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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来临的前一天
五条悟把符咒都安顿好,百穗又去高专底层把仪式所需要的前置准备都做好,一切准备万全之后,他们竟然还剩下了一天时间。
“一天……”五条悟抱着她走出高专底层,嘴里嘟囔着。
“嘛……没想到进度比我的预估要快一些呢。”她笑笑,扯了一下五条悟的衣服,他便心领神会地把她放到地上,与她十指相扣。
他们懒得自己开火做饭,就去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回了高专。
“啊,是美雪。”百穗及时给自己施了个隐身咒,松开五条悟的手,看五条美雪抱着刀,撅着嘴,不太满意地走出高专。
五条美雪今年二十四岁,不再是百穗印象中那个很爱哭泣的女孩,而是一名名副其实的二级咒术师了。
她当年被夏油杰带走后量罪判刑,由于情节较轻,她的态度也很良好,再加上她当时还只有17岁,最后判了六年零七个月。
在服刑途中她表现良好,又争取到了减刑,去年就不再受到盘星教的管制,彻底恢复自由了。
在那之后她便选择留在高专,成为一名咒术师。
“美雪!都这么晚了还有任务?”五条悟朝她打了个招呼。
“嗯……悟大人好。”她苦着脸点了一下头,随后有些好奇地朝他身边张望。“不是说您带女朋友回来住了吗?没有一起?”
他们都说五条悟现在的女朋友和白川百穗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她很想见见。
“啊……”五条悟笑了。“没有呢,她害羞得很,不愿意出门。还有,别那么叫我了。”
“是这样啊。”她有点失望。“我已经改不过来了。”
“那……”没什么话要说,五条悟就打算和百穗回宿舍休息了。
“嗯……悟大人,您……”可她支支吾吾的。
“什么?”五条悟直白地问。
她扭捏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了:“您的女朋友……真的和当年的百穗大人……长得一模一样?”
“嗯,差不多吧。”五条悟含糊着点头,心里有点想笑。“怎么了?”
百穗同样在五条悟的身后抿着嘴笑。
“哦……没怎么。”
美雪一撇嘴,转身就想走,还是回头朝他一点头。“有任务在身,我先走了。”
“再见。”五条悟也摆摆手,随后牵住百穗的手。
“真是的,你怎么笑成这样?”五条悟看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叹了口气。
这几天百穗为了避免麻烦,并没有在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之外的人面前现过身。
前几天她见到禅院直哉时都没笑成这样。
那个时候路上碰到,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施了个隐身咒,什么都没说,也懒得说,还是五条悟找了个理由揍了他一顿,把他一直拖到她脚前。
当时她也不过是笑着拿出手机拍了合照。
怎么今天这么高兴?
“没什么。”百穗只是摆摆手。“你们家的人连撇嘴的表情都有点像呢。”
像一只猫一样。
“诶——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五条悟手一扯,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夸你,夸你。”她只好踮脚亲了他一口。
那天晚上他们早早回了宿舍,百穗洗过澡,换上睡衣,发现五条悟坐在桌前写东西。
桌子上的纸并不是A4的报告书,而是横格信纸,这让她有些好奇。
“在写什么?”她擦着头发凑过去看。
“今天天元说还在写遗嘱,倒是提醒我了,我也得安排安排家里的事。”
他笑着说,把手里的笔放下,捞着她的腰把她捞到自己腿上,给她擦头发。
“……”她被他擦着头发,翻着看了看那两张信纸。
“没什么想说的?”五条悟笑着问她。
“你家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就好,我当然不便开口。”她把信纸放归原位。
五条悟撅起嘴巴:“有什么不便开口?如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的话,那我的事不也是你的事吗?”
百穗轻轻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那也得我明白才行。我上次去你家还是六年前,现在你家是什么状况我早就不清楚了。随便开口那不是瞎出主意吗?”
