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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我早就活地雌雄同体了
我无意间走到鞋架前,看到端午的一双鞋子坏掉了,鞋底断裂了。自从跟他结婚后,他的鞋子都是我刷。我怀孕以后,还是给他刷鞋子。我站着刷鞋子累地腰疼。他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有了孩子以后,我就彻底不给他刷鞋了。他谁都不管,只顾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吗。可是现在他的鞋子坏了,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我就让老太太看着孩子,我放下手头的事,跑到超市上面的“红蜻蜓”鞋店里,给他选了两双鞋子。而我,看看女鞋店里那些鞋子,比我脚上的要好看的多,我想给自己换一双也行,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作为一个出身于贫苦农民家庭的八零后妇女,我愿意为老公、为孩子付出。非常愿意。而且这种完全忘我的付出让我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快乐。我像一个充足了气的大气球,胀满了热情,每天升腾着自己的精神,为老公、为孩子忙碌。可是,我的老公对我,我觉得永远是电量不足。
一天早上,我在菜场买菜,端午打来电话:“我的手机坏了,充不了电了。”
“那赶紧买一个。”我说,“别耽误上班。我给你发两千块钱,你自己网上买,还是去店里买?”
“我自己在网上买。你再发一千块钱,我要买个‘苹果’。”端午说。
“你非要买那么贵的吗?”我不高兴了。
“我用‘苹果’用习惯了。你再发一千,我这里还有一点,添上。快点,不说了,我手机快没电了。”端午说,他好像在忙着,说话声音有点压低,像是不太方便。
我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又发过去一千。
“谢谢老婆。”他收了红包,回信息说。
谢谢我,又怎样?他只管自己开心。从我怀孕到产后一年,他Pad、电脑、手机,一一置办齐全了。而且完全超出我的预料和预算。
生完孩子以后,不对,是怀孕以后,我就不怎么舍得给自己买衣服了。我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她的衣服全是我买。她刚出生,春夏秋冬循序渐进的衣服、鞋子、帽子,乃至小围巾,小围嘴儿,全要想地周到、仔细。我自己不穿新衣服,可是我每天都在买。以至于我对给我自己买衣服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端午每个月两三千块钱归我支配,从我手里出去的钱很多,可是全部花在家庭吃喝和孩子身上。我自己没了衣服,就在网上买件裤子补给补给,我不是上班,就是照顾孩子,我没时间去逛街,我没那个心思去,我也舍不得钱。我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又老又胖又沧桑,很多衣服我都穿不上,即使穿得上,那效果也不好。
何况,女为悦己者容,我也没有悦己者,更没了己悦者,我的眼里、心里,只有我的孩子,等她长大了,要面子了,或者要去开家长会了,我那时再打扮打扮吧。现在,真的算了吧。我也不是没有精打细算控制饮食减肥过,我也不是没有精挑细选为自己装扮过。时过境迁,变的是衣服,人还是那个人,躯壳还是那个躯壳,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我仿佛是看透了。
既然“人靠衣裳马靠鞍”,既然装扮是瞬间的事,那缓一点也不迟。
端午这两年,也不怎么买衣服了。但是他花的钱,他为自己置办电子产品的钱可是一点都不少。他不像我,我是慢慢地花,一点点地花,一次性花多了我肉疼。他不是,他是好久不怎么花钱,然后猛地一下子掷出去很多钱,把人震地一愣一愣的。你允许他花吧,你舍不得,委屈,有气;你不允许他花吧,搞得是你对不起他,你因为他,在心里挖了一个坑放在那里,等有了钱还是为他补上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结了婚的人,娘家早就不是我的家了。我全心全意爱着我的老公和孩子。我也想有一个真心实意爱我的孩子的家,有一个对孩子尽心尽力的老公,有一双对孩子尽心尽力、温暖有爱的公婆。
可是他们呢?
这几年,我在这个家里活活地活成了一个男人。每天早晨,我五点四十就起来。我要从菜场拎来十几斤的蔬菜、水果、排骨,鸡蛋,还有二十几个包子。一个个重重的塑料袋子挂在我的手腕上,把我的手腕儿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子,疼地我觉得都要把我的手腕上的血管儿勒断了。门口的保安看着我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经过,都认识了我,都朝着我笑。他们好像从来没见过我老公,他们是不是怀疑我是一个寡妇?
