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潮退时

　　香港的夜色愈发深沉，但对于某些人而言，漫长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唐诗菡，在董事会眼里一个不起眼的人，但是在于舒桐的视角里，此次事件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

　　单凭之前唐诗菡对于知遥毕恭毕敬，端茶送水，帮忙改文件打下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手底下的员工闭口不谈。

　　现在董事会和众人都把焦点聚集在于知遥身上，如果于舒桐贸然说出这么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物，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雪和昻庭然已经行动，而于舒桐自己也绝不能坐以待毙。她需要找到一个切入点，一个能绕过董事会耳目、直接触及核心的切入点。

　　唐诗菡……这个女人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常规手段恐怕难以抓住她的把柄。她的目光，落在了技术部那个叫阿杰的新人名字上。

　　年轻，内向，家境普通，突然的消费升级……这些特征组合在一起，指向性太明显了。他不是主谋，但极有可能是被利用的关键一环。攻破他，比攻破唐诗菡要容易得多。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昻庭然的电话。

　　“喂。”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目标锁定，技术部，阿杰。我需要知道他最近所有的社交动态、消费记录，越详细越好。重点是，找到他的‘软肋’。”

　　电话那头的昻庭然轻笑一声，带着一种猎手锁定猎物般的兴奋：“明白。给我点时间，我去他的‘世界’里逛逛。”

　　昻庭然挂断电话，优雅地抿了一口手中的金汤力。他所在的这间清吧，音乐舒缓，灯光暧昧，是许多都市白领下班后放松的秘密基地。

　　他打开手机，手指在几个特定的社交软件和本地论坛上轻快地点按。

　　他没有直接搜索阿杰，而是先进入了几个香港本地的技术宅论坛和游戏社群。他知道，像阿杰这样的人，在现实世界中可能沉默寡言，但在虚拟世界里，很可能拥有另一个身份。

　　果然，通过一些关键词和头像比对，他很快锁定了一个高度疑似阿杰的账号。

　　账号的动态显示，他是一个资深模型爱好者，尤其痴迷于一款限量版的机甲模型，曾在多个帖子下留言表达渴望，却因高昂的价格而却步。

　　然而，就在三周前，这个账号发布了一张照片——正是那款限量版机甲，配文是简单的“终于到手，感谢。” 发布地点定位在尖沙咀一家知名的日式烤肉店，人均消费不菲。

　　昻庭然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他截下图，继续深挖。通过交叉比对阿杰在其他社交平台上零星的动态，他发现几乎在同一时期，阿杰的消费水平和活动轨迹发生了显著变化：新款的游戏显卡、价格不菲的演唱会门票、以及几次高端餐厅的打卡记录。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参与“星耀计划”技术支撑工作之后。

　　查完后，昻庭然收起手机，起身结账。下一步，他需要去这些地方“偶遇”一下这位突然阔绰起来的年轻人了。

　　与此同时，在于舒桐远程的鼓励和指导下，于知遥强迫自己从崩溃和委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知道，自证清白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找到证据。

　　她重新打开了那台被公司暂时封存、但允许她自查的工作站电脑。屏幕冷光映着她略显憔悴却异常专注的脸。她没有去碰那些敏感的访问日志——她知道那方面自己不是专家，而且很可能已经被篡改。

　　她选择了一个最笨，但也可能是最有效的方法——复盘所有与“星耀计划”相关的设计文件。

　　她从最早的构思草图开始，一页页，一个图层一个图层地检查。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干涩发痛，但她浑然不觉。她回忆着每一个细节的修改过程，回忆着唐诗菡每一次“热心”的靠近和“无意”的打听。

　　突然，她的鼠标停在了一张被泄露的概念场景图上。

　　这张图，她印象很深。在最终定稿前，她曾应于舒桐的要求，在画面右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代表公司未来愿景的图腾徽标上，修改过一个微小的色差参数，使其在不同的显示设备上都能保持最佳视觉效果。这个修改非常细微，如果不是原作者，几乎不可能注意到。

　　但是，被泄露出去的版本，使用的却是修改前的徽标文件。
　　这个文件版本，只存在于她个人工作站的本地缓存和早期的云盘备份里，在提交给团队的最终合集包中，已经被替换了！