“那……明天和我回家一趟?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哪些财产算我的。”擦好了头发,他还是抱着她。
“……”她其实不太想去,可没有开口反对,所以五条悟就把这当成默认了。
于是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回了京都。
“恭迎家主大人、雾见大人,路途辛苦,还请让我来收拾你们的行李,您可以和雾见大人去用早餐。”
在门外等待他们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五条裕子。
六年过去,她鬓边的白发变得更多,头发也不再那么茂密,脸上多了一些皱纹。她依旧系着围裙,身材看起来很结实,脸上带着和从前如出一辙的笑。
“!”百穗预料到会再见到裕子,可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只好抓紧了五条悟的手,没说话。
“嗯,裕子,麻烦了。”五条悟笑着把手里的行李箱递过去。
百穗依旧不说话,和五条悟一起走到桌边坐下。
美味的、营养的、热度刚刚好的早餐,很精致地摆在漂亮的盘子里。
悟把他们什么时间到家都告诉裕子了啊。
她垂着眼睛,只一味地吃着。
吃好了早饭五条悟就开始忙,他叫了家里的律师来,还把能找到的材料都找出来开始核对。
“……我想出门转转,悟。”百穗看着那铺了满桌的材料,心里很烦躁,只想往外跑。
“好诶,不过快到中午了,记得回来吃午饭哦。”他亲了她一口,又转头去折磨律师了。
她点点头,走出门,正好遇见五条裕子。
“雾见大人。”五条裕子很和善地朝她点头。
“您要出门吗?”
百穗不想与她相认。
哪怕她知道,五条裕子大概已经把她等同于了那个没有记忆的、快乐的百穗,她也不想相认。
相认除了会让他们心痛之外,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只潦草地一点头就打算离开,可是五条裕子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那扇门。
“雾见大人,如果不忙的话,您能来坐坐吗?我有事想请您帮我。”她脸上还是带着笑,看不出一丝需要人帮忙的愁容。
“……”百穗皱着眉犹豫了一阵。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那么按理说五条悟这个当家主的能比她做得更好,为什么非要找她?
可她还是过去坐下了。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呢?”
五条裕子也在椅子上坐下。“我……我男人他总是肩颈痛。”
说完这一句,她看了百穗一眼,百穗坐得挺直,没说什么,等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就学了按摩,想着给他按按,缓解一下。可是……我以前并没有上过学,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才想找你帮我看看。”
“……抱歉,我也没有接触过相关的知识。”她摇摇头。
她从前帮硝子的时候学的都是护士的技能,还真没学过该怎么当一个按摩师。
“不用接触,就是,家里的孩子早就到了不爱接触我们的年纪,我也不敢第一次就直接按到我男人的老骨头上,所以想……”
“想给我按?”她把话补全。
“嗯!”五条裕子点点头。
她本想拒绝这桩麻烦事,可又不想看到五条裕子失望的眼神,最后只好勉强同意。“……那好吧,我该怎么做?”
五条裕子很高兴地拿了个没有靠背的椅子放在她腿前。
“请您坐在这儿。”
百穗在那里坐下,五条裕子把她温暖的手放到她的肩上。
“可能会有点痛,这是正常的。但是如果特别痛,就要告诉我哦?”
“嗯。”百穗叹了口气。
随后五条裕子的手就在她的肩上捏起来。她平常需要做许多家务,所以手劲不小,百穗觉得有些疼,但也没疼到需要叫出声的地步,就自己默默忍着。
“您多大了呀?”五条裕子问她。
“……十五。”她信口开河。
“哦……什么时候和家主大人在一起的?”
“半年多以前吧。”
“您是怎么认识家主大人的?家主大人总是那么忙碌,很少有机会能认识您这么出色的孩子呢。”
百穗没说话,现在不仅肩膀被五条裕子捏得很疼,头也很疼。
裕子妈妈爱笑,爱说话,性格活泼开朗,很自来熟,百穗是早就知道的。
可正因如此她才头疼。
再这样下去她早晚要忍不住说出那句话——“没错,我就是白川百穗。”
于是她转而说了句并不和缓的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五条裕子的手停了一下,也没再说话,又过了一阵,她才再次开口:
“这几天晚上开始有风了,总算有点秋天的样子。东京那边还热吗?”