买菜回来,烧水,给孩子洗脸、擦屁股,给孩子准备辅食,家里家外,忙地慌慌张张,一路小跑,争分夺秒。他坐在马桶上点击不停,或是打游戏、或是斗地主,或是看小说,也是孜孜不倦,忘记了时间。他每天坐在马桶上长蹲不起,不顾外头妻子的忙碌和孩子的哭泣。
他的母亲急着要上厕所了。他还是不出来。
“端午!”他的母亲急不可耐地喊他。
“你再等等!”他也不耐烦地回答。
我说:“端午,你给我出来!你都蹲了一个小时了。别人不上厕所啊。你再不出来,你妈妈都要拉裤子了!你每天都能蹲一个小时,你真是厕神啊你!”
“行的行的!烦死了!每天瞎逼逼,每天吵每天吵。”他说。
“我每天跟你吵?你为什么就是不说我为什么跟你吵?你只有蹲厕所打游戏的时候是兴奋的,你的精气神都被游戏给吸光了!耗尽了!你打完游戏出来就是个行尸走肉了!跟个丧尸似的!你那个鬼样子我看了都恶心!你把我气到绝望发疯,你还觉得你是个老实又无辜的受气包,我是个十足的泼妇!”
经我骂骂咧咧地提醒,他才从厕所里出来,他从厕所里出来以后就疲软了,看看孩子,发出假惺惺的嬉笑,就回到房间一头栽到床上,又软绵绵地卧倒了。
每天,我都要看到这么一个男人。我每天都要看到这么一个男人。每天,这个男人把冷漠和置身事外给了我。我为家庭为孩子充满了高昂的热情和战斗力,可是我的所谓的老公却是如此颓废如此消极如此没有温和气。
别人只听到我发脾气,谁又知道我内心所受的打击。
很多时候,没有人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在广场上看来来去去的人群,跟她们说着不痛不痒的话,等夕阳西下,自己抱着孩子回家。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在社区医院微醺的空气里听此起彼伏的婴孩的哭声,看别人家男人抱着孩子的油腻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晃动。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回家的网约车上,看远山的暮色吞没了斜阳,在这漫长的傍晚的路上,担心我睡熟的小婴孩,她小小的心魂会不会跟不上妈妈的行色匆匆和满目苍苍,迷失在这荒凉冷落的山上。
我的老公几乎没有问过孩子。他回家了,孩子喜欢围着他转,他高兴了,装模作样逗孩子一下,没过几分钟,就把孩子推给我:“去!找妈妈去!”
吃饭的时候,我抱着孩子喂饭,他自顾自地吃饭。他吃完饭就去玩电脑,根本不知道我还要吃饭,根本不知道换我吃饭。
晚上,我给孩子洗完澡,他帮我看着孩子,等我收拾好爬上装着围栏的床,和孩子坐在一起玩的时候,他就要走了,他要去自己玩了。他的灵魂早就两股战战,准备撤离了。
万家灯火,妻儿最需要陪伴的时刻,他要撤。留下我自己逗着孩子玩儿,哄着孩子入睡,再陪着孩子睡觉。他玩到深夜,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的。
等孩子半夜因为饿了、尿了,烦躁不安地翻腾的时候,他是睡死的,是昏迷不醒的。如果孩子惊扰了他,他就嫌弃地翻过身去再睡。孩子怎么样了,他是不管的。我一个人在深夜里,被孩子不安地翻滚声惊醒,一个人扎起头发,给孩子整理铺的盖的。
自从生完孩子,我的左手腕上就有一个皮筋。那是预备夜里起来冲奶的时候扎头发的。这个习惯,我已经保留了好几年。生孩子之前,我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我去给孩子冲奶瓶的时候,他睡在那里,形同虚设,我担心孩子摔下床,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奶瓶在水龙头底下冲。
有时候,我把孩子安置好,再去上厕所。孩子醒来见我不在身边,就哭着找妈妈,根本不认他。因为他白天带地太少,夜里根本不管。孩子一岁半了,跟他根本不熟。孩子白天围着他转,那是因为他不常在,因为新鲜。
孩子哭着找妈妈,他哄不好,他就提着我的名字喊我:“大省!大省!”
