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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护人
心结已解,刘长阳兴高采烈地往家走,嘴里哼着小曲。他“哐当”推开门,“我回来啦!”
屋内的黑暗给他泼了一头冷水。
“李古酌?”他从卧室走到厨房,七十平的房子被他翻了个底朝天,“李古酌?”
手机在他的衣兜里剧烈震动,来电显示为“A”。
“你好,这里是市第一医院,患者在高速上出了车祸,紧急联系人是你,请问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刘长阳来不及回应,提上鞋就往外跑。
“喂?喂?”
刘长阳赶到时,“手术中”这三个字正亮着红灯。
医生解释说,病人倒不是因为车祸受伤,而是突发心脏病。
据监控显示,病人站在路旁一动不动,直到一辆轿车驶来,他突然晕倒在地。
红字变为绿字,刘长阳顾不上医生的解释,跟在病床后进了病房。
李古酌还在昏迷,一旁的支架上挂着吊瓶,苍白的脸不带一丝血色,睫毛又黑又长,薄薄的嘴唇呈浅青紫色。
“小孩,你怎么一刻也离不了我啊。”不是抱怨,而是心疼与自责。
睡意朦胧中,刘长阳感觉到他紧紧握住的手动了。
“嘶——!”李古酌醒了,麻药劲退去后,刀口剧烈地痛。
值班的医生说这是术后的正常现象。
刘长阳瞧见他额头的冷汗,催促医生打两针止疼药。
等一切都处理完,医生离开,整个病房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不解释一下吗?”刘长阳先开口。
李古酌半躺,不经意露出小臂的佛珠,“想我奶了,去庙里看看。”
刘长阳攒住他的手腕,“你信佛?”
“也不算,是我奶比较信奉这个。”
“暗红色的这串叫小叶紫檀,可以安神醒脑……”李古酌一一解释。
“那这俩呢?”刘长阳指向最靠近手腕的两串佛珠,应是最新求的。
一串已经略微有些包浆,呈现细腻的棕红色;另一串整体呈温润的浅棕色,一面圆润饱满,一面则带着微妙的弧度,界限清晰而不生硬。
“这个是六道木,这个是两面菩提子念珠。”李古酌把后者摘下,将其举高,透过光线欣赏珠子表面的天然纹路。
“……忘了有什么功效了。”
刘长阳不会欣赏这些文玩,只感觉包了浆的佛珠,光泽就变暗了,他不喜欢。
熄灯后,李古酌侧头望着趴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回忆起他在佛像前许的愿。
“我希望刘长阳永远陪在我身边,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去庙里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
我愿为你,供奉神明。
第二天早晨,两人是被刘母的夺命连环电话轰炸醒的。
谁让刘长阳当年车祸治疗就是在这家医院呢,大多数医生护士都认识这位突遇横祸的大少爷。
医生的本意是好的,担心两个小孩出什么事家长不知道。
但话传到刘母那就变了味,“什么?我儿子和同学在外过夜?”
睡眼惺忪的刘长阳面对母亲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爸,你又怎么得罪我妈了?”
一番解释过后,刘母对心脏病发作的李同学表示了慰问,并要求儿子照顾好同学。
刘长阳连声答应,忙不迭地挂断电话。
“张嘴。”他拿着个卷饼,递到李古酌嘴边。
“我胳膊没事。”
刘长阳严肃地说:“不行,万一牵扯到伤口,我会心疼的。”
李古酌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咬了一口超豪华土豆丝卷饼。
刘长阳把他嘴角的油渍揩去。
两人插科打诨,说说笑笑,之前的冷漠感荡然无存,刘长阳又变回了原先的刘长阳。
“给我笔,我要写作业。”
刘长阳把笔高高举起,“哎呀,你都这样了还写什么作业,陪哥聊聊天,要不哥教你打游戏啊。”
绝对的身高压制。
李古酌“哼”一声,用被子盖住脸,“不想理你。”
“别呀,”刘长阳把被拉下,“这样对呼吸不好。”
李古酌翻身,背对着他,“哼。”
刘长阳拿出一只耳机给李古酌带上,另一只带在自己耳朵上,“听歌吧,别乱动,再压到刀口我可不找医生打止疼针了。”
李古酌:“哼。”
床上很久没有动静,刘长阳凑近一看,李古酌闭着眼,嘴巴微微张开,均匀地吸气呼气。
“小孩果然贪睡。”
“儿——”刘长阳一下把前来探病的母亲推出门外,反手把门关严。
他一手捂住母亲的嘴,一手按住自己的唇,做噤声状,以蚊子大小的声音说道:“他在睡觉。”
刘母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饭盒递给儿子,“你妈我特意做的营养餐,给你和小李补补。”
刘长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紧贴着房门,“妈,算了吧,医生要求清淡饮食。”
“哎哟,是我的疏忽,那你都吃了吧。”
“啊不不不。”刘长阳被吓得脸色发青,食用母亲亲手做的饭,还是双人份的,对他不啻于一个鬼故事,能把人吓尿的那种,“他喝小米粥,我吃您‘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多少有点不道德。”
刘母缓慢地点了两下头,“嗯,这也是,那只能给你爸吃了。”
刘长阳目送母亲提着饭盒离开,心道:“爸,对不住了。”
刘长阳每天变着花样点外卖,鱼肉、苹果、西兰花……李古酌恢复地很快,也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
一周之后,李古酌出院了。
正好是星期天,他念念不忘当时陪刘长阳上数学课的条件,却又不好意思直说,只得拐弯抹角地暗示这位钢铁直男。
“周末了。”李古酌说道。
刘长阳回应:“嗯。”
“你不上数学课了吗?”