“东京比这边凉快,晚上已经是需要穿长袖的天气了。”百穗心里梗着一口气,勉强地回了话。
“倒也是呢。”五条裕子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北院那边开了桂花,可香呢,金灿灿的一片,看起来也好看,您下午可以去看看。”
“……”百穗没说话。上次她来的时候是冬天,除了火红的椿花之外,她并没有对这里的花卉留下深刻的印象。
而且她不明白裕子为什么要一直向她搭话。
明明六年前她都不这么多话。
她到底想说什么?
“中午的餐后甜点我想给您和悟大人做桂花椰奶冻,可以吗?”
“嗯,悟会喜欢的。”她点点头。
“确实呢,家主大人从小就很爱吃这个。”五条裕子也笑起来。
百穗并不再主动说什么。
五条裕子的手法确实还有些生涩,说不上是多么高超的技巧,可她按的很认真,又这样按了一阵,百穗觉得自己的骨头好像都被松了一遍。
“……雾见大人。”
“嗯?”百穗被按得很舒服,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戒备了,她并没回头,只是应了一声。
“您比六年前瘦多了。”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百穗很惊讶地回头去望她,却无法说出话。百穗一开始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子一下子被那句话给打乱了,又过了很久才说出一句没有说服力的话:
“……你大概认错了,我以前一直在东京生活,并没有见过你。”
五条裕子对她的谎言不置可否,她微微蹙眉,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继续说:“家主大人今天突然回家,还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叫了律师来,这很不寻常……您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百穗只是摇头,她脸色一瞬间就变得苍白,已经说不出话了。
“不管是有什么事,他那么信任您,都请您帮帮他,好吗?虽然很多人都很害怕他,可我看着他长大,知道他实在是个善良的孩子。要是您不帮他,他很容易吃亏的……”
该死。
五条家几百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家主回家是因为他马上就要被她给害死了!
百穗突然意识到这件荒谬的事。
有一瞬间,她很想把这些事说出口,说给五条裕子听,让五条裕子帮她去阻止五条悟。
可是她知道那也没意义。
没人能拦住五条悟。
“你按完了吗?”她的声音在发抖,同时又很无力。
她几乎立刻就要哭出来了。
“……嗯,多谢您。”五条裕子看着她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无法得到一个答复了,就低下头。
她匆忙逃出去。
百穗像逃跑一样走出去一段路,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哪怕周围现在没有人经过,她也施了个隐身咒。
这十来天,每天她都在争分夺秒地忙碌着,他则不再出任务,也不再教学生,拿出所有的精力帮助她——帮她将符咒放在指定的地点,帮她调整法阵……
她沉溺于其中,甚至忘却了这件事的后果——她有可能会带着五条悟死去。
是啊,她怎么能忘却这件事呢?她怎么能逃避这件事呢?
现在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和五条悟回京都了。
她其实是心虚的。
面对着这么些看着五条悟长大的、宠爱着五条悟的、期待着五条悟幸福的家人,如果人家问起来,她是一句话也交代不出的。
该死。
百穗烦恼地揉揉头发,弄得自己的一头长发都凌乱起来。
又在外面坐了许久,直到确实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她才不情不愿地回去。
“百穗怎么才回来?我等你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呢。”五条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唧唧地凑上来抱住她。
“……抱歉。”她没精打采地去洗了手,坐在桌前,拿起筷子。
“怎么了啊?”察觉到她不太高兴,他问道。
“……被裕子妈妈认出来了。”她蔫蔫地敷衍道。
“那也没办法啊,简直一模一样,只有傻子才认不出来。”
看着五条悟带着笑的脸,她连面前的饭也吃不下,可她又不想他担心,只好勉强地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去。
“被人认出来你就这么不高兴吗?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吧?不要把人想得太脆弱了。”
“再坚强的人也是会心痛的。”她倔强地摇头。
“可是……”
