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蓬雪满天

作者:风清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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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


      谢祁钰走后,萧远瞻一人靠在书案的后面。他有些后悔,荣妃知道的太多,为何当初会把她留下。
      萧远瞻并非怕荣妃或是柳韵倚,而是声望与民心。他怕那些溢美之词变成指责之语,上位者在乎声望与民心本是好事,但萧远瞻已接近偏执,幸好,只是这一事。因为太子妃出身郦家,郦家声望太隆。太子妃又无过错,况且已经离世,离世的人犯不了错,并且人总是对离世的人更多宽容。萧远瞻在权衡,他在想,究竟是追究下去,还是眼前人更重要,心中的恐惧在博弈。
      谢祁钰奔回府中,今日若不上朝,陛下也会传召他,否则他不敢离开郦沁舒一步。他信她坚强,信她勇敢。但他不信他自己,这些日子太美好。
      “阿圆,怎么出来了,不多休息会。”谢祁钰一下马车便看到郦沁舒站在门后。
      “他是不是为难你了。我不想你再担心,我要进宫,到他面前说清楚,或许说不清楚,至少让他少危难你一些。。”
      “阿圆,你想好了吗?”
      “嗯,我知他为何紧张,为何恼怒不过是担心自己罢。我想好了。”
      “那我们进宫。”
      在宫门前,“阿圆,要不不去了吧,我们可以选择离开,这一次我们都有的选。”
      “我有的选,但你没得选。事情因我而起,我爱你,故我也没得选。”
      郦沁舒再一次走入宫中,冷静,淡漠。郦沁舒的出现令萧远瞻意想不到。
      “臣妇参见陛下,请陛下圣安。”
      “昨日明华宫失火,无一人逃出,就在你离开之后。你可有话说。”
      “此事,和臣妇绝无关系。还请陛下明察。”
      “那昨日为何宫中失仪,与宫道上奔跑,为何今日又是如此的模样。荣妃对你说了什么?”
      “荣妃娘娘不过是说些寻常话语,问臣妇与夫君的日常生活罢了。”
      “如此简单,你为何失态。她究竟与你说什么。柳姑娘。”
      “陛下在害怕什么,臣妇也想要问陛下,谢大人为何是次辅,谢大人又真如荣妃娘娘所说的那样吗,不择手段,黑暗,残忍。”
      “荣妃可有说其他的。”
      “并无,陛下还该有其他的吗!”
      “谢大人自然是如明珠一般的人物,身正,你不该如此形容他。”
      “陛下,可否先命臣与臣妻离开。臣妻情绪起伏颇大。怕御前失仪。”
      “准。”萧远瞻觉得眼前的人很危险。怎么能浓浓的苦与深深的爱混合在一起呢。
      他看着谢祁钰和谢夫人双双离开的背影。他搀扶着她,她却没有靠着他。这让萧远瞻信了几分。
      萧远瞻也不知这份疑心究竟该怎么打消。
      他们背影成双。萧远瞻一人站在殿中无力。
      皇后片刻后便到,得知陛下与谢大人大吵一架后,她便赶到,但陛下说不想见她。后又得知,谢氏夫妇再进宫,怕出事,自己在,可立刻求情。其实皇后也怕,她没有见过陛下如此这般,十分陌生。她看过他帝王的一面,杀伐果决,雷霆手段,她也看过一代明君的样子,贤明纳谏,朝堂是可以说话的朝堂,爱惜百姓与人命。寻常见到的是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手握最高权力,却比寻常男子更温柔,比普通世家的相敬如宾更多了夫妻间的温存与热烈。她常觉庆幸。但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但她觉得谢大人是一个好人,陛下也不能再失去一个挚友,更何况,她很喜欢谢夫人。
      “陛下,放火之人找到了。”皇后温声说,想牵过萧远瞻的手,萧远瞻先是没有避开,后又抽回。
      “是谁。”他象征性的问了问。
      “荣妃宫里的小宫女,那个偷拿次辅夫人的玉佩的宫女。因为起火之处便是就在她的房中。”
      “既然宫女已死,这件事就此结束,除了荣妃宫中的人,其余无人伤亡了吧。”
      “陛下放心,明华宫虽华丽,但和其余宫殿稍有些距离,无人伤亡。”
      “那便好,皇后,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休息会。”萧远瞻无力的坐在殿中。害怕,颤抖,无奈,时而怨恨,时而后悔,时而放松。
      之后,萧远瞻更加疏离谢祁钰,也更加阴晴不定,谢祁钰的处境更难,被操纵的言官一封封的上书。在萧远瞻看来,这一封封奏折无疑是对荣妃的话的验证,这是谢祁钰那几年帮他动的手,他虽不爱护谢祁钰,但这些奏折更让他恼怒与生气。再后来,他时而好,时而焦灼,愈演愈烈。他忽然发觉,他终究是步了父皇的旧路。有些时刻,他竟想对谢祁钰下手,他为何不听他的,为何要与他作对。
      父皇,儿臣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您是一样的心境,一样的处境。若是当年并无谢家之乱,您能和谢大人走到最后吗?您庆幸过未到那一步,谢大人就提前离世吗?
      当年的谢云宴和如今的谢祁钰终究是不同的。谢云宴的名气更大,群臣对于他的能力更加认同,提起他时并不一定会和先帝联系在一起,心中是佩服这么一个惊才艳艳的人,倒是和管平微很像。更何况,又有手握重兵的祁家作为姻亲。先帝约莫也会因为疑心最后离心吧。不过谢云宴并非一般人,或许能改变这疑心。
      郦沁舒日复一日的更加虚弱。并非她不坚强,并非她不勇敢,耽于旧事。而是世间事本就没有原谅一说,看开不过是旁观者无效甚至是加痛的安慰。能谅解之事都是还有可能之事。彻彻底底的伤害,无法转圜的伤害,从没有原谅一词,只能远离,或是有更重要更值得的事。
      谢祁钰添了许多白发,新政一事,缓慢了不少,但不至于彻底停滞,谢祁钰主导的队伍,不喜一人独揽,他也一直觉得不能一人独揽,故而他若出了问题,不至于全盘溃散。
      谢祁钰想陪着郦沁舒,但郦沁舒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门窗紧闭。
      一人在屋里哭泣,一人在屋外哭泣。本应该更爱的,为何变成了如此。万幸,他们不是陌生的。
      “祁钰,我不该那样形容你,在我心中,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最好的夫君。”
      谢祁钰一人在漆黑的屋外。
      “鸣山,你说,为何爱让人如此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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