱们全家就一起扛呗。”

　　“……”

　　贺白的耳朵被蒋沐凡这温温柔柔又轻轻飘飘的话吹的有些发痒。

　　头枕在蒋沐凡的肩膀上，他最后抬了抬嘴角，没再多说什么了。

　　其实他也不想跟蒋沐凡讲太多，他累了，讲也讲不动，又不想给蒋沐凡徒增烦恼。

　　况且现在局势也还不到最后的时刻，贺振华……还有一个魏忠平没有求。

　　所以此次贺白能暂且放下心来过来找蒋沐凡，确实也是听了一部分贺振华的劝——

　　在工作上，贺振华目前的助手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可用的人确实不止他一个，他也更不是贺振华最得力的那一个。

　　而那时远在青州的蒋沐凡，却是真的不能没有了自己。

　　贺白珍惜这一次他们两个人的异地独处，剩下的几天，他无比的希望他们两个能像是真正的情侣旅行一样的，能好好心无旁骛的陪陪彼此。

　　毕竟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不说，贺白自己也是真的没底儿这次再回永宁之后……他们这个小家庭要面临的局势将会是什么。

　　珍惜当下，及时行乐吧。

　　在蒋沐凡的肩膀上又呆了几秒钟，贺白便低声笑了笑，像是撒娇一般的大掌在蒋沐凡的后脑上揉了揉：“你真好。”

　　蒋沐凡被贺白这一声甜言蜜语说的耳朵一红。

　　“我可不就好么？”他低声的嘟囔了一句，“……又好又听话。”

　　贺白听完乐了，他的声音闷在蒋沐凡的颈窝里：“这听话又是怎么讲？”

　　蒋沐凡任由贺白怎么把他整个身子都覆在自己身上，只是自顾自的摇头晃脑，轻松道：“听话就是你说什么我干什么呀，你叫我东我绝不往西，都失联了这么长时间了，把我一个人扔青州，我不还是乖乖把赛比完了，没给你整一点幺蛾子。”

　　啪，“幺蛾子”仨字儿掷掷的一落地，贺白当即就表示了认同：“嗯，那确实是听话。”

　　说完他停了一停，又把额头在蒋沐凡的肩膀上蹭了蹭，接而又似认真又似愧疚的呢喃了一声：“你今天真好看。”

　　“……在舞台上，就你最出挑。”

　　“切……”蒋沐凡美滋滋的笑了笑，“少唬我了，你这醉鬼眼睛好使吗？”

　　“好使，比往常都好使。”

　　贺白诚恳道。

　　听完，蒋沐凡不怎么当回事的回了句：“得了吧。”

　　说着他动了动身子，想着把贺白扶起来：“起来吧，别在这儿坐着了，去床上躺会儿…”

　　贺白见到动静表示同意，顺带也报以了嘿嘿的一笑：“嗯，好，那你扶我。”说完就任由蒋沐凡拖着自己朝屋外走。

　　贺白体型不小，趴在蒋沐凡身上就像张软塌塌的大被子似的，蒋沐凡扛着那比自己长半截的胳膊，有些费劲的吭吭哧哧：“行…那你慢点儿……害…你也使点儿劲儿啊，这是喝了多少啊？”

　　“没多少，就几瓶白的…几瓶红的，我，我在那边儿……都吐过一次了。”

　　“行了行了，你还是省点儿劲儿吧，别说话了……”

　　“那…那我也想要你扶我……”

　　“……得得得，你这咋坐飞机来的啊你…”

　　“哎呀我去，好赖使点儿劲儿吧大侠！你这样我可搬不动你啊…”

　　“……”

　　说实话，贺白其实自己也能动弹，但被蒋沐凡这么照应着他心里还挺享受，身子就算有劲儿也不想使了。

　　蒋沐凡一身修身的西装，搬起一个比自己高大半头的大活人来也不容易，束手束脚的实在是不方便。

　　于是贺白就那么被蒋沐凡笨手笨脚的半架在肩上，结果跌跌撞撞的刚一出卫生间，谁知道蒋沐凡是胳膊上的哪一个力道没用对的不小心一个趔趄，竟是连人带醉鬼的径直就拍到了对面走廊的墙上——

　　“诶诶诶慢点儿…啊靠！”

　　蒋沐凡不由得一声惊呼。

　　紧接着就是一个失重感，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硬墙朝自己招手，自己却是无力躲闪的整个人撞了上去——

　　蒋沐凡“嘶”的一声，被贺白死死的压在了墙壁上，后背吃吃的痛。

　　这两个人重量的撞击其实不小，但也好在没磕着脑袋，刚才朝后倒的那一下，贺白的手及时护住了自己的后脑勺，没让他的这脆弱的脑袋直接接触到那冷硬的墙壁上，要不然以贺白那体格，蒋沐凡都能觉得自己真指不定能再瞎一次不可。

　　蒋沐凡后背贴着墙，手臂还紧紧扶着贺白的腰，怕贺白脚下不稳再摔了去。

　　可这些也都是他自己多想，贺白趴在自己身上，站的那是相当的稳。

　　不经意轻嗅着贺白身上令人安心的独有味道，蒋沐凡在原地倏然呆了一瞬，少顷，好像察觉了一丝不对劲来——

　　那什么，他那个地方……怎么还挺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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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孔微缩了一瞬，蒋沐凡愣在原地转了转眼球，小心的叫了一声：“哥？”

　　“……”

　　只见贺白抽了力的瘫软的身体，竟是在半空中顿了顿，像是僵在原地了。

　　哈，可着还真是在这儿装呐……

　　怎么……都处这么久了，还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吃豆腐吗？

　　蒋沐凡内心一时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但好像目前的重点也不在这里……

　　他的手呆在贺白的腰上一时也不太敢动弹，只是眼睛朝上方望了望，看到了贺白被头顶上射灯照下来的发着金黄的头发丝。

　　“……”贺白的呼吸在蒋沐凡的呆立下缓缓变得沉重。

　　寂静之中，空气像是止住了一般。

　　晃过半晌，贺白嘶哑的声音在蒋沐凡的耳边痒痒的响起，仿若是一只大漠中饥渴已久枯瘦的野豹——

　　“……凡凡。”

　　贺白有些犹豫的低声唤。

　　“……！”蒋沐凡闻声不由得绷紧了身体。

　　他感觉自己已经是猜到了什么了，却只是有些发慌的静静等在原地，等着听贺白接下来要说的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秒针的滴答伴随着贺白沉重的呼吸，少顷蒋沐凡终于听到了贺白诚实的一句坦白——

　　“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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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一落，蒋沐凡便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憋红了脸的抬眼，水光闪烁的眼底满是慌乱与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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