“上午的进度怎么样?”百穗知道他或许要说什么很有道理的话,就逃避着用别的话打断他。五条悟知道她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而跟着转移了话题。
“嘛……房产和银行卡都理清了,比我想象得要多,地产还是一团糟。”
“今天能理清吗?我们明天一早就得回去。”她有些发愁。
五条悟倒是一点不愁:“实在分不清楚也没关系啦,我到时候就在遗嘱里写:‘所有没有特意写明的地产都留给五条家最强的人’,让他们好好打一架。”
“……真要这么写的话,那这里可就要变成战场了。”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她还是被逗笑了。
下午百穗不再出门,和五条悟一起折磨律师,总算在天黑之后把遗嘱给写完,又签了签名,盖了印章,落了日期,封进信封里了。
“啊!总算搞完了,没想到我竟然有这么多地!”五条悟把笔扔在一边,疲惫地趴倒在桌子上。
大部分的地产都是继承来的,甚至有不少他直到今天才刚刚知道。整理好这些东西,他们出去吃晚饭,看着裕子沉默着端过盘子的身影,她还是有些吃不下。
吃完饭,她擦了擦嘴,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憋在心里一天的疑问说出口:“悟,可不可以……”
“怎么?”他擦着桌子,低着头笑着问。
“可不可以不要死呢?”她认真地望着他。
“哈哈,那取决于百穗了。百穗明天可得努力活下来才行。”他笑着看她一眼,继续擦桌子。
“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不可以哦。”他这么说着,把抹布拿去洗,嘴角上扬,表情甚至有点得意——百穗根本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好吧。”她不再和他争论。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看了部口碑不错的电影,之后十点钟就洗漱好,躺在床上关了灯。
时间还很早,百穗睡不着,就和五条悟有一搭没一搭地絮叨着聊天。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们两个从来不会觉得对方说话烦人,聊着聊着就能聊上一两个小时。
“所以悟一开始真的很讨厌我?”
“嘛……嗯……”在黑夜里他的眼神左右飘忽,努力找了个不伤人的措辞。
“觉得你有点笨笨的。”
“为什么啊?”她学着蹩脚的京都腔问道。
五条悟被她逗笑了,抱着她低声哼笑。
“哪有人从事故现场跑出来,第一句话是:‘你叫什么’的?不都应该说:‘救救我!’之类的吗?而且明明并不弱,却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搞得像很蹩脚的那种骗子才会用的手段。”
“哇,悟真的超讨厌。”她直白地吐槽。
“对不起了嘛~对不起了嘛~亲亲百穗~你就原谅那个像笨蛋一样的我,好不好?”五条悟没脸没皮地把自己整个贴上去,抱着她脸贴脸,胳膊贴胳膊,胸贴胸,腿贴腿。
“……本来也没有生气啦。”百穗的脸被他的脸给挤得圆起来,艰难地叹了口气。
“哼哼~百穗最好啦。”他抱着她不撒手。
“十二点了哦,真的该睡觉了。”又聊了一会儿,他松开她一些,让她能自己找个舒服些的姿势。
百穗往后稍微躺了躺,面对他闭上眼睛。
“真的不可以?”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可五条悟偏偏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真的不可以呢。”
“为什么?”
“后天我就告诉你,百穗。”他俏皮地说。
她沉默了一阵,以至于五条悟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他才又听到他的声音。
“其实没有我,悟也能过得很好,是不是?”
她的声音很轻,里面并无恼怒,也并无嫉妒,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即使没有她,五条悟也好好地长大了,好好地成为了一个大人,好好地当着老师,好好地忙碌着,快乐着。
就像天元说的一样,他大概真的是在不管哪种情境下都能找到幸福的人。
那他还有什么必要要将他宝贵的生命葬送在百穗这里呢?
百穗想着。
五条悟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不想去怨恨任何人,哪怕百穗不止一次丢下了他,他也知道,她是有原因的。
可是……
“是啊,我没有死呢。虽然之前嘴上总是说着没有百穗就不行了,但哪怕百穗丢下我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去死。我的生命力就像一棵杂草一样,顽强得令你厌烦,是不是?”他忍不住轻声说。
“不……”百穗受惊地睁开眼睛,发现五条悟也睁着眼睛,在平静地望着她,她立刻抓紧了床单,想要躲,却不知该躲到哪里去,所以手只是颤抖着。
“不?这就是百穗能够一次又一次放心地丢下我、一次又一次放心地伤害我的原因吧?‘不管抛弃五条悟多少次,他都能好好活着,所以没关系。’百穗就是这么想的吧?”
