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無名之血:彼方無名,此生猶記 (HP)

作者:刘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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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五章——北境之夜


      午後日光如碎金般斜落,沿著羅齊爾府的窗櫺靜靜流淌,鋪散在白金色地毯上,光影明暗宛如一幅靜止的古畫。室內弦樂低迴,音色柔和得彷彿連空氣也被細緻揉開。淡淡的薰衣草香與古書紙頁的乾甜氣味交織,還混著銀器方才被擦亮後的那抹微涼——整個房間靜得近乎端莊。

      魔法部長康尼留斯·夫子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手中的茶杯仍未減半分。

      他背脊筆直,神情恭敬得幾近拘謹——但語氣卻努力維持著一種帶著笑意的、禮貌而世故的親切,宛如一件精心熨燙過的外套,體面卻不合身。

      「我們當然理解沙菲克家的立場。」夫子保持著那副外交式的微笑,語氣輕柔,卻帶著一絲掩不住的試探,「只是……英國魔法部與北境之間的交流似乎出了些許誤會。若由夫人您親自出面調停,想必能令局勢更為和緩。」

      對面的沙發上,瑪莉奈靜若白瓷,手中茶杯始終穩如雕像。燭光在她銀灰色的瞳孔上掠過,反射出一抹清冷的亮意——如未融之雪,沉靜而不可測。

      「誤會?」她輕聲復述,語氣溫柔得像落在湖面的指尖,卻隱約透著幾分若有若無的揶揄,「部長指的是哪一種——文件的誤會,還是態度的誤會?」

      夫子的笑容僵了半瞬,像被人不著痕跡地扯住邊角。

      「呃,這——」他清了清喉嚨,努力把語氣壓回溫和的軌道,「自然是溝通上的問題。我們的同僚……可能對北方的傳統不夠了解。」

      「傳統?」瑪莉奈低聲念了一遍,將茶杯緩緩放回托盤。指尖輕敲瓷沿,宛如在靜室裡落下一枚冰片。

      那聲響極輕,卻令整個房間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她抬眼時,神色依舊端雅,語氣柔和得挑不出一絲失禮:「沙菲克的傳統向來簡單——互信以前,必先有敬意。若連最基本的界線都被忽視,那便不是誤會,而是試探。」

      夫子嚇得連忙把笑堆回臉上,額角微微冒汗:「我們並無此意,真的……!只是、只是溝通出了些差池……!」

      瑪莉奈沒有再步步緊逼。

      她只是垂下眼,將視線輕輕移開,神情安然如靜夜初雪落在枝頭。

      「英國與北境的協定,並非由我定奪。」她語氣溫柔,卻如刀鋒包在綢緞裡,界線分明。「若部長真心盼望得到答覆,還請按規矩行事——向沙菲克族長遞函。」

      禮儀周全,卻帶著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距離感。

      夫子連忙微微低頭,彷彿那一個姿勢便能遮住額角正滲出的薄汗。

      「我會照辦……一定會的。」

      她緩緩起身,裙擺在光影間輕柔一晃。微微頷首,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絲無可推卸的意味。

