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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鸟
“朔兰鞮率领亲卫南下,正在来中原议和的路上,此行入朝参拜,听说还特意带了一份厚礼。”入夜,萧拓从百里外的石滩地赶回,在寝殿前除下外袍,倒掉靴筒里的细沙,道:“消息你应该收到了。”
“张衍今日上奏,说明了此事,其实算算时间也差不多。”
沈行约从书案前起身,迎上前道:“你的事呢,有眉目吗?”
一连几日,萧拓都在四处搜寻,调查关于魔的行迹一事。
根据此前,部落遭遇魔袭,留下的一点线索,以及萧拓在北方东部的调查,仅剩两个可疑的地点未曾查过,此行,景望与他一同来到中原,为得就是尽一切可能,找寻到与车牧相关的踪迹。是以每日清晨,天蒙蒙亮时萧拓便离开,入夜才会回到皇城歇下。
“外头冷,先进去说。”
萧拓脱得只剩中衣,推着沈行约进到殿内,沐浴过后,带着一身皂荚的香气,与他分坐书案两侧。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
萧拓展开一张舆图,上面粗略描绘了浑北草原到东夷之地,以及与中原北方接壤的河流与山脉走向。
其中标注出的几个位置,画上了不同的符号印记:“这几处,标注出了魔现身的位置,而当魔露面后,周遭的地点,都发现了妖的踪迹……”
萧拓指出了图上的几处地点,有些在绵延的山脉之间,有些临近江河,还有些甚至出现在附近的城邑、村庄之中。
而这些地点相互之间既无联系,也没有明显的规律可循。
零星的几条线索形同散沙。
“所以,”沈行约仔细地看过,仍然毫无收获,侧目道:“这能看出来什么?”
“我想,起码能够证明,魔族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萧拓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祭旗,上面尽被血色铺染,几乎不辨本来的颜色:“而妖的数量有所增加。”
沈行约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这几日忙于处理朝堂之事,朝政大事总算快要处理完毕,而此前,从帝陵盗出的财物用来填补国库,银子如雪花般散出去,幸而渐渐有了起色。
如果该来的祸端不可避免,沈行约只希望能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尽自己所能,将朝野之事理清个大概。
想到此,他又问道:“这几天中,有发生妖类袭击人的事件吗?”
“暂时没有。”
萧拓给出的答复与孙隆所说一致。
沈行约重掌朝中大权后,左右丞相的位置还空着,暂令孙隆掌管丞相印,代行监国一事,一旦各州郡境内出现与妖有关的祸乱,都会及时上报朝廷。
“这就很有问题了。”
眼下,昳的预言已逐渐显现,沈行约手指着幽州北境,距离皇城最近的那处地点,抬眸道:“连这里都有了妖的踪迹,却偏偏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而昳动身搜寻关于人皇的下落,也迟迟没有回音。
“所以还不能掉以轻心。”
萧拓按着他的手,手指的位置移动到仅剩下最后一处还未探寻的地点:
“或许很快,妖袭就会来了。”
两人对视,沈行约眉宇间现出凝重神色,又复看向舆图上,标注出的那个圆点。
“明早动身,朝廷的事告一段落,其他事可以先放放。”
思索后,沈行约道:“这次调查魔的行迹,我与你同去?”
沈行约说着,还想再研究研究这几处妖兽出没的地点,萧拓却将舆图收了起来。
“这件事不行,太冒险……”
话音未完,殿顶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鸟鸣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沈行约皱眉道:“你的鸟回来了?”
萧拓神情一顿,便间他已起身,循着声音来处,寻到了殿台前。
一轮夜月下,消失许久的海东青出现在暮色中,疾飞的身影一晃即逝。
殿内的兰錡旁,祭旗旗面赤红的光芒闪过。
萧拓有所感应,目光瞥到了这一细节。
“等等……”
萧拓语气不确定,随之起身,随手拿过祭旗。
“隔了这么些天才回来?”
沈行约立身于敞开的殿台旁,望向半空,海东青逐渐迫降的身影,语气无奈道:
“你上次给我写的信还在它身上吧……”
面对着渐渐弥漫,袭来的魔的气息,祭旗猛然张开,如巨幡般旋转,上面现出的玄鸟光纹暴涨。
“不对!”
萧拓:“别——”
在他脱口而出这句话时,海东青双目漫出滔天黑雾,从天而降,急速来到沈行约面前,魔气顷刻间激荡开来。
而在危险降临的前一秒,萧拓飞身而至,错身之间将人护在怀中,闪出的祭旗挡于两人身后。
玄鸟的光纹流转,形成了一面火红的遮罩,沈行约转过头,不敢置信地探出目光:
“这……连它也被魔化了?!”
