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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诫
森森白骨从前方鼓起的地面处破土钻出。
伴随着‘咔哒、咔哒’的诡异响声,白无相活动着全身的骷髅骨骼,突然出现在沈行约面前,指骨撇动,轻轻掸去肋骨处玫瑰花瓣上沾着的土渍。
“别犯傻。”
白无相如同朝他致意一般,微微低了下头,骷髅手臂朝他伸过:“你分明与他不是一路……”
“滚开——!”
沈行约骤然暴怒,不假思索拔剑劈去,面前的骷髅体却在瞬间散开。
这一剑挥砍过后,沈行约才惊觉,方才那通往魔域的入口早已不见——萧拓竟凭空消失了!
“需要我来作自我介绍吗?”
被打散的骨骼重新组合,垒砌而成的骷髅体再度出现,立于沈行约的正前方。
“嗯……”
白无相略作思索,拉长了语调,娓娓道:“其实,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只不过那时,你应该没有印象了……”
“萧、萧拓……?”
沈行约惊魂未定,完全听不进他在说什么,踉跄着向前两步,茫然环视四周。
“我就长话短说……轩辕那家伙,许诺了一笔不错的报酬。”
白无相的声音如游走在幽冥两界的鬼魅,显得极为飘忽:“我便答应他,辗转人、冥两届,代行鬼差之职……说白了,就是找你来传个信,至于现在么……”
“轩辕……?”
沈行约口中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却是突然转身朝他走来,整个人怒不可遏:“又是他!又是这个人!告诉我,他究竟是谁?缠着我不放,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无相微微一顿:“这就,恐怕……”
还不等他那句‘无可奉告’说出口,沈行约又愤怒地近前。
一人一骷髅相对,沈行约目光冷如冰刃,浑身散发着冰封般的凛冽气场。
直面那张森然怪异的骷髅脸,他怒不可遏地道:“如果每次都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复,请你转告他——我不需要!让他少来烦我,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想听他那些所谓的报信!!”
白无相:“……”
“……别这样,你太冲动了。”
白无相略抬起双手,作了个安抚的手势,劝慰的语气道:“你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是什么让你感到愤怒……哦?你在担心?”
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白无相换了一副笃定的语气,似撞破了某个秘密般隐隐有些兴奋:“你很担忧,你那位同伴的处境。”
“少废话!”沈行约拳头攥得嘎吱作响,极力克制着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径自略过了他,继而转向四周,企图找到连通魔域的入口。
白无相轻‘啧’了一声,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但我还是要提醒你——别和那个人混在一起,他迟早会害了你。”
在听到这句话时,沈行约脑中维持清醒的那根弦倏然崩断,猛然回过头时,白无相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
沙沙的薄雪落下,只余鬼影般的声音旋绕在他耳侧。
“违抗既定的命运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沈行约眉头紧锁,抬眼望向天际。
天穹深不可测,当中映射|出一抹沉闷的灰蓝色彩。
而白无相的声音仍在继续: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你的万般执念,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而到了那时……”
“滚——滚开!”
沈行约几近癫狂地一声怒吼,却见半空中倏然一道黑影闪过。
坍塌的荒洞后方,突然传来重物跌落的响声。
“萧拓!”
沈行约赶到时,便见山洞塌陷的侧坡下方蜷着一个人影,他飞跑过去,将人扶起靠在怀里。
萧拓摔得浑身狼狈,衣衫处撕裂了数道口子,飞雪落在他苍白削瘦的脸上,深邃的眉目间,睫毛静静垂敛,陷入了昏迷。
就在刚刚,萧拓顺着车牧逃遁留下的踪迹,以祭旗撬开了连接魔域的通道,强忍着强烈魔气的啃噬痛楚,而后来到了魔的领域。
就在他踏足魔域,准备施展祭旗对车牧发起攻击时,无边的焦土之上,却突然现出了魔女的身影。
在这之后,萧拓召出祭旗勉强应战,却因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魔域内汹涌的魔气,一脚踏空,从界域边缘坠落下去。
“醒醒!萧拓!”
沈行约令他靠在自己肩上,不敢乱动,只拍了拍他的侧脸:“你别吓我!”
数息后,萧拓痛咳一声,恢复了意识。
“这、是……?”
萧拓缓缓睁开眼,逐渐聚焦的瞳仁中,倒映出沈行约俊朗的面庞。
一瞬的茫然过后,他的气息陡然变为急促:“不——车牧!这还没完……”
萧拓竭力撑起身子,稍一动作,四肢百骸竟似碾压般地剧痛。
“先别起身!”
