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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启
小调声悠悠,仍在吹响,甚至变得欢快起来。
那明显是用树叶吹出来的简陋小调,对妖尸们来说却像是某种无可违抗的至理,必须遵从的命令。
就像是面前有一堵无形的屏障,妖尸们急切的张嘴又合上,牙齿上下碰撞,都快谱出另一曲小调,却不得不在小五家门口止步,不得寸进。
那些妖尸之中,甚至还有不少额上正贴着清心符。
不知为何,这些本已在清心符作用下昏睡的妖尸们又都醒了过来,清心符失去了效用,妖尸们全被这乐声驱动着,像是硬生生被股伟力唤醒,来到小五家门前。
纪宁等人见此情形,更不敢轻举妄动。
纪宁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个黑衣“故人”,这如出一辙的乐声,肯定还是那人吹响的。
让妖尸聚集而来的是他,让妖尸停驻的也是他,他到底在想什么?
预谋更激烈的反击?
到底是敌是友?!
在朗朗明月下,纪宁几人僵硬的维持着之前进攻的姿态,不敢轻举妄动,和周边越围越多的妖尸们大眼瞪小眼。
就在此时,异变又生。
在萧瑟幽咽的小调中,村子各处,隐秘的角落出现了一点变化。
村口,纪宁最开始进村时注意到的那一丛东倒西歪的树枝下,泥土松动,鼓动不停,仿佛地下有泉水即将喷涌而出。
村中,谢诛曾从屋顶上救下老狗的那户人家的院中,柴堆之下,被老狗藏起来的肉骨头旁,一个用黑炭标注的小型阵法正在发出幽冷光芒。
村外,凤家村人人去打水的那个井口,井水翻滚不停,仿佛被煮沸了似的,冒起一个有一个水泡。
在这翻涌的井水中,一个腐烂许久,被水泡的肿胀的尸体从井下浮了上来。
那尸体的手脚都被坚固的绳结捆绑起来,但哪怕被泡的浮肿发白,这尸体眉心处,那暗红复杂的妖尸纹还是清晰可见。
随着村中各处异动,凤家村外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突然接连冒出几股冲天光柱,依次点亮的阵法和随之而起的光柱将凤家村包围了起来。
一个巨大的圆形符阵,以凤家村为基,逐层显现,而小五家,正落在阵法的死门上。
阵法顶端升起屏障,仿佛一个倒扣的大碗,将所有村民和妖尸都困在其中。
纪宁眼瞳颤动,望着脚下点亮的阵法,心里升起股熟悉的不安。
纪宁从屋顶上捡起一块碎石,包裹在灵力中,摆动手臂向天甩出,那灵力石块撞上了屏障顶端,显眼的赤红灵力被屏障吸收,而石头失去了灵力的包裹,便碎成了齑粉,洋洋洒洒从天飘落。
“果然。”
纪宁望着头顶这一幕,心凉了半截。
这里的屏障也和百兵谷悬崖下,那困了谢诛十几年的困龙阵相似,攻击无效,还可以吸收灵力。
当时能从困龙阵内离开,是因为有灵鱼们相助,再加上她和谢诛联手,诸般合力,才侥幸破阵而出。
此时距他们破阵才刚过去一个白天,又经过几个时辰的村内游走救助,不管是灵力还是精力,都不可与悬崖下时相提并论。
更何况,凤家村中,可没有灵鱼来相助,相反,只有更多的妖尸在妨碍。
纪宁在心底默默盘算着敌我形势。
三个活宝儿倒是勉强可以一用,但还有更多村民需要顾及。
想到这儿,纪宁的心跳鼓动,越来越响。
这样的穷途末路,不又是上一次悲剧的重演?
“纪宁,静心!”
纪宁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
“你可以的,你不会让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的,你可是被称为不死恶女的纪宁啊!怎么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纪宁闭上双眼,眉心灼灼。
她决心开启自己独有的灵观。
说是灵观,却并不是像之前她教谢诛那样,将灵力运至眼瞳,而是更进一步,将那灼热灵力逼至眉心,仿佛将脑子也烧个通透。
那还能说是灵观吗?