他明明在,可是我连上个厕所都上不安生。我听见孩子哭,就匆匆忙忙赶紧回去安抚孩子。
他就是一个偶尔伸手相助的陌生人,他不是我的老公,也不是我孩子的父亲,两样他都不配,他不是全心全意向我们靠拢的。他是游离在我们之外的。他是从来没有一次像我那样全身心地投入地为孩子的。
我图他什么?我图他给我夫妻生活的愉悦?夫妻生活?我们是几乎没有的。自从我怀孕以后,我们连手都没牵过。我大着肚子跟他一起走在街上,他从来不牵着我的手,他总是走在我前头,美其名曰为我清道儿。产后半年,我们也是什么都没有。我忙孩子忙地心力交瘁,偶尔有一点想法,看看他又是熬夜学习又是加班的,我也没有兴趣了。总之是没有。我怀疑他性功能不行了,他还不承认。没有就没有吧,可是,连精神上的交流和陪伴也没有。
所以,有一阵子,我出去见了陌生人,话很多。因为我在家里跟谁说?我见了卖菜的老大哥对我热情一点,我都想入非非、觉得无比亲切。因为我在家里没有人关心。我是一个缺爱的女人。不是害怕无辜的孩子背负一个“单亲家庭”的名声,这样的老公我要来干什么。
其实,除了害怕社会上对“单亲家庭”的孩子的偏见,我真的不觉得留着他还有什么用,我需要他来跟我吵架,需要他来气我吗,我留着他来跟我吵架惊吓孩子吗?我也不觉得没有他,我的孩子会缺少什么。
这几年,我早就活地雌雄同体了,我既能给孩子温柔的呵护,也能勇往直前抱着她去跑医院打疫苗。我既能给孩子慈母的拥抱,也能霸气勇猛地把孩子举高高。
我的公婆?呵呵。从怀孕到孩子一岁多,她的奶奶没给她买过一丝布,他的爷爷,几个月都不来看看她。人家的爷爷疼孙女,几天不见都想地慌。我的孩子,一岁多了,只会叫“爸爸妈妈奶奶”,不会叫爷爷,因为她几乎没见过爷爷。
我越想越气。
我跟端午说:“你爸爸下班以后去打牌、摸女人,都不能来看看孙女啊。人家疼孙子的爷爷,一天不见孙子都想得慌。他好,他象征性地来看了一下,就再也不来了。”
不知道是端午把话儿递出去了,还是老太太把话儿带过去了。没几天,老头子来看他久未谋面的孙女了!他买了一个大西瓜,一串大香蕉。孩子看着他还是呆呆地,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物种、他是哪个星球的!他又来应付了。
“我马上去上班了!我得走了!”他说。
走吧,走吧!不是为了孩子的亲情,你以为我稀罕看到你!
有人劝我,把孩子送回乡下,让她奶奶带着,我来跟孩子的爸爸好好经营夫妻感情。这种事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家庭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
我结婚不是为了有个家,而是为了有个孩子。否则,我干嘛急着结婚。我半生的苦难都熬过去了,没吃没喝的日子,我的父母把我养大。我怎么到了能够挣钱独立自主的时候,我需要一个家了?如果我的孩子不在我的身边,这个家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这个家如果对我的孩子不够好,我干嘛要爱这个家?我是需要一个老公来伺候?还是需要一个老公来气我?还是需要一双三四十年从来没有见过的老人来做我的公公婆婆,让我有机会可以来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有孩子,我不能一拍两散、一走了之。为了我的孩子,我还得跟他们混在一起。我被气地一头白发,还是得跟他们混在一起。我只盼着孩子快快长大,是的,我的孩子,快快长大吧,长大了,我们就不需要他们了。
我到了这把年纪,有了这许多经历,早已把爱情置之度外,早已对无病呻吟的情歌嗤之以鼻。不是不再相信爱情,是知道了爱情熬不过新鲜劲儿,不能够被人相信。不是不再渴望爱情,是知道我这样庸俗的面孔和臃肿的身躯,不再适合那些风花雪月,我的四十岁的一度烦累的心,早已对可有可无的叫做爱情的游戏没了耐心。我被所谓的爱情带来的家庭,折磨地歇斯底里、满头的白发。我知道爱情真实的面目是个什么东西。爱情,在我这个四十岁的大妈眼里真的一点儿都不是那么让人着迷。
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我早已没有了那些曲折的层叠地滚动地力气和兴趣。我知道在那些大同小异的滚动之后的结局,是多么可笑可悲和空虚。而我,到了四十岁的年纪,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吃晚饭的时候,端午说:“我跟老板的亲戚吵架了。”
我有点为他担心。就问他:“是今天吵的吗?”
“经常吵。”他说。
“啊?”
