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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之前 1
凌晨四点不睡觉,绝对没有好事。
蒋萍的卧室里的窗帘是全遮光,就算屋外已经鱼肚白了她也全然感受不到。
但就这黑漆漆的一片里,仍旧有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睛,在这寂静的空间中闪闪发亮。
不知失眠了多久,蒋萍已经有些鱼尾纹的眼睛,无可奈何的忽闪了两下,而后深深的出了口气。
一旁的贺振华,呼噜声一声比一声震耳欲聋,听得蒋萍心烦。
她有些赌气一般的一个侧身,卷走了半床被子。
身后的贺振华一个激灵的“嗯”了一下,接着五迷三道的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追到了蒋萍背后。
一个厚掌从蒋萍身后环了上来,裹住了她的肚子。
老夫老妻快三十年,贺振华对自己这位从南港带回来的夫人从始至终似乎都未曾感到乏味和厌倦过,从而贺白身上的那份自然而然的专情与执着,也很容易让人觉得那不过就是得到了父亲的真传。
贺振华在蒋萍的手背拍了拍:“好啦,别瞎偷听了,快睡吧……”
那动作像极了贺白平时安抚蒋沐凡时的模样,贺振华在夜色中沉沉地嘟哝:“……这么大咕噜都没能封住您的耳朵啊。”
……
九月说时迟那时快的就过去了。
步入了十月,蒋沐凡立马就紧张起来了。
月底就是去青州比赛的日子了,比赛规模很大,蒋沐凡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状态,他得提前一个礼拜就落地青州。
这个比赛第一届,阵容含金量堪称可以跟肖赛比拟,蒋沐凡也就是拿自己是肖赛选手去的。
蒋沐凡的眼睛一好,立马就进入了备战状态,从医院复查出来,蒋萍直接就带着他去了一家西装店,给蒋沐凡量身定了一套黑色礼服出来,青果领一粒扣,修身又立整。
为了儿子在舞台上能先在颜值上帅过其他选手一条街,蒋萍把西装的青果领子不由分说的换成了黑色绸缎料不说,甚至还想在上面再加上一圈醒目的白钻出来。
蒋沐凡量完体,在一旁坐着听蒋萍选布料款式的时候,简直是胆战心惊,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拦着点儿,可能就得胸口插个红鸡毛上去弹琴了。
……
练琴,找杨鹤忠上小课,练琴,飞首都找中国院大佬上小课,练琴,订酒店订机票……练琴,递交最后的简历资料……
忙忙碌碌一个月,蒋沐凡终于还剩下一周,就要启程了。
这次蒋萍跟贺振华真的是努力在攒时间出来,想着哪怕请一天的假,在台下看儿子一个小时也好。
可蒋萍因为曾经要在家照顾蒋沐凡跟学校硬生生休了半个月的事儿,这次老校长是怎么也不愿意再给她放一周假了,都别说一周,一天都不行。
而且他们学校今年马上就要开始评市排名了,蒋萍所在的小学是永宁一个颇有年头的和底蕴的老小学,正是抓紧的时候。
蒋萍作为一个正课老师,跟领导开不了口,跟自己学生也有点放下太久,心里过意不去,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消停的老实上班。
贺振华那边都不用提,没了他,建华集团就不转了,大门都开不开。
况且现在袁征手里有了温义辉留下来的硬货,虽然目前袁征还没把这东西拿出来兴风作浪,但许多风声与谣言都已经开始传出来了。
那个圈子里的人个个人心惶惶,从商的从政的,只要干过亏心事的,这两天的日子都不好过。
日子不好过,就要整幺蛾子,要不是想讨好贺振华打听风声的,要不就是下了狠心想要把贺振华扳倒的。
他们统统认为那神秘的小警察跟贺振华和魏忠平肯定都是一伙的,小警察要干的事就代表这是贺振华和魏忠平要做的事,那擒贼先擒王……建华是不能留了。
于是倒霉的是,永宁的一部分大佬一旦开始这么想,那刘行阔就有了战友了……
贺振华本来在东站工程上干的就已经很憋屈了。
