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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破
“妖——有妖!”
“都别退后——!保护王帐!!”
听闻帐外嘈声,沈行约霍地起身,拉开帐门处厚重的毡盖。
稀薄的冷气迎面而来,门外值守的甲兵纷纷挥斥武器,背靠王帐,正朝那‘不速之客’不住喝斥。
在众人的合围之中,麒麟石兽躁动地甩了甩尾巴,伏低前身,对着几人低声怒吼。
“你看,我就说吧。”
面对眼前这随时可能爆发冲突的场面,沈行约既没有出面阻止,也没有唤走与之对峙的石兽,而是抱着手臂,倚在门旁,如看热闹一般,回身朝萧拓道:“它这一路跟来,我始终都有感应,这不就现身了?”
甲兵头目转而看向两人,不禁面露疑惑。
“都散了。”
萧拓撑起帐门的厚毡,将之挂在了铜勾上:“放它进来。”
“这……”甲兵骇然道:“王上……这东西怕不是妖物啊!”
“它不是妖。”
沈行约单膝蹲下,朝麒麟石兽招了招手。
石兽赤红色的双目迟疑望过,渐渐收敛了怒气,绕开面前的甲兵,匍匐着来到了他的身前。
沈行约便伸出手,指背在它威风凛凛的兽首处轻轻剐蹭了一下。
少时,门外甲兵各自散去。
冒着腾腾热气的食案前,萧拓以匕首切开羊腿外部烤焦的部分,码得整齐的羊肉与野果干装盘,被他搁在了对面。
沈行约盘膝坐在案前,上身却支出去老远,对着半趴在地板上的石兽,手掌抚摸麒麟的兽首,时而又掰开它的嘴筒看。
“你是准备喂它吃点东西?”
片刻后,萧拓终于忍不住道。
沈行约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重新在案前坐好,他道:“哎,说正经的,你那宝贝祭旗拿去修了?”
“巫师不在。”
萧拓道:“要等午时才回营地。”
“找个人叫他回来不就行了?”沈行约舀了口汤,吹凉道:“你是部落首领,还不是你说了算。”
而沈行约不知道的是,在胡戎部落,一年之中最难捱的当属冬季。
草原的冬日气候严寒,苦寒中的部落百姓习惯寄希望于天地鬼神,因此,每一年岁暮前后,部族内大大小小祭祀的法事也最为频繁。
沈行约只在浑北待了数月,对部族的一些习俗了解不深,萧拓也未朝他解释,而是道:
“照这么说,你现在人在我的部落里,凡事是不是也该听我的?”
沈行约:“嗯?”
“想办法,把面前这只碍事的石兽弄出去。”
萧拓微微侧过目光示意,只见麒麟石兽早已没了刚才的安分,正在地板上打滚撒欢。
兽爪撕扯着地板上的毡毯,眼看就要将地毯扯得粉碎。
沈行约无奈莞尔。
还不等他开口驱逐,麒麟石兽突然停下动作,如分辨着什么一般,凭空嗅了嗅,继而‘咻’地一声,便窜了出去。
沈行约那表情足在脸上挂了两秒:
“……它出去了。”
“得追上它!”萧拓忙抓上外袍起身:“别让它在牧区乱跑,惊到羊群就麻烦了。”
“喂——刚才说让我赶它出去的是你,现在它出去了,说追回来的也是你!有完没完了?!”沈行约无法,在萧拓身后喊了一句,只得踉跄穿靴,匆忙跟了出去。
胡戎营地之间,麒麟石兽飞跃数道栅栏,直奔营地外围。
两人一前一后抄近路追上,途中路过阿姞娅的居所,石兽在路上却突然调头,闪进了一旁堆放木头的柴堆,不见了踪影。
这堆柴与阿姞娅居所的旁院紧紧挨着,沈行约追来时,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膝盖位置,扭头看到柴堆后方,石兽以兽爪拨开成堆的柳枝干柴,低声呜呜地叫着。
最后竟从柴垛里叼出一只带血的羊崽。
“哎——!干什么呢!松开!”
沈行约三步并作两步飞跑过去。
萧拓却按住他的肩膀,示意道:“等等,不是它咬的。”
“啊?”沈行约放下心来,总算卸下了劲儿,一点点地调整呼吸。
果不其然,麒麟石兽将羊崽拖出后便松开了它,受惊的羊崽咩咩狂叫,跛着后腿正想要逃,萧拓眼疾手快,及时地将之按住,检查起它腿上受伤的部位。
沈行约从旁边的柴堆上扯下一块苫布,盖住了羊崽的脑袋,令其平复下来。
“怎么回事?”
沈行约道:“这附近是牧区?”