“我……”她立刻冷汗直流,挣开他的怀抱,从床上爬起来望着他。她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五条悟的眼睛,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好像嗓子整个被噎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五条悟的本意并不是让百穗为难——毕竟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放弃了。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一点:
“就像百穗一样,我也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就像百穗失去了重要的人会很痛苦一样,我也会觉得很痛苦。就像百穗有的时候觉得活不下去了一样,我有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特意去安抚她,只是用像平常一样的语气说话,用自己的态度去告诉她——不要应激,现在的对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沉默着望着他,逐渐理解了他的意思。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终于,她用自己的颤抖的手缓缓牵住他的手。
“就像百穗有想要拯救的人一样,我同样也有。可我很笨拙,十年都找不出一个有效的办法。”
他笑着,把他们相牵的手放在他的胸前,感受着那个稳定的跃动声。
“现在我只有这个了,百穗。”
在百穗的手下,隔着皮肤,再隔着肋骨,就是那颗心。
那只是一颗普通的、健康的、人类的心脏,也会在伤心的时刻感到疼痛,也会在过度疲劳之后突然急促地工作,也会在温柔平和的日子里稳定跳动着。
五条悟的心其实和百穗的心是一样的,这并不因为百穗会哭泣,而五条悟很少哭泣而有所分别。
就像现在,五条悟也深刻地惧怕着她的死亡,甚至比她自己还要惧怕。
意识到这一点,百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很可笑,对吗?最强的咒术师,现在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靠他的一颗心去威胁别人。我也觉得这似乎很可笑,所以才没有解释给你听。”
“我不知道。”百穗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才是对的,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活下来……难道什么都不做是对的吗?悟,如果我那样做的话,你会高兴吗?”她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现在他让她放弃的话,她会很难受,但她大概也会照做的。
因为她也受够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给了她一个诚实的答复:“……我也不知道,百穗。因为那样做你会很痛苦吧?我没办法想象你很痛苦的时候我怎样才能快乐。”
“……是这样啊。”她点点头,沉默着,他则突然笑了。“嘛,虽然很幼稚,但是百穗,我现在只是在争宠而已。”
“争宠?”
“是啊,和百穗已经安息的亲人争宠。百穗每天晚上都会在睡梦中流眼泪,我想那大概就是百穗的亲人在冥间呼唤你,是吗?”
她点点头。
“所以说我在争宠啊,百穗。冥间对百穗来说是个好去处吧?心爱的妈妈在那里,心爱的女儿也在那里,没有烦恼,没有忧伤,百穗大概再也不用因为人间的事情哭泣了。”
“可是啊,哪怕知道冥间是个好地方,我也依然想自私地把你留在人间。”
“我想让你多爱我一些,多放不下我一些,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想着世界上还有一个可怜的家伙在孤零零地等着你回来。”
“所以一旦我松口了,说什么‘哪怕百穗死了我也能好好活着’,那可就是认输了。”
“我知道明天百穗要做的事很危险啦,可是,哪怕有一个瞬间,一个小小的瞬间,你能做出一个选择的话,在生与死之间,我希望你选择我,选择为了我活下来。”
爱是自私的,哪怕对五条悟来说也是如此。
他没法不救她,没法把她交给她的亲人。
作为一个人类,他做不到。
百穗听了这一番话,也只是沉默着,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他望了许久。
他与她的目光对视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让百穗觉得痛苦还真是对不起。可事到如今,我的心里只有这么自私又这么浅显的爱了。”
松开相牵的手。
面对他躺下。
闭上眼睛。
听着她的爱人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
再听着他的呼吸在很久之后终于变得平稳而均匀。
最终她也没有说话。
不管有什么样的结果,“明天”都快些到来吧。
她实在不想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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