欠了银行一堆债务不说,还干了个赚上钱都堪忧的活,要不是魏忠平看他这次是真仗义,给他许了几块周边黄金的地皮,贺振华恐怕也早撂挑子不干了。
现在刘行阔那边的队伍逐渐壮大,贺振华现在是处处遭人为难,许多原本简单的事都变得繁琐又复杂,甚至还有的那些目光短浅,脑子长泡的,还想要贺振华亲自跑路管局排队跑手续去。
之前贺总就预言过,指不定凡凡得自己去比赛,而如今还真就成了真。
原本蒋萍还抱有幻想的定了三张机票——她想着能跟贺振华一起去,见证一下他们培养出来的优秀小儿子的多年努力下来的成果。
得,现在见证个屁。
机票酒店直接退掉,就只留了个蒋沐凡的,然后蒋萍出于愧疚,只能是给蒋沐凡在物质条件上加加油,给孩子升了个头等舱,酒店也升了个最好的房型。
小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那这一个礼拜还是再吃的好点住的好点吧。
然而对于这个结果,蒋沐凡也早有预判,尽管有些失望,但也欣然接受了。
甚至是全然接受了蒋萍贺振华同时无视了家里的另一个,也能担任起陪赛工作的大活人的存在——贺白。
毕竟从始至终,这老两口都跟不知道家里还有贺白这号人的存在似的。
也是,这要放从前,那老爸老妈没时间做的事,就都交给贺白干了,现在自己一天跟贺白在家里搞大逆不道的事,谁会松这个口?
指不定一个不小心,老贺家的两个儿子就在青州一个转机,直接远走高飞了呢。
蒋沐凡极有自知之明的在家压根儿也不提贺白,而贺白那头知道了蒋沐凡还是得一个人去之后,也就只是嗯嗯了几声,便也不见了动静。
起初蒋沐凡还有点不大高兴——
你说你可能忙,学校走不开,爸公司也总找事儿,没办法陪着走一趟,那谁也都能理解……可总得表现的还算有份心吧?
难道装都装不出一句,“啊……我也好想陪你去比赛啊”的话吗?
也好在那段时间蒋沐凡为了比赛也有些焦头烂额,心里虽然记着贺白的气,但也没功夫去吵。
毕竟一天到晚自己忙活完了也累个半死,而且贺白又不太回家,他也没空去贺白学校找人,两个人平日里见不上几面,也就没事了打打电话发发微信的联系着。
这种联系说实话,蒋沐凡还是蛮珍惜的,全当算是自己忙碌生活中的一点甜蜜的放松了。
练了一天琴,被杨鹤忠压制了一下午,他头昏脑胀,腰酸腿麻的,就想找个舒服的地方躺一躺,养养神。
而寻不到贺白的人,却能捧着手机听听那令人安心的声音也是好的,哪舍得用这个时间来吵这种莫须有的架?
所以说到底,蒋沐凡还是算懂事了,他尽管有些失落贺白不提陪他去比赛的事,但在内心也已经给贺白找了无数个台阶在下了。
这风风火火的日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着,结果越到跟前,就越是忙。
出发前的这一周,蒋沐凡练琴上课加上精神紧张,都快把贺白这个人忘了,压根就没工夫去细想,自己眼睛好了之后是多久都没见到贺白了。
嘿,结果就在出发前的第三天,贺白居然冷不丁的就回来了……
……
贺白回来的时候是个下午。
那段时间蒋沐凡已经很少去学校了,只有有小课的时候才去,算是正式脱离了□□上课的壮士群体。
那天正直周内,蒋萍上班贺薇上学,贺振华日常不着家,家里就蒋沐凡一个。
贺白进门的时候,正好赶在蒋沐凡在卧室里收拾行李。
他后天就要飞青州了,这会儿整个次卧都是蒋沐凡的行李,谱子,礼服,还有一些自己的换洗衣服和妈妈给他装的化妆品。
上台怎么着也得把自己拾掇一下,不能身上穿个那么板正的礼服,头发还是那蓬软没什么造型的样子,那样提不起精神,撑不起那套衣服。
所以蒋萍在家给蒋沐凡把发胶怎么用,粉底液怎么扑,都给蒋沐凡讲了一遍,甚至还要给蒋沐凡教怎么画眉毛,结果被蒋沐凡义正严辞的拒绝了,但最后也是没能拦住蒋萍给他收拾了那么大一个超级洗漱包出来。
一个小小的次卧,左边是架子床,右边是两张写字台,就中间那一方小小的地方。
蒋沐凡为了不把他的宝贝战服弄皱了,拿了一个二九的箱子来打包行李。
他孤零零的蹲在地上,对着那就快把次卧那点小小空间占满的箱子,认认真真清点着里面的东西,嘴里面是嘟嘟囔囔:“……谱子两本,笔袋一个,充电线,耳机,洗面奶,粉底液,面膜……这什么玩儿…美□□华……?”
