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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魔
新的一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陈康乐和温婉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
陈康乐脸上的伤好了大半,只剩淡淡的淤青。温婉则扎了个新的高马尾,看起来精神得很,仿佛失恋一点没影响到她。
两人刚放下书包,刘妍和吴紫怡就低着头走了过来,声音细若蚊蝇
“对不起,之前是我们不对。”
温婉一脸懵,转头看向林昭宁
“她们这是……?”
张雅舒凑过来,三言两语把上次厕所里的事讲了一遍,末了还加了句
“要不是昭宁拦着,她们俩的‘光荣事迹’早传遍年级了!”
温婉听完,当即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去找她们理论
“凭什么啊?背后嚼舌根还有理了?”
林昭宁赶紧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别为不值得的人分心。”她没提那天被堵在小巷的事,不想让她们担心。
温婉悻悻地坐回座位,班里的氛围很快又被试卷和公式填满,比之前更紧张了几分。直到下午自习课,陈康乐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脸兴奋地趴在陈安的桌子上
“哎,你们听说了吗?五一假期之后,学校要举办成人礼!”
林昭宁正在演算的笔尖猛地一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凑过身去,胳膊肘差点碰到陈安的胳膊
“真的假的?”
陈安下意识往后仰了仰,避免碰到她的伤口。少女的脑袋离得很近,几乎要趴在他的练习册上,发间飘来淡淡的栀子花香,几缕碎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胳膊,像羽毛轻轻搔过,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真的!我听学生会的人说的!”陈康乐拍着桌子,
“到时候我要穿西装,帅死你们!”
林昭宁没理会他的自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安,像是在确认消息的真假,嘴角已经悄悄扬起了弧度。
陈安的目光从黑板上鲜红的“41天”倒计时移开,落在身旁的女孩身上。
林昭宁正低头写着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侧脸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神情专注得连额前滑落的碎发都没注意到。
他悄悄往她身边凑了凑,胳膊肘几乎要碰到她的校服袖子,声音压得很低
“你想上哪个大学?”
林昭宁笔尖一顿,抬起头看他,眼里还带着点解题时的认真。她想了想,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南大吧。我想学室内设计,像我妈妈一样,能把房子装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陈安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你不想成为歌手吗”她明明很喜欢唱歌
林昭宁摇摇头
“唱歌只是我的爱好,不是梦想”说完林昭宁把小脑袋凑了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好奇地问
“那你呢?你想学什么?”
“动画设计。”陈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像盛着星星,坦白得毫不设防。
“挺酷的。”林昭宁真心实意地说,想象着他画出的动画角色,一定很有趣。
陈安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
“林昭宁,我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
林昭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咚咚地响个不停。
她觉得有些头晕,心跳快的不正常,她明白,两人之间就差那么一句话,而此刻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林昭宁不敢多想。
这算不算是表白?上学时说要考同一所大学,不就等于在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吗?
她的脸颊悄悄泛起热,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轻轻点了点头。以他们俩的成绩,考上南大绰绰有余,这个约定并非遥不可及。
陈安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伸出手,小拇指微微勾起
“那说好了,拉勾不许变。”
林昭宁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勾住他的,晃了晃。
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没说话,却能听见彼此加速的心跳,混在教室里翻书的沙沙声里,格外清晰。
……
晚上回到家,林昭宁一进门就忍不住哼起了小调,心里还在盘算着成人礼要穿什么衣服。
往年的成人礼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学校会准备漫天的礼炮,学姐学长们穿着笔挺的西装和漂亮的裙子,站在阳光下接受祝福,那时她就偷偷盼着,等自己参加的时候,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眼下距离成人礼还有一周,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泛起甜甜的小雀跃,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她推开家门,朝屋里喊了声
“妈妈,我回来啦!”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应。
这时,林昭野从卧室里探出头来,漫不经心地说
“爸妈没在家,说是去姥姥家了,估计晚点才回。你吃饭没?没吃就自己弄点,我可不会做。”
林昭宁看着弟弟那副甩手掌柜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指望这个调皮的弟弟做饭,还不如自己动手。
她想着简单煮个粥喝就好,转身走进厨房,刚打开冰箱门,一张白色的单子就“啪嗒”一声掉了下来,落在脚边。
林昭宁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上面的字像针一样扎进眼里
“何唯,女,40岁,胃癌晚期”。
“嗡”的一声,她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身子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她赶紧伸手扶住旁边的吧台,冰凉的大理石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可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那张薄薄的单子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原来……原来那天在医院,妈妈慌张地把病例单藏到身后,不是因为普通的咳嗽,是怕她看到这个。
林昭宁颤抖着手,把单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冰箱顶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她转身回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扑到床上,把头埋进被窝里,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浑身发抖。
她不敢相信,平日里总是温柔笑着、变着花样给她做早餐的妈妈,竟然得了这么重的病。
她拼命回想,妈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是前段时间总咳嗽、吃不下饭?还是更早的时候,可她却总说是小毛病,过几天就好?