“不是我做的,他非说是我做的。搞坏了的事情赖在我头上。”端午说。
“你居然经常跟老板的亲戚吵架?我还以为你不会吵架。你在家里不是不跟我吵吗?”
“在家里不能吵架,吵架家就没了。”端午说。
“啊?你这话说地我好感动啊。”我说,“那你怎么办?跟老板的亲戚吵架了,他会给你小鞋穿吗?老板会不会听他亲戚的,给你小鞋穿?”
“不行就换个工作。最迟年底吧。”他说。
我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安慰他:“这样的老板任人唯亲,不干也罢。你这个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天都要加班,谁吃得消?好容易不加班,又召集你们吃饭,光吃饭不行,还让你们喝酒。喝到九点多,再去唱歌,回来都半夜了,醉醺醺地回来,累地半死。第二天还要继续上班。你身体不好,他还老让你喝酒。你不干就不干吧。不行,你先歇几个月,在家带孩子。”
“我要找工作的,我在网上看看!”端午说,“对了,我一个同事要自己开公司,想让我投资他两万块钱,我投资吗?”
我说:“你脑子有问题吗,这种事儿要问我吗?你又想从我这里拿钱了是吗?你自己一个月四千块钱的工资,养家都不够,你还想去投资。你投啊,你卖肾去给你同事投资!”
端午说:“我就问问你,你话那么多!”
我说:“你问我干什么?你问你自己的钱包啊!你自己身上连两千块钱都没有,你还要给你同事投资?宝宝靠你,你都养不起,你还要继续来花我的钱?你同事让你投资你就投资?投资是什么意思?他赔了一分都没有你的!你去投啊,你有一千万,你赔得起,你就去投!你问我干什么!我要是同意,你就拿我的钱去投是吗?你天天花我的钱还不够,你又跑来坑害我是吗?”我气地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你自己没脑子,还要跑来坑害我,你坑害我,就是坑害我的孩子。我们目前养孩子压力多大,经济多紧张,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靠着这样一个靠不起还得坑我的老公,我还很轻松?你是不是觉得我满头的白头发还不够多,我满身的压力还不够大?你是不是觉得你祸害我还不够,又搬出来你的同事来祸害我?”
“这几年的行情你不是不知道,哪个还敢轻易投资,哪个不怕失败?就算是你亲爹,你也不能拿我给孩子买奶粉的钱,来给他投资!”
“人家拿你当傻瓜,拿你来当垫背的,你就往人家的套子里钻,你自己往人家的套子里钻,粉身碎骨死不足惜!你还要再来坑害我一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吃你的、喝你的了吗?我天天为了孩子花钱,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不要说两万!两千,两百,我都要心疼!你怎么不心疼?感情花的不是你的钱,感情你只顾你自己,你谁都不顾,你心里就没想过老婆的衣食,孩子的奶粉!”
我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着筷子,把端午一顿臭骂。我气地已经吃不下饭去了。我拿着筷子看看桌上的饭菜,我被气地头脑发懵,没有一点胃口。
这年头,遇上老奸巨猾的男人,他哄你、骗你,恶心你,你没法儿过。遇上没脑子的男人,他也是天天气你、恶心你,也是没法儿过。
端午吃饭的时候,非要拿着他的筷子给宝宝喂饭,我怎么劝说都无效。
“不要拿大人的筷子给宝宝喂饭,她有她的筷子和勺子!”
“怎么那么多讲究!没事儿!”他说。
我说:“这叫讲究吗?这叫常识好吗?你又不是山顶洞人,你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吗?孩子还小,大人嘴巴里细菌那么多,你都一天不刷牙了,你一天牙关紧闭,回来呼一口气,跟放毒的似的!你还拿你筷子给她喂饭!”
端午说:“我就要拿我的筷子喂饭!有什么!瞎讲究!”
我说:“我真的无语了,你是现代人啊!三年疫情你没经历过吗?你不知道人的嘴巴里是有细菌的吗?你自己每天晚上坚持不刷牙就算了,你还拿你的筷子给宝宝喂饭!你一天都不管她,她吃不吃你那一口也无所谓,你还拿你筷子喂她!”
“就要喂!就你有洁癖!”他说。
我说:“你不许喂!哎呀,你说你回来干什么?你还是回你那里吧。你不回来,我们安安生生地。你一回来,唯一的作用就是跟我吵架。你说。我们在一起干什么?”我说。
端午说:“怎么不能用大人的筷子了?”
