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渔镇的小朋友

　　班主任点到之后将队伍分成男女两排站在教室外面，从低到高，一男一女按顺序入座。许辉早已踮着脚尖悄悄地站在了后面，他不管此刻他和前后同学的排位呈一个“凹”字形站位，他的身高是他的一大心病，打篮球不占优势，现在勉强有个一米五五，四舍五入就当自己一米六，掩耳盗铃，滥竽充数，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站在最末尾，挑了个中后排的位置，刚好遇到了并排的陈耀，他心虚地笑了笑，怕是逃不过老同学的眼睛。

　　陈耀见状便问：“哟！谁来了？”

　　愁上心头，许辉无奈地撇撇嘴，终究逃不过还是来到了叔叔是副校长的新渔中学，他的内心感慨天要亡我，却答：“这不是跟随陈耀同学的脚步么？”

　　陈耀浅浅笑了笑，有着老同学天然的亲切感，她开玩笑道：“哪能啊，我还是头一天见到许光军，幸会幸会，我叫陈耀，小明陈光翟。”

　　“你……”许辉气结。

　　“哈哈哈……”陈耀笑出了声，赶紧捂嘴。

　　队伍逐渐在缩短，许辉看着陈耀，再看看自己的胳膊，纳闷道：“你怎么一年比一年白？”

　　陈耀眯着眼看一眼头顶热辣辣的太阳，又想了想她足不出户踩了六十天的缝纫机，无奈却又故作轻松，取笑道：“不及你。”

　　许辉又不高又黑，一下戳中自己两个心窝，他连忙做寿仙老人摆手自谦道：“哪里哪里，春风十里不如你。您白，您白，您白得反光。”

　　“那正好，反光反在您身上。”

　　“谢谢您老人家。”许辉做了个躬身跪拜的手势。

　　“平身！”陈耀大度地抬抬手。

　　这小小的动静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他一眼看穿了小心思，招呼许辉上前，笑着道：“许光军，你这个头不够，得往前站站。”

　　屋漏偏逢连夜雨，许辉只能虎着脑袋上前，和左边排的女同学组成了同桌进了教室。等陈耀也进入教室的时候，她发现许辉坐在第一组第三排，陆琦在第三组第三排，而自己在第二组第五排，竟然神奇地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上午排好了座位，发放了书本，班主任宣布今天可以直接放学，陈耀便和陆琦约好一起骑自行车回家。

　　新渔中学作为镇上唯一的中学，早些年风评并不好，前几年来了个严格的教导主任一切从严从重处理才稍微扭转了风气，由于该教导主任雷霆铁腕的作风，她在坊间被赠予“容嬷嬷”的称号。“容嬷嬷”称号传闻之广到周围有管不住孩子的家长直接恐吓“再闹给你送到新渔中学容老师那里去”才治住了娃，其实“容老师”姓郑。

　　虽说近些年管理严格，但是校门口对面的小吃街架不住尤其是周五的下午各路十七八岁的小青年男男女女骑着拉风的摩托车一群群地聚齐在此，他们吸烟吞云吐雾，他们将油门拉到最响一遍遍地穿梭，他们将摩托车车头像一匹马一样抬起定格欢呼，他们找学校里面相熟的人一起去溜冰场，去游戏厅，去台球厅，他们有人翻墙进入学校，当然也有学生翻墙出去与他们接应。为了阻断翻墙的现象，绕学校一圈的围墙全部插满了玻璃渣，但是治标不治本，他们总能找到某道门，某个窟窿，某个证件，校内校外拉帮结派的现象屡禁不止。

　　等候在美食街的小青年女生离子烫斜刘海露脐上衣小短裙高帮靴搭配一个流苏包，男生牛仔裤必配银锁链垂下一两条抛物线，上衣牛仔或皮衣搭配黑色腋下包，老板做派，头发却是挑染左一缕蓝右一缕红，露出的手臂必纹有一条龙或一只虎。他们交友比吃饭还频繁，朋友的朋友是朋友，他的现女友是他的前女友，这些人有的纯凑热闹爱一起玩，有的搭档在新渔中学，有的原先在里面初中毕业达不到高中录取分数线去了职业中专现在回母校交新朋友拜访旧朋友……总之，世界之大。

　　许辉背着书包第一个走出了教室，他可不想一会被叔叔逮着问东问西，也不想老师因为这份关系而对他特殊关照。他骑着自行车飞一般地出了校门，校门口那些男男女女他早就见怪不怪了。许家村在学校北部，隔了一条河，他站在最后一栋实验室的窗口都能看见自家的房子，平日里他去镇上街面都会经过校门口这条路，早就习惯了这些早熟的社会青年。

　　许辉骑着自行车往左拐，预备穿过这座桥回自己的家。这时，桥边突然窜出三个穿着新渔中学校服的男生将他拦住，个头最高的那个一把抓住许辉的自行车把手，许辉被迫紧急刹了车，他左脚踮着脚尖抵住地面维持平衡，一脸难以置信兼不悦的表情打量起了他们。

　　左边抓着车把手的是位瘦高个，皮肤黝黑，贴头皮短发，橘皮多痘皱巴巴丑得很突出，吊梢眼，眉尾上翘似老鼠尾巴。中间这个白胖敦实，散着校服衫，一口烟一口烟往嘴里送，他带着笑容却又斜着眼睛看人。最右边这个尖嘴两腮往内凹，鼻孔外漏，比左边那个还要像老鼠。三个人站成一排特意挡住了许辉的去路，来者不善的意图太明显，并且左边的那个还在留意从这座桥上穿梭而过的学生，像是还在寻找“猎物”。