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潮水一样涌来,堵得她心口生疼。
林昭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乱得像团麻。
妈妈的病例单在眼前挥之不去,那些关于“胃癌晚期”的字眼像针一样扎着心,眼泪时不时就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湿了一片。
她就这么静静躺着,不知过了多久,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时间赫然显示着凌晨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刚走出卫生间,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是爸妈回来了。何唯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点疲惫
“小点声,昭昭和小野这会儿估计都睡熟了。”
林昭宁再也忍不住,快步冲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何唯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背上,鼻尖萦绕着妈妈身上熟悉的洗衣液香味。
何唯一愣,随即转过身,抬手顺了顺她凌乱的头发,语气温柔
“怎么醒了?又做噩梦啦?”
小时候林昭宁总爱做噩梦,每次被吓醒都会偷偷溜到爸妈房间,何唯从不嫌麻烦,总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直到她重新睡熟。
林昭宁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得更深了些,闷闷地点点头
“妈妈,我今天想跟你睡。”
何唯看了眼身旁的林向海,他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答应。何唯便拍了拍女儿的手
“好啊,妈妈去洗个澡,你先回房间等着。”
林昭宁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乖乖躺在床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像个盼着糖果的孩子。
没过多久,何唯洗好澡,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躺在她身边。
林昭宁立刻转过身,伸手紧紧搂住她的胳膊,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仿佛稍一松手,妈妈就会消失似的。
何唯的眼眶忽然一热,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放得更柔了
“怎么了这是?跟妈妈说说。”
林昭宁把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想确认你还在。
何唯见她不愿说,便换了个话题,想逗她开心
“对了,陈安是不是喜欢你啊?看他看你的眼神,可认真了。”
林昭宁觉得脸有些发烫,手覆上脸颊,连忙摇头
“妈妈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
何唯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没停
“昭昭啊,要是你也喜欢人家,可别错过了。不过呢,得等高考结束才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学习,知道吗?”
林昭宁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细若蚊蝇
“知道啦。”鼻尖的酸楚慢慢淡了些,听着妈妈平稳的呼吸声,她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五一假期悄然而至,同学们都在计划着去哪儿玩,林昭宁却哪儿都没去,一门心思待在家里陪着何唯。
妈妈最近总是找各种借口往外跑,有时说去买菜,有时说去看老朋友,林昭宁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是去医院了。
可她没戳破,只是默默跟着收拾家务,陪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哪怕只是安静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都觉得安心。何唯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但也没说什么。
不管是陈安还是温婉的邀约,她都不愿出去,她只想陪何唯,静静地坐着也好。
这天下午,何唯突然拉着她出门,说是要给她买成人礼的衣服。
车子停在一家装修精致的高级服装店门口,店员热情地迎上来,何唯却径直带着她走向礼服区,一眼就看中了一件蓝色抹胸礼服。
礼服的布料轻盈得像薄雾,上面缀满了细碎的亮片,在灯光下闪闪烁烁,像把夜空的星星都缝了上去。
裙摆层层叠叠,绣着几只白色和蓝色的蝴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
何唯让店员取来合适的尺码,看着林昭宁穿上礼服站在镜子前的样子,眼眶忽然就热了。
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眉眼精致,身形纤细,穿着礼服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她忍不住想,这么漂亮的姑娘,以后出嫁时该是什么模样?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何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从鞋架上拿了一双银色小高跟鞋,蹲下身,温柔地替林昭宁穿上。鞋跟不高,刚好能衬得她身姿更挺拔些。
林昭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蹲在地上的妈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赶紧眨了眨眼,强忍着酸涩,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声音轻轻的
“妈妈,好看吗?”