“不是,你来帮我按着头。”
他们所在的位置属于王庭营地的边缘地带,但此地距离最近的牧场,骑马也要近半个时辰。
沈行约帮他按住羊崽,一番检查过后,萧拓初步排除了妖或者魔作案的嫌疑。
从伤口处判断,羊崽受伤至少已经超过一天。
可能是盘旋在天空上的猛禽突然袭击了羊群,捕获羊崽后想要逃走,却中途掉落在柴堆附近,也可能是被狼偷袭,误打误撞让它躲到了此地。
萧拓将羊崽的四蹄捆住,抱在怀里,准备将它送回附近的牧区。
沈行约却敏锐地感知到麒麟石兽的躁动,石兽不安地甩动尾巴,守在两人身前走来走去。
“它将咱们引过来,好像不止这么简单……?”
沈行约朝它招了下手,石兽便来到他的脚旁踞坐着。
萧拓侧目道:“什么意思?”
“具体说不好,”沈行约:“但我能感觉到,它的情绪有点焦躁。”
说罢他转身离开,跟在萧拓身后,脚下踩着干燥的木屑锯末,边走边打量两旁的柴堆。
“可能是初来乍到……嗯水土不服吧。”
伴随着一声闷哼,沈行约突然抽剑,以剑柄朝柴堆中央猛力捅了一下。
旋即只听哗啦一声,柴堆从中倒塌,顶部的干柴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听闻声响,一转头看到满地干柴的萧拓:“……”
“做什么?”
萧拓将木屑扬尘中,不住咳嗽的沈行约拉了过来,后者挥手在眼前拍了拍,好半天才喘过气,道:“咳咳我还以为那里面藏了什么人,又或者妖物之类的……”
萧拓皱了皱眉头,看向一旁门栅紧掩的院落。
他离开王庭这么久,回来后只大致看了眼王帐中待处理的事项,密密麻麻罗列的已如小山一般。
除了巴里赞听闻他赶回的消息,急忙赶来求见,其他人这会儿恐怕还不知道他此刻已经赶回的消息,否则风声一放出去,各类琐事麻烦只会接连不断地找上来。
但不论萧拓怎么逃避拖延,这些事务迟早都要找个时间逐一处理。
就如巴里赞所说,关于阿姞娅的事情,唯有他亲自出面,敲定此事,才能免得她在族人面前抬不起头,忍受众人的指指点点。
“谁住在这儿?”
沈行约看他一时走神,问道。
萧拓收敛目光,低声道:“我二嫂。”
麒麟石兽抖掉背上的木屑,来到两人身旁,萧拓道:“自从二哥死后,她便搬到了远离王庭的地方独居。”
沈行约点了点头,看向居所院落的木栅门:“怎么连个守卫也没有?你要不放心,就进去打个招呼?左右回都回来了。”
萧拓有些迟疑,更不确定阿姞娅与那个男人怎么样了,怕就这么不打招呼,突然造访,若是撞上就尴尬了。
而在他犹豫之时,沈行约已快步走上前,探了探院中空无一人,便抬手敲响了院门。
他倒不是为别的,只是对方才那一幕仍抱有疑虑。
他很清楚摄提格在萧拓心中的分量,自然不想萧拓仅剩不多的几个亲人再出事,谨慎起见,还是多看一眼为好。
沈行约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跟了过来,敲了敲门,又无人应声,疑惑道:
“没人吗?你二嫂这么早就出去了?”
“应该不会……”萧拓尝试拉动门闩,才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木栅下,还有一块硬木顶住了门扇,因而十分牢固。
自从摄提格死后,阿姞娅终日郁郁寡欢,鲜少与外界联系,却唯独那个男人……
“这地方也太偏了点儿。”
沈行约道:“你应该多派些王庭的甲士过来看守,一个女人独居,住这么远总觉得有些危险……”
上一次萧拓来拜访时,阿姞娅明确表示要撤掉门外的守卫,出于对她的尊重,萧拓也只得遵从她的意愿。
而这一次,仅剩的两名守卫也不知所踪,联系起巴里赞尽早在王帐和他说的那些话,很难不怀疑是阿姞娅再次交涉,赶走了留守的两名甲士。
就在两人犹豫,要不要就这么回去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摄赫。”
阿姞娅推开居所的门,目光惆怅而欣慰地望向院门处。
她走过来时手扶着腰,步态显得极为笨拙,尽管身上裹着厚重的布袍,可还是能看出她腹部明显的隆起。
看到这一幕,沈行约登时傻了,一个丧夫寡居的女人以这副模样出现,很显然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身旁,萧拓的表情几乎是僵在了脸上,许久后才道:
“二嫂……你?!”
他的第一反应是阿姞娅生了什么怪病,否则何以解释她身体上的变化?然而观察阿姞娅的气色,绝非那种病态的憔悴模样,而是正值孕期的些微疲惫。
可萧拓明明记得,一月前他离开时还不是这样。
无意间对上阿姞娅的目光,他一时如坠梦中,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沈行约最先反应过来,朝对面微笑示意,拿手肘轻轻碰了萧拓一下。
尽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萧拓还是尽力调整好情绪,顿了顿道:“叫巫医来看过吗,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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