正念叨着还没完,倏然,家里的门就响了。
蒋沐凡听到了,但没怎么在意,以为是蒋萍回来了,正清点的认真,想着等自己检查好了再说出去。
可刚把那个名为美□□华的神秘玻璃瓶拿起来,准备读一读上面都写了什么字的时候,身后的门就被堂而皇之的推开了。
接着,就是一个让蒋沐凡堪称是神魂一动的好听的声音——
“收拾行李呢?”
蒋沐凡一个激灵,猛的转身。
只见贺白身上一件豆绿色的休闲衬衫,淡色的牛仔裤,身上背着他经常背的黑色背包,就那样清清爽爽的站在卧室门口,松松垮垮倚着门框,正眼含笑意的望着自己。
“!”蒋沐凡难掩自己的惊喜与激动,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说着他便朝贺白那边走了两步,贺白见状也笑眯眯的伸出了一只手,迎着蒋沐凡的方向拦住了他的腰,将人环到了自己跟前。
“我不能回来啊?”
贺白垂眸望着蒋沐凡,低声道。
说完,他将搂着蒋沐凡腰的手挪到了蒋沐凡的肩膀上:“来,让我瞅瞅,最近吃胖了没有?”
他们许久未见,上次跟蒋沐凡面对面的时候,蒋沐凡的眼睛还是失明状态,整个人憔悴又虚弱。
如今看着蒋沐凡已经是活蹦乱跳的样子,贺白心里着实是舒坦了许多,见着真人跟通电话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能一下子将心里的记挂放大好几倍,尽管人就在眼前,也会觉得突然想念的不行。
蒋沐凡由着贺白那望眼欲穿的眼睛如何在自己脸上游走,他抬手就放肆的挂住了贺白的脖子,有点像是撒娇似的摇头晃脑:“怎么今天想起来回来了?不年不节的。”
贺白那眼睛瞅着蒋沐凡也有点跟不的要拉丝:“蒋大师要去拿大奖了,这不是想回来送一送你嘛?”
蒋沐凡脑袋一歪:“送我?你要送我去机场吗?”
贺白笑着挑眉:“那你要怎么去?跑宁德塔那边儿坐机场大巴去啊?”
蒋沐凡闻声内心一动,这点子他还从没听贺白提起过。
他俩最近几天的对话简直太简单了,干什么呢,吃了吗,睡觉了,干什么呢,吃了吗,睡觉了,反复循环。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是这样,一个马上要去参加国际大赛的,跟一个日常苦学医科专业的,平常哪有什么可交集的正事儿?经常一个不小心,许多话就岔过去了。
如今贺白一说要送自己去机场,也就这么一丁点的小付出,蒋沐凡这个恋爱脑一下就晕头转向的,一点也不在意贺白要不要陪自己去比赛的事了。
正经恋爱一点没谈过的人,也不懂什么叫欲擒故纵小套路,蒋沐凡心里还没来得及美多久,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的,低低的“呀”了一声:“不是……那你送我,妈……妈知道吗?”
蒋沐凡顾虑重重,表情憨实的看着贺白:“因为妈肯定也得去机场,可能是爸来安排车,或者爸也来……”
贺白静静等蒋沐凡说完,接着便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只是轻飘飘的回了一声:“哦,那今天晚上她就知道了。”
蒋沐凡看贺白这幅一点不当回事的样子,嘴巴惊讶成了个“O”形:“呜…嚯……这么刚吗?”