沈行约忙按住他,萧拓恢复清醒后情绪格外激动,因体力透支,疼痛的反噬令他的身体微微发抖。
“刚才……我做到了……差一点,”萧拓:“只差一点!我就能杀了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
沈行约生怕他身上还有其他暗伤,只能以手臂圈住萧拓微微发颤的身体,抱着他尽力安抚:“别这样,你先冷静点,冷静下来……我们一定还有机会!”
“再想其他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良久过后,萧拓紧绷的背脊逐渐放松,方从那种复仇的急躁情绪中平复过来。
他从魔域的界域边缘跌落,被魔域内的煞气所伤,因踏入的时间极短,所幸内伤倒不算特别严重。
但糟糕的是,祭旗却因方才撬动魔域入口,以及在魔的领域施展打斗,而破裂得不成样子。
碎裂的旗骨支出,旗面玄鸟的光纹已然淡去。
萧拓撑着膝头,艰难站起,握住了沈行约准备搀过来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怎么办?”
沈行约知道,萧拓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这次复仇的机会,却不得已而中断,内心肯定十分沮丧自责。
他顿了顿,尽力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上面,喘了口气道:“刚才那些妖你也看见了?至少有近百只,一打起来全都跑了……”
“哎,麒麟石兽也不见了,不知道景望那边查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眉目,要不我先过去看看……你再休息会儿?”
萧拓立在原地,朝他摆了摆手,另一手则始终按在心脏位置,喘匀了一口气后道:“……不要紧。”
沈行约收起残破的祭旗,将之交到萧拓手里,后者尝试运力,祭旗仍毫无反应,已经不能再召唤神明之力。
萧拓不信邪又继续尝试了两次,皆以失败告终。
“别试了!”
沈行约一把夺过,索性自己收了起来,免得看着心烦。
萧拓发出了一枚响箭,作为队伍集结的讯号。
经过方才的变故,二人所骑的战马也不知所踪,只得沿着来时路折返。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沈行约一手扶于对方身后,架起萧拓,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崎岖的雪地上,身体踉踉跄跄:“别硬撑,你身上的伤真的没事?”
四下俱静,回应他的只有耳畔萧拓粗重的呼吸声。
雪沙落在衣袍间,脚下则是被雪覆盖的坑洼冻土,二人身后一道拖行的痕迹。
“问你话呢!”
沈行约手臂发力,将人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终于意识到不对。
“萧拓——喂?!”
沈行约肩头猛地一沉,感受到搭在他后颈的那条手臂垂了下去。
萧拓彻底陷入了昏迷,全身的重量渡过来,沈行约失去平衡,与他抱着,一齐摔倒在了雪地里。
“王上——!”
另一边,景望带着一队人马匆忙赶来,隔着老远便飞奔下马。
几名亲卫七手八脚上前,将萧拓扶了起来,把他放置在临时架起的担架上。
简单包扎过萧拓身上的擦伤后,景望看着沈行约气喘吁吁,分膝坐在一旁的身影,迟疑问道:“王上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行约撑膝起身,拍打外袍上的雪污,上气不接下气道:“带他……先带他回去!”
夤夜时分,一行人马来到充州境内,沈行约安排众人在临近的一处驿馆中安置下来。
昏黄的铜灯下,萧拓换了身深色中衣,平躺在榻上。
沈行约替他擦了把脸,回来时见他已经醒了。
“这是在哪?”
“娓城,”沈行约在榻前坐下,手放在他的额前摸了摸:“驿馆的客房。”
萧拓眉头稍蹙:“祭旗呢?”
“我收着了。”
沈行约在榻前宽衣解带,随手一指身侧。
案几上,萧拓的外袍叠得整齐,残破不堪的祭旗正放在那上面。
“得回去找祭巫,说不定他有复原的办法……”
思忖片刻,萧拓说道。
沈行约点了点头。
萧拓抬起视线看着他,默了默,又道:“我让景望明日送你先回皇城。”
“你的伤好些了?”
沈行约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将衣袍一卷,丢到案几上,折身上榻问道。
“不碍事……”
“嗯,”沈行约在他身侧躺下,侧过身来,指头轻轻触碰对方脸颊上的一点擦伤。
萧拓握住了他的手指,还想再说什么,便见沈行约神情认真,道:“我陪你回王庭,左右出都出来了,就当难得给自己放个假……”
萧拓对于他的提议显然还有担忧,正要开口,沈行约却倏地抽出手指,食指抵在对方唇边。
“你不用表态,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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