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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方谕
海东戈也不知在竹屋里发呆了多少时辰,六花又拎着小篮子来看时,她也没能注意,等瞧在眼里,便膝盖前一双乌黑黑的眼珠正仰头望着,竟是吓得这心都停了一拍。
“吃。”六花跪在海东戈裙上,这次端出的饭菜都正常的叫海东戈痴呆。
“阿么不能给你做饭食了。”六花摆好,委坐在一旁。
看去一点儿也不伤心。
海东戈的心底就是一痛。
这般小的孩子,大抵还不知母亲离世意味着什么。
海东戈于是默默端起碗筷,这是第一次,她晓得食之无味便是如今。
“他,还会醒来吗?”六花小笋节似的手指戳在了无双的手背上,厚厚的布巾缠着腕骨,没有血腥。
海东戈本该明媚的眼神带着一丝丝哀伤,可还不等她开口,六花又说。
“六花要不要给他送饭食呀。”
原来她只担心是不是会饿着无双。
“谢谢六花,他……大约明早就醒来了。”海东戈吃了半碗米,利落地将碗筷送回了小篮子里,遮上了红布。
六花这才从她裙衣上笨拙起身,两手拎着小篮子在身前,一字一句又问海东戈。
“明天阿鲜祭祀,你要来吗?”
海东戈的手一滞,脑子里霎时闪过那个伤痕累累的石头人像,这下她倒是不怕了,却心中那石像总是挥之不去。
“……呃。”
“是六花祭祀哦。”突然,小六花歪过头睨着海东戈。
海东戈惊讶坐直身子,探着头看六花,“你?为——”
话说一半,她忽然忆起六花的母亲萼娘便是阿鲜族的祭祀人。
“阿么不在了,六花就是她。”六花说完,还肉肉的脸颊忽然鼓起,努着的小嘴倒是不像提起亲人的伤心怀恋,反而眉头紧紧,像是牟着一股劲儿,“六花会完成的。”
海东戈目送着六花‘哒哒哒’从竹楼离去,自嘲着摇摇头。大抵是大人们给六花的小脑袋里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才像个任务一般要去完成。
这样也好,总好过去同小孩子解释何为生死,也便不要烦恼仇怨。
正想着,竹楼外又一阵颇大的响动传来,海东戈正撑着身子打算去看,却一个身影直扑了过来。
她被抱住了,很紧很紧,紧到海东戈荡下了手臂束手被挤在怀里变了形。
“叶三姐姐,你还有伤。”她用一种自己都意外的平静在叶三耳边轻轻说。
直到另一个人出现在门外,叶三看到他,才不由放开了海东戈。
“我允你来见她,非是让你糟蹋自己的身子。”白言冷冰冰的模样叫海东戈看得颇舒心,她好像从来就喜欢白言不痛快才算痛快。
“你先出去。”叶三的眉梢总挂着忧愁,白言倒是冷哼一声,利落消失在了门外。
“本还想去看看你。”海东戈牵起的笑有点儿丑,苦兮兮的,又瞥了一眼还未苏醒的无双,心中五味杂陈。
“若我苏醒,定不会由他来献你殷勤。”叶三自是听说解蛊一事,可她以为是无双自愿,甚至以为他作媒介才昏睡不醒。
海东戈少有的聪明,片刻明了后怅然回望,“……又非是何等好事,他也倒霉。”
叶三抬手揉了揉她脑袋,“他妄为惯了,如何时刻顾忌你,不若我周全的。”
许是叶三的眼神太过真诚,海东戈恍惚间也幻想着要是那时叶三在会是怎样的。
可她却似乎怎么也想不出来,便一脸懊恼地别过头。
“我听六花说,启程前要向石像祭祀。”海东戈不再去烦恼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其实我想问,白言当时仅凭长生师谕就能叫阿鲜一族舍弃族地,那目的在何呢?”
叶三听闻难得正色,可她偏就是说不出其中道理。
海东戈似觉察不到,继续问着,“我曾以为暗堂有此行目的所在,可这几日不断事端,那阿鲜卑虽总是一副神秘姿态,但我并不觉他会知晓,否则何以需等待长生师谕出现?五盟四帮,又或只千召盟,都能铁签串着他们逼迫去寻。”
她说完看去叶三,盯着那眼,“叶三姐姐,这其中少了一环,谁都知晓,唯独我不知,对么?”
“叶三姐姐。”海东戈又攥起她的手,“东戈不知来历,亦不知江湖,事到如今我识得的人也不过你们。”
她轻叹口气,不经意揉了揉接过骨的手腕,二人的身上,互相伤害过的痕迹还尤为显眼,叶三立刻心疼着。
“三十年前,长生师最后一谕。”叶□□握住她,将人轻拉扯到了身边,“四谕中,唯有这最后一谕,无人得见。”
海东戈闻言困惑,“可世人皆说四帝谕应验,若无人知晓,何以定其应验?”
叶三眼中精光扫过,“因这第四谕,正是暗堂阿鲜族长交予了千召盟主,这应验一言,也由他定。”
彼时江湖纷争渐显五盟四帮割据之势,千召盟主武林翘楚,他之一言,当年已可是传扬武林内外。
“无人怀疑?”海东戈不信。
“怀疑与否,江湖平波无澜是世皆所愿,千召盟做出的不过是最正确的选择。”叶三拍了拍她的手背,末了又摩挲许久,“阿鲜一族亦是由此归于千召盟列位暗堂受其庇佑。”
“可……这第五方谕,显然阿鲜卑并不知晓。”海东戈不解叶三为何要与自己说起这些。
叶三轻笑,拉起海东戈来到窗沿,此时余晖不再,夜幕又临。
“东戈,若我说,那日出现的人,并不是长生师呢?”
海东戈浑圆眼珠瞪大,却心中竟是并不觉得意外,然待瞥见不远处幽蓝夜色下的一抹等候叶三的身影时,才惊觉这话是何意。
“白言,白言他骗——”
叶三倏地捂住了海东戈的嘴,摇摇头,示意她莫要声张。
海东戈还惊讶着,却在远处白言那幽深的影子和叶三之间来回着。
“他为何要这般做?若是被阿鲜卑和那千召盟主知晓了,岂不是他会被……”海东戈做了个割脖子的姿势,心有戚戚。
叶三被那可爱逗笑,直拉下她的手,“若寻之有利,真假又何须急于一时?”
海东戈这下恍然,喃喃自语,“……那岂不是说,便是这第五方长生师谕作假,只要利益得当,假也是真?”
她的这话本是顺着叶三说来听的,可却没能瞧见夜色下叶三的脸蓦地一僵。
“你不是想知晓我们最终的目的何在么?”叶三岔开了海东戈的奇思妙想。
“是。”海东戈果然回了神。
叶三于是看向不远处,那里,白言从始至终都在等待自己。
“我们最终要去的地方,便在长生师那第四方谕言中——”
古曲佳来,长蓬无望,天一纵,曰——离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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