“不了,怎么,你想上?”
李古酌内心叹了一口气,“不是。”
“哦。”
“上次数学课是咱俩一起去的。”
李古酌在心底呐喊:“求求了,快点想起来吧。”
刘长阳把手搭在对方额头,“这也不烫啊。”又把手放到自己头上比较,“那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李古酌彻底失望,指望他能想起来,起概率堪比见到抛弃自己的母亲。
算了算了,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你说好带我去游乐园的!”李古酌扯长脖子,涨红了脸。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刘长阳仰头,向窗外远眺。
李古酌急得直跺脚,“什么好像,这是真的,你答应我的。”
“哦?”刘长阳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就你这小心脏,还想去游乐园?”
“我不管,我要去!”李古酌鼓起腮帮,狠狠地把头甩向一旁。
“好好好。”刘长阳双手捧起他的脸,令其回正,“不过先说好,不许玩过山车、海盗船、鬼屋等刺激项目。”
李古酌一口答应下来,“好!”
“那还有什么玩的嘛。”刘长阳小声嘀咕。
“有的!”李古酌傲娇回应。
“好,有有有,那么大个游乐场,必须有!”
李古酌忍俊不禁。
秋,难得天气不错,气温在阳光的氤氲中渐渐升高,金黄色的树叶在层层叠叠的日影下翩翩起舞,化为春泥。
游乐园内人满为患,大家都赶着入冬前酣畅淋漓地放飞自我。
过山车等热门项目的队伍蛇形环绕,从屋内排到了室外。
“幸好我们不玩这些。”刘长阳在心中窃喜,跟着李古酌排起了旋转蜂蜜罐。
队伍不长,很快就轮到了他俩。
两人在珊瑚粉的蜂蜜罐里面对面而坐,刘长阳总感觉气氛有那么一丝丝地不对劲。
再看其他蜂蜜罐里,要不就是家长带着孩子,要不就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只有他们二人格格不入。
“李古酌,那我们算哪类呢?”
“嗯?”李古酌正好奇地四处张望。
“是家长和孩子、还是……?”
李古酌不等他说完选项,抢答道:“是兄弟!”
刘长阳声音低沉,难掩失望,“就不能是……别的吗?”
“那是朋友?”李古酌试探性地问道。
刘长阳没有回答。他看见前面的哥哥很自然地把姐姐搂在怀中。
他挪到李古酌身边,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
旋转的蜜糖罐令刘长阳头晕目眩,遇着个长椅就葛优瘫在上面,而李古酌却意犹未尽地去买旋转木马的票。
除了普通的单人票,还出售亲子票和情侣票,前者五折,后者八折。
刘长阳倒是不差这几个钱,可他差个名分啊,于是他向李古酌眨巴眨巴眼睛,瞄向情侣票。
李古酌回了个OK的手势,对售票员说:“请给我们亲子票。”
“您的小孩呢?”
他解释道:“我是小孩,那位是我的监护人。”
李古酌拿着亲子票,在刘长阳面前进行炫耀,等待他的夸奖。
“我是不是应该夸你能干?”刘长阳用低了八度的声音问道,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吃掉。
单纯的李古酌向来不懂语气的深意,“不,你应该夸我非常能干!”
刘长阳顿时无语,确认完毕,这孩子情商为零,啊不,为负。
但是这和情商有关吗?他才不管,他说有关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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