我说:“我不想跟你吵!跟你吵对宝宝不好!你以后别管她了,不要你管。”
因为这样的小事吵架太多了,恶性循环。我们的感情与日俱减。我觉得我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我了。噢,不对,他还需要我。他需要我给他操持家务,给他养孩子。
孩子的奶瓶每次刷完,都是用开水烫上的。等到孩子下次吃奶,就把奶瓶里的水倒掉。
这个,他知道,他妈妈也知道。
老太太给宝宝冲奶的时候,端午不知道是哪根脑子抽筋,他在旁边说:“这个烫奶瓶的水也可以用的。”
他那昏聩温柔的母亲,就真地把手伸过去,要直接拿烫奶瓶的水来给宝宝冲奶粉。
幸好我在!我及时地制止了!
“烫奶瓶的水不能直接给宝宝喝,你不知道啊!”你看,我又凶了。
“烫奶瓶的水是不能给宝宝喝。”他的温柔的母亲温柔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坚持正义,他说要给宝宝喝,你就给她喝啊!”
端午也知道是他一时脑子抽筋了,他也不说话了。
是的,我又跟他们吵架了。在这个家里,我感觉我像一头孤独的野兽,时不时地为了我的孩子跟他们怒吼。因为我是唯一对宝宝最负责的人。其他的人,各有各的私欲,对宝宝各有各的虚伪。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为宝宝把关,为宝宝负责。
是的,只有我一个人。不是为了孩子,我想离婚。可我又不是那么想离婚,女人,家里毕竟得有个男人,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我孩子的亲生父亲。端午再不好,他赚的钱老老实实地交给我。他不会甜言蜜语,可是他也没有那些鬼心眼,相比社会上三教九流的那些老奸巨猾的鬼男人,端午依然是一股清流,依然是洁白的小花一朵。
何况,除此以外,我根本也不想再去费个球事再去找个男人,再去跟他叽叽歪歪的。
我够了。
过了几天,晚饭后,端午说他要开视频会议。我看他坐在电脑前。
没一会儿,他开始跟人说话:“喂!吴会计,你好!我是端午。我以前在马克公司干,会画二维图画。简单的三维动图也会一些。”
我没听到对方说什么,只听见端午的话又来了:“吴会计,你现在在哪里?”
对方说:“我现在在上海。总部在上海,这里是分公司。”
端午说:“好的。我看了一下,你们那个厂离我现在住的地方远。我那边也有房子。我可以住在那边。”
对方又跟他说些什么。
端午的话又来了:“吴会计,那我什么时候去你们厂看看啊。”
对方大概跟他约了时间。
“那好的,那我抽空去你们厂看一下。”端午说。他自己好像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他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单刀直入,毫不啰嗦。
端午去拆快递了,这次,他给宝宝买了一辆只有前后两个轮子的小自行车。
我说:“我不是给她买了小推车了吗,她才一岁,不能骑自行车。”
“练习练习!”端午蹲在地上说。他准备组装自行车了。
“买什么自行车啊,买了她也不能骑。”我埋怨道。
端午不说话,蹲在那里组装自行车。鼓捣了半天,只装了两个轮子。
“装不好。”他说,“扔了吧。”
“你不要扔,回头我看看。” 我没好气地说。
“行的行的,回头你看看吧。我要睡了。今天太累了。”
我把宝宝交给他妈妈,拿来钳子来装自行车。我确实也不知道怎么组装。
我就去房间里问端午:“你把你买的自行车的链接给我,我来给她装上。”
“什么链接啊,我太困了,睡了睡了。”端午翻过身去说。
我没办法,就自己到淘宝上找了同款自行车,跟人家商家说了一下,让人家发了安装视频。我照着视频,一点点地,慢慢把自行车组装好了。
橙色的车座儿,乳白色的车架,看起来很是呆萌可爱。只是,两个轮子的自行车,宝宝根本就不能骑,只能偶尔推两下。
宝宝对这个新自行车感觉很新鲜,跟奶奶一起推着玩。还自己拿着核桃钳子,蹲在自行车轮子上的螺丝前,模仿着大人装自行车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划来划去。她在模仿大人修车呢。
凌晨四点,我被宝宝翻滚的声音吵醒了。我起来的时候,无意中摸到了她的脑袋,怎么那么热,我拿过体温枪给她测了一下,宝宝发烧了,38度。
我跟端午说:“宝宝发烧了,去医院吧,看看是怎么回事。”
端午说:“肯定是开空调吹的,我让你不要开空调。”
我说:“之前开了一个多月的空调,不是也没事儿吗?不开空调怎么办,我夜里一忙她就一身汗,宝宝也热。再说,空调都开到29度,30度了。”
我看端午懒懒地。看他的样子是不想去医院。
我就试探他说:“要不,我自己抱她去医院,你不要去了?”我也不是阴险,我是知道他的。我要生的时候就是凌晨四点,他不是翻过身去还要睡吗?孩子出生一年多了,什么事情指望过他?我是心里有阴影了。
“好的!”他果然爽快地答应了!我知道的。我试探一下,是确定他有多不负责任。
“现在是四点,我自己抱着孩子打车,你放心吗?你就不怕有危险啊!”