眯着眼睛笑了笑,贺白眼底亮晶晶道:“怎么,这是你的大事儿,我这当哥的还不能参与一下了?”
“哟?”蒋沐凡的手勾在贺白的脖子上暧昧的婆娑了两下,接而调皮的冲贺白眨了眨眼睛:“——可人家现在不把你当成我哥了呀。”
“那当成啥?”
贺白笑了,歪过了脑袋一句问:“丈母爹娘看不上眼的女婿?”
蒋沐凡听完立马不乐意的一个回怼:“去你的吧,是媳妇才对吧。”
贺白没什么正形的板了板脸,侧靠在门框上假装义正严辞道:“那不可能!我这么五官端正的媳妇怎么会有婆家看不上眼?”
蒋沐凡终于是被逗乐了,骂了贺白一声丢人之后,便稍稍和贺白拉开了点距离。
他收了收脸上的笑容,一时间认真又期待的望向了贺白的眼睛:“不是,你真说真的啊?后天送我去机场?”
只见贺白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真的啊。”
蒋沐凡瞬间双眼放光:“哇哦——”
贺白满面笑意的着欣赏着蒋沐凡惊喜的模样:“这就满足啦?”
“嘿……”蒋沐凡傲娇的仰了仰脑袋:“还可以吧。”
贺白撇了撇嘴的点了两下头,配合的一声:“嗯,我也觉得,不至于。”
说着,他又伸出了手环上了蒋沐凡的腰,将人拉到了自己跟前:“那还差点啥呢?”
许久不见,贺白的这满是情()欲的肢体接触,让蒋沐凡简直有点腿软,他可太吃这一套了。
于是也顺着贺白的胳膊,蒋沐凡忍无可忍的双手终是搭上了贺白的大臂,指尖在那有致的皮肤上轻轻的婆娑。
蒋沐凡眼底也满是笑意,像一只勾人的小狐狸:“你说呢?”
两人就那样粘粘腻腻,肆无忌惮的对视着,许多话许多欲望,彼此心知肚明。
蒋沐凡鼻子点了点贺白的下巴,语速极慢的问了一声:“为难吗?”
贺白身形不动,心里却已经被这小妖精磨的酥酥麻麻,他手下将那支纤细的腰下意识的搂更紧了些。
没发现这小孩儿现在会的还挺多。
他很是享受的低眸望着蒋沐凡的眼睛,嘴里喃喃道:“你求求我,就不为难。”
四下无人的过道,两个人一个屋内一个屋外的站着。
走廊亮着廊灯,而屋内却因为没开灯,又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光线相对暗一些。
蒋沐凡与贺白一明一暗的站着,无形中像是被某种分界线无声的隔着。
然而就在贺白那呼吸暧昧又富有压迫的步步接近之下,这界限仿佛又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蒋沐凡也半垂下了眼睛,缓缓抬起了下巴,似乎是想去够贺白逼上来的双唇……
空气倏而像是变成了能吹出泡泡的甜腻粉红色,散发着某种奇妙的香。
就在刚刚覆到了贺白那片温热嘴唇上的一瞬间……
啪啦啪啦。
大脑就像是过了电。
蒋沐凡的鸡皮疙瘩立时便炸了满背——
他们太久没有接吻了。
从贺白进门开始,蒋沐凡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唇齿相依的触感就仿佛是点燃了两只灵魂头顶上的火,蹭的一下,所有的隐欲都变得迫不及待了起来。
贺白在碰到蒋沐凡的顷刻间便呼吸紧促的将舌头侵了进去,他大手抠住了蒋沐凡的后脑,深吻的同时,又贪婪的细嗅着蒋沐凡皮肤的味道。
蒋沐凡也任由贺白这样有点凶猛的吻着自己,他纵身享受着这来势汹汹的爱意,也尽情释放着自己这么久以来的那庞然的思念。
……
正待在这场吻已经发展到天旋地转,堪称是快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忽然,客厅吧嗒的一响。
一个咋咋唬唬的女声从客厅猝而传来——
“耶嘿我回来啦——!诶……?你俩这是在这儿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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