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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秦聿指尖的冰冷还残留在皮肤上,那句“共犯”和亲昵到可怕的“璟”像魔音灌耳,在顾璟脑海里反复回响。他看着秦聿拿出手机,冷静地布置着明晚的陷阱,仿佛在安排一场与他无关的商业会谈,而不是将自己的“所有物”亲手推向另一个恶魔的餐盘。
每一步指令都清晰、冷酷,精确到顾璟需要露出的笑容角度,需要展现的脆弱程度,需要“不经意”透露的、关于秦聿近况的模糊信息。
顾璟麻木地听着,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被雕琢的木头,每一刀下去,都离那个熟悉的自己更远一步。
“记住,”秦聿最后收起手机,目光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让他感兴趣,但不要让他轻易得手。吊着他。你的恐惧和不甘,是最好的诱饵。”
他伸手,再次抚过顾璟苍白的脸,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怜惜和占有。
“别怕,”他低声说,像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冰冷刺骨,“我会在看着。一直看着。”
说完,他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留下顾璟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月光和未散的阴谋气息里,浑身发冷。
这一夜,顾璟彻夜未眠。
第二天,他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准时出现在公司,处理公务,签署文件,甚至召开了一个小型的媒体见面会,宣布顾氏与“神秘战略投资者”的合作进入新阶段,语气平稳,姿态从容,只有眼底深处一片沉寂的死灰。
他能感觉到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探究的,敬畏的,幸灾乐祸的。他知道,他每一个举动,都会通过无数渠道,汇聚到某些人那里。
包括秦正峰。
傍晚,秦聿派来的车准时停在楼下。来的不是普通的司机,而是那个在疗养院有过一面之缘、眼神锐利的黑衣男人。
“顾先生,聿哥让我来接您。”男人拉开车门,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审视。
顾璟沉默地坐进车里。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陌生的古龙水味,不是秦聿常用的雪松冷香。
车子没有开往秦聿的公寓或者任何他熟悉的地方,而是驶向城西另一处隐秘的高级私人会所。
他被带进一个房间。里面早已等着一个沉默的女化妆师和一个表情严肃的造型师。他们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开始为他打理。
礼服是早已准备好的,一套剪裁极致合身的白色西装,面料昂贵,设计却带着一种近乎纯真的诱惑感,将他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却又在领口、袖口等细节处,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精心设计过的脆弱。
镜子里的他,俊美,苍白,像一件被精心包装、等待献祭的礼物。
顾璟看着镜中的自己,胃里一阵翻搅。
一切准备就绪,黑衣男人再次出现,递给他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耳麦。
“戴上。聿哥能听到你这边的一切。按计划行事。”
顾璟的手指微微颤抖,将那个冰冷的小东西塞进耳道。轻微的电流声过后,一切归于寂静,但他知道,另一头,有一双耳朵正在监听。
他被引着,走向会所深处那个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悠扬爵士乐的宴会厅。
越是靠近,他的心跳就越快,手心沁出冰冷的汗。他能感觉到暗处有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评估着,算计着。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的宴会厅大门。
璀璨的光线、馥郁的酒香、低声的谈笑瞬间涌来。厅内皆是名流显贵,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他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许多目光投了过来,带着惊讶、好奇、以及一丝心照不宣的玩味。
谁都知道他是谁,都知道顾氏最近的变故,都知道他和秦家那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顾璟强迫自己忽略那些目光,脸上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局促和不安的平静,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全场。
然后,他看到了他。
宴会厅最深处,靠近壁炉的沙发上,众星捧月般围坐着几个人。中心那个穿着深紫色丝绒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指尖夹着一根雪茄的老人,正是秦正峰。
他看起来就像个保养得宜、权势滔天的普通老者,只有那双微微眯起的、如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眼睛,透露出绝非善类的本质。
此刻,那双眼睛正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顾璟身上。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兴趣,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顾璟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他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却想起秦聿的指令。
他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甚至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略显苍白又带着几分不得已的、公式化的微笑。然后,像是承受不住那目光的压力般,有些慌乱地别开了脸,走向一旁的餐台,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一杯香槟。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如影随形地黏在他背上。
计划开始了。
他像个蹩脚的演员,笨拙地执行着秦聿的指令。偶尔与上前搭话的人交谈几句,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但细微的手指颤抖和偶尔走神的目光,却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他此刻的“艰难”处境和“强装镇定”。
他能听到耳麦里,传来秦聿极其轻微的一声呼气,似乎是满意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秦正峰那边似乎一直没有动静,只是偶尔会瞥过来一眼,目光深沉难测。
顾璟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是不是他演得不够好?被看穿了?
