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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4 章
叶三从未想过有一日还要同沈天动起手来,那少年人招招式式都留有余地她自当清楚,可却心中一点儿愧疚也无。
弯刀‘锵鎯’一声被甩去泉边的大石上,叶三堪堪收了手。
她一双眼戾气颇重,就是喘息间还有虚乏,当是哪个真对手趁机,一招就能取她性命。
“原是你们逼迫她与那无双解蛊?”她捂着右肩,牵动着心口都有些钝痛,毕竟伤还未愈。
离开了海东戈,她打听之下才明了自己是误会了。想来也是,便是那无双般自命之人,如何会明知生死相契下,还为了个认识不过月余的小丫头冒险。
“沈天,你作何用?只站在一旁看着?”叶三说出这话时心中也从未作想沈天到底有否理由必须要为海东戈去牺牲什么,就只自觉沈天应该为海东戈去付出。
沈天哑口半晌,眼中流露出无奈,他大抵有很坚定的理由,只是眼下,不能同叶三去解释。
“你的伤势不可再妄动,不然白言定会寻你的麻烦。”他不想回答叶三的责问,就只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说罢他还去石上起下那柄细月弯刀,呈到她面前。
叶三也不说话,她好似能从这十四岁的少年语气里,听出些苦涩。
她只有些想不通罢了。
“……她该多失望。”叶三绷着脸好半晌,才去接自己的刀。原来今日相见时海东戈那一副淡淡疲惫的样子,皆有缘故。
“失望,会生恨么?”突然,沈天莫名问道。
叶三困惑着看他,就听沈天又说。
“世人又要多深的爱与恨,才会生世不能释怀?”
这下叶三彻底不懂了,她试着想去,许是十四岁的年纪,还不懂爱恨。
“若还爱时失去,那么爱也,恨也,来世也忘不掉的……”脑海中浮现着一些记忆,叶三的眼亦渐迷离。也许日子过了太久太久,她也能若看客一般,去旁观那些情绪。
“人总不会无所爱恨。”她看去沈天,这少年与东戈相似又不同,总叫人恍惚了年月,仿若也许时代前的某刻,总也存在着一个他这样的人。
“若当真不爱不恨……”她忽而释然,笑着抬眼,指了指天上满满星点与月,“许是天上神仙。”
沈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星隐隐闪着,月不争抢,璀满幽蓝,无极之相下,大地如盘。
“神仙,与人有何不同呢。”他问。
叶三笑得愈渐模糊,孤单地去想一些荒诞的事,“神仙……”
风迷离着眼,也止住了她那许是疯癫出口的话,她在秋最浓的夏末,语重心长,“沈天呐,失去了,是寻不回的,寻回来的,也定不是她了。”
叶三的身影映在了幽蓝的夜中,就像从一个深邃的空洞中走来的,随时也会消失的人。
“这也许是神仙也不懂的道理。”沈天颔首,似乎对她有敬意。
叶三的面上带着少见的自在,望着天时,也有自由,“神仙……还仁慈,但应是不懂的,至少不懂世人。”
她收紧自己的细月弯刀,这柄刀,曾经亦是两条性命交托,可现下早就没人再去记起,她也甚少想念了。
转身,叶三不再理会那沈天,她亦没有回去休憩,而是沿着溪流兀自走远。
“叶三——”沈天喊住她,“多谢你提醒——”
可叶三并未停下脚步,而沈天亦在说着,“——寻回的人,也定不是他,沈某,谨记。”
——————
第二日的天,灿烂的恍惚了海东戈的记忆,她才惊觉昨日雨后也是灿烂的,没有愁云惨雾。
她站在人群之外,对那阿鲜族的祭祀,好奇又抗拒。
朝卷此时袅袅自身边拂过,海东戈有时对朝卷也好奇,到底是怎的才走出这荷花似的步子,轻风里颤颤的,背影间都要责备一句风也轻慢。
朝卷仍旧眼中瞧不下谁,只朝着刘琴乐而去。可刘琴乐也转头对海东戈招手。
东戈不想去,她看到刘琴乐一旁的人,是沈天。
可她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对沈天如今这般态度。
想不通,便更别扭。
“伤可好了?”叶三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端起海东戈的手腕细细端详,便也顺势拥着人去到了近前。
那里,红色再也遮盖不住石像。说来奇怪,日阳下,海东戈竟是再生不出一点儿恐惧。
她盯着石像仔细,那身上的伤痕,凿出的、剜过的、划过的、砍的、刺的,很是复杂,可它头上的那空洞却不同。
它是钉出来的,一锤又一锤,一钉又一钉,千锤万凿。
六花说,它是邪神婴,一个独眼的罪人。
“她的眼睛,犯了何种错……?”海东戈喃喃问出口,惹得周围人侧目。
“东戈说什么?”刘琴乐自是完全不解。
白言也看向她,沉吟着未做声,半晌又落在了叶三身上。
可沈天却自始至终都在盯着海东戈,海东戈又如何感受不到他的注视,就问,“你知晓么?”
沈天面具下的嘴角牵起,轻摇了头。
只是她也不失望,便又看了回去。没一会儿,有什么清脆的响声传来了,定睛一瞧,阿鲜卑和几个年长的族人,围着六花走了出来。
而那声音,便是六花手中的物什——
一根细竹子粗的长钉,一个看着有些年头的铁锤。
长钉大约新制,才能叫六花的小手攥得住。这两样东西正在她眼前挥舞,不时碰触发出清脆的动静。
小六花舞得吃力,一脸‘定能完成’的毅然,却显得诡异至极。
谁也不会去打搅她,那小小身子,便伴随着阿鲜族人的目光,步步朝着石像而去。
巨兽白牙早在远处懒散着,这会儿被这动静闹得烦躁,哼着气,甩着长鼻,还卷起石头来扔。
海东戈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松开了叶三的手,魔怔了一样步步朝着石像而去。
终于,六花走到了石像前,她还撇头看了族人之外的海东戈一眼,那一眼的六花还是六花,小孩子的懵懂,却很快被阿鲜卑抱着高高举起。
有些颤抖的肉肉的手腕就这么扬起了钉和锤,将它们送进了石像面上的孔洞。
‘当——’的一声,海东戈立时顿住脚步。
松怔间,她屏住了一口气,就这么认真瞧着六花。
‘当——当——当——’
六花的长钉空空插进洞里,其实那洞有个壮年男子的臂膀粗了,长钉又哪里需要钉住什么,只一声又一声,作为古老的祭祀罢了。
这一钉又一钉后,阿鲜族人们忽然都沉默着涌了上来。
他们不知何时带来了武器,在日光下,有刀刃晃到了海东戈的眼睛。
沈天从背后将人揽在怀,抬手去遮她的目光。
可那伤害石像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到海东戈能轻易分辨,到底是刀刃,还是犁铲。
“莫要看了。”耳边温柔的声音说。
海东戈这一次没有犟声,还是问着他那句。
“它,做了什么恶?”
可还是,无人应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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