“退到后面去!”
魔化后的海东青身形突然暴涨,足有半个人形大小,在滔天魔气中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张口时,一团黑雾喷出,被萧拓以祭旗抵挡,玄鸟之力涤荡了魔雾,方才渐渐散去。
“怎么会这样?”
沈行约面露不解,盯着那半空不断挣扎咆哮,与祭旗释放的玄鸟之力抗衡的海东青,抬手推了下镜框。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两人都显得很被动,但有一点可以明确:
被魔化的海东青拥有了来自魔的力量,甚至能在瞬息间突破原形,却被祭旗明显压制,根本不足以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在萧拓所豢养的奇珍异兽中,这类猛禽经过驯化,因具有极强的识途辨向能力,只作为相互之间传信来用,魔族选择魔化这东西做什么?
而几番交手之下,萧拓很快便反应过来:
“它的目标是我。”
“奔你来的?怎么办?”
沈行约抽身去拿天子剑,再转头时,海东青张开的双翅之后,隐隐现出魔人阴惨的面容。
那股力量突然现出,又瞬间没入魔鸟体内。
萧拓控制着祭旗,尝试压制魔鸟的力量,爆散的红光形成一股巨力,冲毁了宫殿一角。
“陛下!这……是妖!”
“有妖物!保护陛下!!”
越来越的侍卫循声追来,在殿外形成警戒。
然而沈行约很清楚,想要制服对面魔化的海东青,不同于以往与妖兽的对抗,绝非寻常人力可为,况且这也不是寻常打仗,靠人多取胜,贸然下令反而会造成无故的伤亡。
于是他当即命众人散开,全部退到一丈以外的距离。
“得设法抓住它!”
沈行约喊道,从殿台跃下,看着被祭旗的流光笼罩,困兽之斗的魔鸟,突然之间却明白过来——
怪不得,那些死士在被萧拓甩掉后,仍不远百里的追索而来,因为禽鸟通主,具有追踪寻迹的能力,照这么说……
仅仅一个念头闪过,倏忽之间,数道黑影唰然出现在宫墙各处。
沈行约陡然瞪大双眼:
“麻烦来了——!”
萧拓瞬间有所觉察,金刀出鞘,飞至半空,斩破了侧面袭来的死士幻影。
袖间牵系的一根薄线绷紧,令刀刃转圜,在将要落地时猛地收回,如鬼影般的死士猛然袭来,在将要杀至萧拓面前时,头颅被凌空斩为两半。
萧拓出刀的招式极快,然而死士突袭的动作比他更快,已非人力所能及,根本无从看清。
若非他提前预判,恐怕这时已遭重创。
“来人——!”
沈行约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看戏了,当即拔剑道:
“去召李肃!让他调二百禁军过来!快!”
话音落时,伺立于宫墙四处的死士同时出手,萧拓不得已分神应战,既要控制祭旗,与海东青释放出的魔雾抗衡,又要防备周遭死士的围攻,一时陷入缠斗。
激战之间,只听‘哐’地一声,沈行约横剑拦在他身前:
“你先拖延一下!等会儿救兵来了再打……”
又一道黑影袭来,被萧拓一刀贯穿胸膛。
见此情形,方才退至后方的侍卫相互打气,一拥而上,但显然他们并不是这群半魔化的死士锁定的目标,速度与耐力与这些死士相比也远不在一个层面。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
“别过来!”
萧拓朝身侧吼道:“走开!离我远点!”
面对如此近距离的交战,哪怕出现一丁点的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萧拓清楚这群人的目标只是自己,沈行约在旁,又唯恐会伤了他,出招之间,渐渐处于被动。
而沈行约也看出来,他的作用实在有限,反而会令对方分心,这样下去铁定不行!
就在战局胶着之时,宫墙下,马蹄声疾疾传来:
“陛下!”
李肃带领禁军赶来,顷刻间将寝殿围得水泄不通。
训练有素的内廷禁军箭矢搭弦,李肃远远地朝着自高处飞下的死士放出一箭,箭矢只擦破那人颈下,牢牢钉在了宫墙上。
眼见形势逆转,为首的死士迅速作了个撤退的手势,随之数道黑影窜上墙头,四散逃去。
“追!”李肃率领禁军,沿皇城内各条长街,一路骑射追击。
萧拓终于得空全力对付那只海东青,玄鸟之力尽数释放。
只听轰一声巨响,祭旗旗骨收起,合拢时将魔鸟收入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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