就在他内心焦灼不安时,一个侍者无声地走到他身边,托盘上放着一杯色泽独特的鸡尾酒。
“顾先生,”侍者低声道,“那边那位先生,请您喝的。”
顾璟顺着侍者示意的方向看去。
是秦正峰。他正举着酒杯,隔着人群,遥遥向他示意,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的、近乎慈祥的笑容。
顾璟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迟疑了一下,在耳麦一片寂静的“注视”下,伸手接过了那杯酒。指尖不可避免的颤抖,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抬起眼,看向秦正峰,努力挤出一个感激又受宠若惊的、略显僵硬的笑容,微微举杯示意。
秦正峰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身上又停留了几秒,才转回去与旁人说话。
顾璟端着那杯酒,像是端着一杯毒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别喝。”耳麦里,突然传来秦聿极低的声音,冷冽而清晰。
顾璟的手指一紧。
“拿着,去露台。”秦聿继续指令。
顾璟依言,端着那杯未曾动过的酒,像是要透透气般,走向宴会厅侧面的露台。
露台上空无一人,晚风带着凉意。他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花园的夜景,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接下来呢?秦正峰会跟过来吗?
他等了片刻,身后却毫无动静。
就在他疑惑之际,耳麦里再次响起秦聿的声音,却不再是冷静的指令,而是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压抑的急促。
“他没动……不对劲……顾璟,立刻离开露台,从侧门走,车在……”
话音未落!
露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
顾璟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不是秦正峰。
是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面容陌生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空的托盘,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顾先生,秦老先生请您去书房一叙。”男人语气恭敬,眼神却锐利地扫过顾璟耳际,那里藏着微小的耳麦。
顾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被发现了?!
耳麦里,秦聿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但那沉重的呼吸声,却仿佛透过无形的电波,压在了顾璟的心头。
“我……”顾璟下意识地想拒绝。
“秦老先生说,”服务生微笑着,上前一步,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是关于……令尊的一些旧事,您或许会感兴趣。”
父亲!
顾璟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知道这是陷阱,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他无法拒绝!父亲留下的录音,那些未解的谜团,像钩子一样扯着他的心脏。
他看了一眼那个服务生看似平静却暗藏锋芒的眼睛,又“听”着耳麦里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秦聿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看穿了。
他现在是孤军奋战。
沉默了几秒,顾璟缓缓吸了一口气,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好。请带路。”
服务生微微躬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顾璟最后看了一眼空旷的露台和楼下的夜色,抬步,跟上了服务生的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他被引着,穿过富丽堂皇的走廊,走向宴会厅相反的方向。越走越僻静,灯光也变得昏暗。
最终,服务生在一扇厚重的、雕着繁复花纹的橡木门前停下。
“秦老先生在里面等您。”服务生低声说完,便无声地退到了阴影里,如同从未出现过。
顾璟站在门前,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知道,这扇门背后,可能就是龙潭虎穴。
但他没有退路。
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秦正峰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顾璟推开了门。
书房极大,布置得如同中世纪贵族的老图书馆,奢华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茄和陈旧书籍的味道。
秦正峰就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手里把玩着一支古董钢笔。他抬眼看着门口的顾璟,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慈祥长者的面具,只有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捕猎般的精光,泄露了他的真实面目。
“小璟来了?坐。”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语气亲切得令人毛骨悚然。
顾璟僵硬地走过去,坐下,身体绷得笔直。
“别紧张,”秦正峰笑了笑,目光扫过他耳边,意有所指,“只是随便聊聊。毕竟,现在我们也不算外人了,不是吗?”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看起来像是音乐盒的精致木盒,推到他面前。
“说起来,第一次正式见面,我这个做长辈的,也该给你一份见面礼。”他笑容和煦,“打开看看?听说你们年轻人会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顾璟看着那个木盒,心脏狂跳。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在秦正峰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注视下,他只能伸出手,颤抖着,打开了盒盖。
没有音乐。
盒子里,只有一小撮……灰白色的、像是动物骨灰的东西。
而在那撮灰烬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枚……极其眼熟的、微型传感器。
正是秦聿之前给他、用来监听周黎光、后来被他藏在身上带入宴会厅的那枚!
顾璟的血液瞬间冻结!脸色煞白如纸!
秦正峰……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甚至用这种方式,将证据直接拍到了他面前!
“看来,”秦正峰欣赏着他骤变的脸色,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惋惜,“我那个不孝子,送了些不太安全的小玩具给你玩啊。”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牢牢锁住顾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只剩下冰冷的、令人胆寒的威严和压迫感。
“现在,”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顾璟心上,“乖孩子,告诉秦伯伯……”
“我那好儿子,到底想让你……从我这里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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