“那走吧!”他这才决定跟我一起去医院。
对于老公这种东西,我现在所有的评价全是负面的。
老公这种东西,除了配合我生个孩子,其他的,对我来说,真的可有可无。甚至还不如没有。因为他的存在只是气我。
我知道这是负能量,可是这种负能量不是无端滋生的。我很爱他,我喜欢他的清纯,我在怀孕的时候,我觉得我生孩子完全是为了他,我爱他胜过我的孩子。
可是,等我需要他的关心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我羊水破了,他还翻了个身,想继续睡。那时候,我怎么没有问问他:“要不你继续睡,我自己打个车去生孩子吧!”
一天晚上,已经六点多了,端午还没有回来。我就抱着孩子下去:“走,我们出去等爸爸去。”
我抱着孩子走到楼下,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停车位那里,一看,他的车子就在原地,他就坐在车座儿上。他看到了我,就默默地从车里走出来。
我说:“你怎么回事,下班了还不回家。”
他说:“不高兴,被老板训了。”
我说:“被老板训了就不回家啊?”
他说:“回家又被你说。来,宝宝,爸爸抱抱!爸爸唯一的快乐就是你了。”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我不说话。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个样子的。可是,我也没什么好痛心的。因为,我自始至终,真的没有得到他多大的关心和帮助。是的,是帮助,而不是宠爱或是什么的。他在家务在抚养孩子上,连最基本的帮助都没有做到。
我知道,端午上班也不容易。拿着四千五的工资,不是在办公室画图,就是在现场下料,弄地满身满脚的尘土,忙地连水都来不及喝。每天回到家,嗓子都是哑的。经常加班,晚饭难得回来吃。每天,不到下班,不知道今天要不要加班。
我自觉我对端午很好,但是我确实天天跟他吵。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因为我对他万分的盛情换不来他对我、对孩子的三分热情。我为什么每天跟他吵,因为我要的他对家庭、对孩子最起码的温暖和责任,我得不到、看不到。
回到家,端午说:“最近要换工作,现在的厂工资太低工作太累,而且老板用的都是自己的亲戚,他的那些亲戚老是找我们的茬儿。”
我说:“你是被老板的亲戚欺负了,你们老板知道这些吗?他是怎么说的?”
端午说:“老板还跟我说,让我留下来,他将来要给我加工资呢。我不同意。我要走了。”
我说:“好吧。这样的老板,任人唯亲,搞裙带关系。我也支持你走。”
端午说:“这次要去的厂离你这里有点远,离我自己的家比较近,我就住在我那里了,等周末再回来。”
我说:“你的这个想法我也同意,你在,我太累了。你不仅帮不上忙,还要给我添烦,添气。我每天下班还要问你回不回家吃饭,我自己忙了一天,天黑了才回家,还要操心你的晚饭。你自己不会做饭,还挑三拣四的。我跟你妈,一碗面就可以应付了。你不行,你又得菜,又得汤,还得换着花样儿。我不要上班吗,我又不是家庭主妇。”
端午说:“在这儿,三个人睡在一个床上太挤了。宝宝夜里吵,影响我睡觉。我第二天还要画图。”
我说:“嗯。分开住对大家都好。”
端午说:“还有几天就要住过去了,星期天,你跟我一起去我那,给我套被子。”
我问他:“你自己不知道这样小阳春的天气该套哪床被子啊?”
他说:“我哪知道!”
我说:“你平时对什么都不用心,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仅从来不帮我,还要占用我的休息时间。我简直要被你气笑了。你这次换工作,我真是谢天谢地,老天真是开了眼了。你怎么不出国呢,你要是出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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