      「那便勞煩部長親自送達了。北境的路……您應該還記得。」

      夫子像被輕輕推了一把似的,倏地站起,嘴裡忙不迭地應聲,音節都有些發虛。

      小精靈適時上前,引導他離開。沉穩厚重的木門在身後闔上,發出一聲低沉的迴響——把慌亂的氣息關在門外,只留絕對的靜謐。

      羅齊爾府重新沉入安寧。

      瑪莉奈走向窗邊,長長的陰影落在她身後。她的視線掠過遠方的雪線,越過冬日薄霧,似乎在凝思什麼。

      陽光微微映在她的指尖上,冷而通透,照出手心裡一道細微的暗影——

      像雪,也像一場永不消融的冬。

      「他走了。」

      門邊傳來一聲低語,像風雪剛落地時那一瞬的清冷。伊凡站在那裡,披風上仍帶著未融的寒意。

      他走進來,順手摘下手套,將那層金屬的冰涼置於桌邊。目光在房裡緩緩掠過,最後停在夫子方才坐過的椅子上——那椅背被壓得有些變形。

      「魔法部果然還是沒學會。」他的聲音淡淡的,卻像刀鋒掠過靜水,冷而清晰。

      瑪莉奈回首,銀灰的目光靜若深潭。

      「他們從來不記得錯在哪裡。」她語氣平穩,彷彿說的只是氣候冷暖,而非一個國度的傲慢與愚昧。

      伊凡低低地嗤了一聲,聲音冷得像銀刃在磨石上擦過——尖銳、短促,卻藏著多年未平的怒意。

      「當年也是這樣。」

      他喃喃,語氣淡得近乎無情,卻每一字都像落在骨上。

      「先是疏忽,再是縱容……最後——只剩筆在說話。」

      那一句話落下,房間裡的空氣便像被瞬間抽走。

      瑪莉奈的指尖停在杯沿上。

      整個空間彷彿都因此微微顫了一瞬。

      不是憤怒。

      而是某種被深埋已久、卻從不真正消退的記憶,被輕輕觸到邊角的反應。

      「別提那件事。」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冬夜裡的霜刃從袖中滑出——不動聲色,卻寒意逼人。

      伊凡卻沒有後退半步。

      他向來如此——越是禁忌之處,語氣便越是平靜,像是將刀子以最穩的角度往事實的骨節上按去。

      「可他們總該記得。」

      他站在那裡,影子拉得細長。

      「當年為了遮掩自己的疏失,他們是怎麼把妳的堂妹——」

      那個名字他沒有說出口,卻像整座屋子都替他說了。

      「——推上審判席的。」

      火光在瑪莉奈的眼底顫了顫,映出一層薄薄的冷意——那種冷,不是拒絕,而是多年積雪壓枝的無聲。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連壁爐裡的木柴都發出一聲乾裂的輕響,才緩緩開口:

      「若再放任下去,後果……不會只限於政治上的衝突。」

      語氣依舊柔和,卻像霜封的湖面,稍一觸碰便知底下深寒如鋒。

      伊凡沒有立刻回話,只抬眼看向她,屬於少年的那份銳利早已沉進瞳底,餘下的是更深、更靜的決斷。

      「那就讓他們自己嘗一嘗。」他的聲音低沉,像遠處冰原底下的暗潮。

      「十三年了——也該讓他們記起代價是什麼味道了。」

      那句話落下,屋裡的火焰彷彿被什麼壓了一下,微微一暗。

      窗外的雪風喧起,捲著寒意沿著石牆而行。遠方的天邊被冬光壓得發白——

      像是某場未曾遺忘的報應,終於要從深雪中緩緩起身。

      遠在北境的夜色深得像沉入海底,連星光都被雪幕吞得七零八落。

      沙菲克古堡矗立在風口,靜默得只剩雪落在石瓦上的輕聲。寒風從高窗縫隙灌入,卷著細碎的冰屑,鋒利得像光。

      伊蓮娜站在書房門口,披風在風裡微微一動。

      她垂下頭,行禮的姿勢一絲不亂,語氣沉穩,卻自覺壓得極低:

      「伊薩克大人,沉睡者……昨日有了輕微的反應。」

      伊薩克聞言抬起眼來。

      燭光掠過他的銀灰瞳孔,那光澤冷得像冰層深處的晶片——透亮、無聲,卻令人不敢直視。

      「確認過來源?」他問,語氣平靜。

      「是的。」

      伊蓮娜低頭回答,呼出的白霧在寒氣中一瞬即散。

      「不是藥液失衡,也不是外部干擾。」

      她慎重地選著字,每個字都像在審視一條不願碰觸的邊界。

      「更像是……精神層的共鳴。」

      話到這裡,她微微停頓,似是確認自己的判斷無誤後才補上:

      「持續不到一分鐘就平息。」

      書房裡的溫度彷彿被一句話生生拉低。

      伊薩克握著羽毛筆的手停住,筆尖懸在半空,墨跡在羊皮紙上無聲地暈開一朵深色的影,像是某種正悄悄浮出的預兆。

      「……共鳴。」

      他低低地重複,聲音輕得像被風雪即刻吞沒。

      然而那兩個字在這座古堡裡,有著遠超字面之上的意味。

      短暫的沉寂後,他放下筆。

      神情平靜無波,卻像風暴最深處的中心——那種平靜往往意味着判斷,而非安寧。

      「繼續觀察。」他的語調如常,卻蘊著無可違逆的指令。

      「並通知潘墨——不必驚動其他人。」

      「遵命。」

      伊蓮娜再次俯身行禮,動作一如既往的標準而克制。

      厚重的門在她轉身離去後緩緩闔上,輕響被深夜吞沒。

      只留伊薩克獨自坐在書房的靜寂裡。

      伊薩克維持著坐姿,像是一尊刻在寒冬裡的雕像。

      書房寂寥無聲,只餘風雪擦過石牆的低語——與他心跳之間的空隙,緊密又陌生。

      他的視線落在桌上那枚銀製誓印。燭光映在金屬上,被冰冷的紋路折成微光,宛如深海底下隱約浮動的一條脈動。

      他凝視著它,彷彿正聆聽某種極微弱的聲響。

      那響動不只來自遠方——

      更從記憶深處滲出,慢慢浮起。

      緩慢的。

      細碎的。

      像多年以前埋在雪下的呼喚,被時間壓得稀薄,卻依舊固執不願散去。

      不是幻覺。

      是回聲。

      是某種他以為早該沉寂的聯繫,再度被觸碰到邊緣。

      他記得清楚——那一日雪深至膝,北境的風像要將整座古堡磨成白骨。

      伊蓮娜站在他面前,語氣平靜得彷彿只是在討論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差事。

      「這樣我比較安心。」

      她說得輕,卻無半分遲疑。

      「誓言的波動離我最近,我能在第一時間察覺。」

      那份鎮定,像一層薄霜落在石階上,安靜、無聲、卻無法忽視。

      當時的他沒有阻止。

      甚至沒有多言。

      誰都以為——誓言的力量已徹底沉睡,只剩些無害的魔力殘留,像被封存在琥珀中的微光,再也不會被喚起。

      直到數年後,夏洛特的魔力開始出現不尋常的偏移。

      她施放的每一道咒語都帶著細微的失衡。

      不是錯誤、不是疏忽,反而像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牽住了尾端——拖曳、扭動,留下微弱卻固執的餘震。

      伊薩克查遍了所有可能。

      血脈。

      儀式。

      環境。

      甚至連最古老、最冷門的魔力疾病都逐項排除。

      直到最後——

      他才在那些細碎的魔力震動裡,捕捉到那道再熟悉不過的頻率。

      與沉睡者體內的誓約餘波……一模一樣。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如鯁在喉。

      不是驚訝——

      而是心底某個早已預感、卻不願承認的猜測,被徹底證實。

      誓言並未消失。

      只是——

      換了一個宿主。

      伊蓮娜多年的照護、近距離接觸、魔力的細緻調校……

      那些誓術殘痕在無聲無息間滲入她自身的魔力系統。

      而伊蓮娜的女兒——夏洛特——自出生起便與那道殘波共鳴。

      這不是詛咒,卻比詛咒更難治療。

      它沒有惡意,但永遠不會消失。

      像是誓言本身在尋找新的出口、新的連結,悄然沿著血脈傳承下去。

      他慢慢閉上眼。

      指尖微微一顫,那一息之間的沉默,比任何責備都更沉重。

      這一切——本不該發生。

      而他當年的默許,終究成了最安靜、也最深刻的失誤。

      無聲、無跡,卻在多年後沿著血脈開出不可逆的痕。

      桌上的燭火輕輕晃動。

      火光映在誓印冰冷的銀面上,折出細碎而規律的微光——

      忽明、忽暗,像某個沉睡者緩慢的呼吸,正從記憶深處與此刻重疊。

      他輕聲喃道:「……連妳也被牽進來了。」

      語氣裡沒有怨,也沒有悔,只有沙菲克一族看穿命運後那種近乎寂靜的接受——

      像在黑暗中點亮一盞盡職的燭火,明知風雪無常,卻仍要守著不滅。

      窗外的風雪正密,拍打著古堡的石壁,像遠古的鼓點。

      夜色深沉,時間在北境的冬裡行走得格外緩慢。

      仿佛整座古堡都屏住呼吸——

      等待著下一次的共鳴,再次穿越霜雪,輕輕敲碎這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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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个月前 来自:中国台湾
    由於作者是個喜歡玩橙光遊戲的台灣人,所以會出現繁體敘述+簡體翻譯的情況。如果出現違和感,算我的鍋,謝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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