想到第一次体会到那个特殊灵观时的情景,纪宁忍不住在心底幽幽问道。
过去的某日某时,在又一次濒死中,迷迷糊糊间,纪宁恍惚觉得自己的视角升到了天际,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俯瞰大地。
从上向下望去,她看见自己躺在血泊里,食腐的秃鹫在她周围徘徊,她肚腹间的破口却在渐渐愈合。
没有疼痛,没有怨恨,她永不止息,沸腾愤怒的心,第一次那样平静。
在俯瞰的视角下,她和世界浑然一体,不过是广阔天地间又一具肉||体。
一切都变得客观而清晰。
她以之前从未有的角度,重新观察着这个世界。
并不是曾借用灵器飞在空中,向下张望时那样的头晕目眩,一闪而过,缥缈而模糊。
目之所及的天地,仿佛都在纪宁的内心重构,拔地而起,宏大却具体,微小却详细。
每次启用特殊灵观后,纪宁都会脱力一段时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用。
但此时,正是万不得已之时。
纪宁眼睛紧闭,眉心却激起一簇烈火,仿佛第三只眼睛,在黑夜燃烧。
以心观景,视觉升到了天际,从高处俯瞰着整个凤家村,纪宁试图寻找到一线生机与破绽。
那每一个阵法节点周围,都有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正在打坐结印,维持着阵法运转。
纪宁灵力幻化的视觉不仅在天际,也在村中各处徘徊。
每一只灵力之眼都在焦急寻找着这仿佛倒扣天地的大阵的生门,纪宁真实的眼前却升起一道淡红的烟气。
那烟气从她手臂的血肉上升起,正是她体内火灵力的一缕。
纪宁顺着那股烟气抬头。
那盘踞她眉心的烈火之眼仍在燃烧,纪宁承担着两股截然不同的视觉错位,睁眼望去。
真实的眼睛看见了不远处的妖尸,他们头上正齐齐冒出股股黑红色烟气。
虚幻的天际之眼看见了纪宁身后,活宝三人组身上也都冒出各色烟气,而院中的小五和村民们头上,也各有一道乳白色飘飘摇摇。
大地之上发出耀眼的光芒,随着阵法的最后一个节点被打通,阵法完成,彻底开启,凤家村此时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远处一个正站在节点处的妖尸,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这声刺破寂静的哀嚎,像是一个号角,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妖尸们都仿佛被这一声哀嚎唤醒,原来除了立在原地,无力的张着嘴去噬咬空气,他们还能哀嚎。
随着哀嚎升起的,是更多冲天而起的诡异黑烟。
而纪宁身后,众人身上冒出的烟气也越来越多,鲜红,翠绿,纯白……
各色烟气从不同的人身上升气,不仅从七窍,而是从身体皮肤的每一寸冒出,几乎形成了一团迷雾,将每个人包裹。
这时烟气已经凝练,纪宁这时无比确定,飘摇而出的正是灵气。
这正是每个人体内的灵气。
而这个大阵的真面目,也在此时揭露无疑。
吞人灵力,炼化天地。
纪宁不自觉咬破了唇角,原来是噬灵阵。
血才浸湿了唇瓣,伤口便消失不见,只给纪宁的唇瓣添了抹血腥的艳色。
…
"哕,好晕……"叶灼华站在屋顶上,空挥了几下鞭子,脚步虚浮,头晕脑胀。
“那天上飘得是,是我们的灵力?”柳无尘只觉得眼前发黑,木剑晃成了千万剑。
“哪里来的邪魔外道,竟然布置这种,哕……”凌云的拉着弓弦的手摇来晃去,不知是手抖,还是眼睛聚不上焦,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干呕了一声,“布置这种抽取人灵力生机的禁忌法阵。”
对于修士而言,灵力已经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抽出,不仅是头晕干呕,脚步虚浮,还会有一股本能的恶心与厌恶。
“之前我还以为,幕后之人驱动这些妖尸,是想消耗攻击我们,他这是疯了吗?开这么个破阵,妖尸的妖毒灵气也会被抽取,抽取完之后,妖尸也会变回一具普通的尸体啊!”
这抽取灵力的大阵一刻不止的运转,纪宁这几个修士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但小五这些村民们却等不了多久了。
凡人本身天生自带的灵力就稀薄微少,现在再被这大阵抽取,很快便所剩无几。
小五摇摇晃晃,此时已经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因为剧烈的头痛而呻吟,而那股仿佛某种本源被抽取走的感觉,更是令她时不时地干呕。
等纪宁回头去望时,小五家中的村民们东倒西歪,齐齐趴在了地上。
院内院外,村民妖尸,本来敌对的双方,此时却一同哀嚎。
不管是妖尸,还是修士,或是普通的村民,所有人都被这阵法笼罩,阵法“一视同仁”,平等的抽取着每一丝灵力。
却唯独将纪宁排除在外。
此时,纪宁胸前的玉佩闪着莹润的微光,展开一层薄如蝉翼的小型阵法,将纪宁笼罩在内。
这玉佩能隔绝纪宁和天地灵气的交流,自然不仅能限制纪宁因诅咒从外界抽取灵气,也能限制外界不从纪宁体内抽取灵力。
玉佩和噬灵阵法相互抵消,纪宁身周,连之前那稍微冒出的一缕鲜红烟气都不见了。
“打坐!固守丹田,静心守意,调息运气!”纪宁对着活宝三人组大喊,然后一跃而下,跳入院中伏倒的众人之中。
“全都过来!聚在一起!”纪宁奋力呼喊着,将院中的村民们聚拢。
“这个,小五你拿着。”纪宁摘下自己胸前氤氲着翠绿生机的玉佩,将它挂在小五的脖子上。
纪宁指尖运起一点灵力,轻点玉佩,与此同时,朱唇轻启。
“解!”
明明是从肉||体凡躯中发出的声音,却蕴有金石之声,响彻整个院中,隐有回声。
随着纪宁的声音落下,玉佩中层层叠叠,展开了一道翠绿的小型阵法,将小五和她的身周笼罩。
被阵法笼罩住的小五,头痛和晕眩很快便缓解,这时才有力气抬头望向纪宁。
“这玉佩是一个可以隔绝内外灵力交流的小型阵法。”
纪宁握着小五的手,温柔的笑着叮嘱,“你和梨娘,还有村民们尽量都聚在一起,它能保护你们,不被这噬灵阵吸收生机灵力。”
“那姐姐你怎么办?玉佩给了我们,你……”
“不用担心,你看我,离了玉佩,不也好好的,你们更需要这个。”
纪宁制止了小五接着想说出口的话,“乖,帮姐姐一个忙,带着这个玉佩,让村民尽量聚在一起,这玉佩能笼罩的范围有限,只有待在这玉佩阵法内,才能不被这笼罩天地的大阵抽取生机灵力。”
小五攥着玉佩,惊魂一夜接连不断的意外,激出晶莹的碎光凝在她圆圆的杏眼中,小五却固执倔强的不让它流下。
“我明白,姐姐。我们都好好的,不乱跑,不添乱,就是对你最大的帮助。”
说完,小五扑到纪宁怀里,紧紧的拥抱了一下,便利落的擦去眼泪,在院中四处招呼,尽力将男女老少聚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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