　　一股电流瞬间窜过于知遥的脊背。

　　唐诗菡！只有她！只有她借着帮忙整理资料、端茶送水的机会，多次、长时间地接触过这台电脑！她有机会接触到本地缓存的文件！

　　于知遥立刻将这个发现通过加密通道发给了于舒桐。这不是决定性的证据，但这像一盏探照灯，第一次清晰地照亮了调查的方向——泄密源，很可能就来自于她于知遥的这台电脑，但并非通过她本人的授权操作！

　　收到于知遥的信息，于舒桐眼中寒光一闪。果然如此，于是她立刻联系了林雪。

　　“林雪，调查方向可以更明确了。重点查启辰资本，或者任何可能接手‘星耀’视觉概念的团队，他们拿到的，可能不是最终版本的文件。这是一个突破口。”

　　“OK！”林雪在电话那头精神一振，“如果是这样，他们很可能会在后续的发布中露出马脚！我会盯死他们！”

　　挂掉电话，于舒桐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唐诗菡此刻一定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想办法清除痕迹，甚至可能准备反扑。她必须更快，更狠。

　　她拿起手机，再次点开那个对话框。这一次，她打下的字多了几分温度：
　　“线索很有用，做得很好。保护好自己，暂时不要打草惊蛇。等我。”

　　另一边，唐诗菡也拉拢了更多公司的内部人员，她计划联合幕后主使，从整个瑞桐资本的内部向外逐一击破。

　　而她的表演也才刚刚开始。创意部公共办公区，唐诗菡正红着眼眶，接受着几位同情她的同事的安慰。

　　“诗菡，你也别太难过，谁知道于总监她是那样的人呢……”

　　“就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起来挺单纯的……”

　　“这下好了，把我们都害惨了，项目没了，奖金估计也泡汤了！”

　　唐诗菡用手帕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我…我只是不敢相信……于总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之前……之前还有过一些小误会，但我一直以为……”

　　她用哽咽演示，恰到好处地没有说完，留给众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她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内鬼”牵连、善良又无助的受害者形象。

　　“哎呀算了算了，这种人不值得你伤心！现在公司机密泄露这么大的事闹出来，她这个总监的位置肯定不保。”

　　“对啊，说不定等这次风波过去，诗菡你就能当上总监了呢！”

　　闻言，唐诗菡也假装心情平复了些，“谢谢大家。”

　　没有人会怀疑，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才是搅动这场风暴的幕后黑手。她享受着这种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尤其是，想到于舒桐此刻正为于知遥焦头烂额，她心里就涌起一股病态的满足。

　　“你们都在干什么！上班时间是让你们来闲聊的吗？”于舒桐冰冷的声音传来，让众人吓了一跳。

　　这时，其中一个员工站起来，“于总，这次公司机密泄露我看跟你也有关系吧？你总是偏袒于总监，真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于舒桐脸色一沉。说话的人正是刘董事手下的员工，而这里的人都是。只是刘董事那边人太多塞不下，才勉强来到这。

　　此次事件上，刘董事和于舒桐也逐渐形成了对立面。所以在于舒桐手底下工作的那些刘董事的人也纷纷开始罢工。

　　“ ‘星耀计划’确实是由于总监负责，但这次机密泄露还有太多疑点。在真相查出来之前……”

　　话还没说完，整个办公区的人都站起来对着于舒桐一顿骂。

　　“什么疑点不疑点的！你不就是想维护于知遥吗！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瑞桐资本的总裁！滚出去！”

　　于舒桐眼神愈发冰冷，见这群人已经不理智于是迅速叫来了保安将他们轰出去。骂声也随着保安的驱赶逐渐消失。

　　见状，唐诗菡刚想上前说什么，于舒桐立刻打断她，“你，还有技术部的阿杰等会来我办公室。”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唐诗菡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目的终于达成。现在刘董事的人和于舒桐起了冲突，那么她可以间接联合刘董事把于知遥彻彻底底的铲除然后一起对付于舒桐。

　　不过在那之前，她本身也是于舒桐手下的人，所以她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让刘董事无条件接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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