　　许辉越是打量他们就越有说不上来的鸡皮疙瘩恶心感，他暗自思索这是学校里的人还是和校门口那帮青年是一伙的。他神情严肃地瞪着这三人，不一样目前，少了点戾气浮躁和炫耀，但是这三人必定会成为校门口社会青年的接班人。

　　“让开！”许辉大力抬了一把车头呵斥道。

　　中间白胖哥咧着嘴露着牙笑了笑，肉多眼睛小，这一笑眸子就成了一条线，他将手中的烟扔到地上，伸出一双穿着黑色不考究的老布鞋的脚，一边踩着烟蒂一边随意地说道：“新生吧，多大了？我们也在里头读书，是你的学长，新来的学生都有条规矩，你还不知道吧？”

　　“让开，我要回家！”许辉扭转车头，挣脱了左边瘦高个握着车把像鸡爪一样的手，同时打了个方向，要从旁边穿过。

　　瘦高个见小鬼头还挺灵活，伸过来一脚踩住许辉自行车前轮的车轱辘，瞬间几个钢筋变了形。白胖哥再度开口，“我呢来给新生立条规矩，校外人员混杂，你看到门口那帮人了么？我呢是以学长的身份保护你，日后有谁欺负你，你可以往外报我的名号，我罩着你！”说完，他伸出了手，当着许辉的面将食指和拇指抿了抿，这是一个明显的收钱的手势。

　　许辉啐了一口痰精准地吐到面对面的白胖哥身上。

　　“妈的！给脸不要脸！”白胖哥上前一步意欲拍拍许辉的脸给他点颜色。许辉哪能着了他的道，他迅速下车别过脸躲过这粘腻腻油滋滋的手掌。白胖哥见状拉住许辉的衣领，靠着身高优势一把揪住许辉的衣领，他微俯下身，鼻子对鼻子，咬着牙威胁道：“我现在是跟你好好说话，你乖乖地交一点保护费，日后我罩着你。”

　　瘦高个右手握拳摩擦左手的手掌，关节按得滋滋响，他冷着脸扯着嘴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胖哥见场面优势明显又换了张脸，他收敛了怒气披上了笑容，两颊的肉随着嘴巴左右晃荡，道：“今天天热，就当给哥几个买瓶水，你身上有多少，看你客气。你要是听话，哥几个就让你走。”说完，他放下许辉的衣领，又变了脸色换了张脸，冷眉冷眼，咬着牙，字字句句，“你不听话，我们就用自己的方式让你听话。”

　　一直沉默的尖嘴哥突然开口：“这是你回家的路吧？哥几个每天都在这里。你今天不请我们喝杯水，我们就天天在这等你，等到你请为止！”

　　许辉是吃软不吃硬的，他奋力将背上的书包一甩扬起不少灰尘，他用手指着眼前三个人，义正言辞，道：“今天这杯水我还真不请，不仅今天不请，以后每天我都不会请。我不仅不会请，我还要当着你们的面前喝。今天咱们各凭本事，看你们三能不能从我身上讨到水。”说完，他一个马步拉开将身子放低，握紧了拳头。

　　矮胖子歪头点了下手势，瘦高个和尖嘴哥齐步上前手脚相向。许辉灵巧地躲过左边瘦高个的手又弯了个腰扭着脑袋从尖嘴哥的手臂滑下去，顺利逃脱这对螃蟹兄弟的左右钳子。尖嘴哥和瘦高个见第一步失手，两人很快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个头，他们达成一致要来一招狠的。尖嘴哥随即抓住许辉的肩膀，许辉个头小一滑溜再一次挣脱，就在许辉滑溜的瞬间，瘦高个一脚直冲许辉的膝盖，许辉虽然有意避开但是没躲过，结实地挨了一脚，他很快直起身子左脚一个上步勾住瘦高个左脚的脚后跟，随即手肘奋力勾住他的脖子，脚一带，瞬间让那个瘦高个摔了个屁股蹲。尖嘴哥见此连忙上前用手肘箍着许辉的脑袋，三个人很快扭打成一团。

　　白胖哥见状只是嘿嘿笑，他又点燃了一根烟，这小子撑不了多长时间。

　　此时，陆琦和陈耀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陆琦看着校门口对面一群群人，问：“他们是谁？”

　　陈耀看了一眼，立马有部分人吹起了口哨，她迅速别过视线，对着陆琦说道：“看着不像正经学生。”

　　“那我们别走这条街了，过左边那座桥，往右走，一样可以通到主路。”

　　“行。”两人换了个方向，往左绕道。

　　突然，前面的厮打声引起了陈耀的注意，这一抬眼陈耀的瞳孔瞬间扩大无数倍，只见三个人在地面扭打成一团全是尘土，在上的那个人伸手给了躺在下面的人一拳，天哪，陈耀无比震惊，出拳的人是陈勇，他竟然在打架。突然局面一转，陈勇被刚还压在下面的那位肩膀一拽拽到了地面，立刻挨了上面的人一掌。陈耀感觉天昏地暗，等灰尘消散的片刻，陈耀霎时注意到上面那张脸是许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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