何唯站起身,伸手替她理了理裙摆,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重重地点头
“好看,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你喜欢吗?喜欢我们就包起来。”
林昭宁望着妈妈眼底藏不住的疼爱,用力点点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喜欢。”
何唯正帮林昭宁整理礼服领口的亮片,突然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子都跟着发颤。
林昭宁赶紧扶住她,心里咯噔一下,这阵子妈妈的咳嗽越来越频繁了。
“妈妈,你没事吧?”
何唯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止住咳,摊开的手心却赫然凝着几点刺目的红。她慌忙想把手背到身后,笑着解释
“老毛病了,估计是呛到了……”
“妈妈,”林昭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抽过纸巾,轻轻擦去那几点血迹,
“我看到病例单了。”
何唯的动作顿住了,望着女儿泛红的眼眶,终于不再掩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眼里满是心疼
“傻孩子,早就知道了?”原来那日女儿突然要跟她睡,不是做了噩梦,是心里藏着事呢。
“没事的,别担心。”何唯的话音刚落,身子便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妈!”林昭宁惊呼着扶住她,店员也吓得脸色发白,尖声叫着“快叫救护车”。林昭宁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指尖抖得几乎按不准号码,好不容易拨通120,声音里的哭腔止都止不住。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很久,林向海和林昭野赶到时,林昭宁正孤零零地坐在走廊长椅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礼服裙摆上的蝴蝶像是被打湿了翅膀,蔫蔫地贴在布料上。
“姐,妈怎么样了?”林昭野冲过来,看到这情景,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猛地转向林向海,
“为什么瞒着我们?!妈都病成这样了,你们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林向海喉结滚动,声音沙哑
“你们一个要高考,一个要中考,怕你们分心……”
“分心?”林昭野冷笑一声,眼眶通红,
“难道成绩比我妈命还重要?”
“小野。”林昭宁站起身,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上,声音疲惫却坚定,
“先等医生出来再说,好吗?”
走廊里只剩下钟表滴答的声响,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林昭宁望着父亲,他正低着头揉着头发,鬓角不知何时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白,以前她总觉得爸爸是永远不会老的,此刻才惊觉,他也在悄悄承担着她看不见的压力。
“吱呀”一声,手术室的门开了。三人同时冲上去,林向海抓着医生的手臂,声音发颤
“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
“她胃部的恶性肿瘤已经开始扩散了,这次手术只切除了一些小病灶,大的肿瘤紧挨着肝脏,强行切除风险太大。而且就算这次稳住了,复发的可能性也很高……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那她还有多少时间?”林向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最多一年。”医生顿了顿,补充道,
“国内的技术确实有限,但我知道M国有位专攻胃癌的专家,虽然不能完全根治,但手术风险会小很多,或许能延长生存期。”
“去!我们现在就去M国!”林向海几乎是立刻拍板,眼里只有一个念头。
无论如何都要留住她,哪怕只多一天。
医生点点头
“先留院观察一个月吧,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建议出院,我们会尽力清除可见的小病灶。”
何唯醒来时,病房里正讨论着出国的事。林向海和林昭野都没意见,林昭宁却沉默着,她想起和陈安拉勾约定要考同一所大学,想起他说“我想和你去同一所学校”时认真的眼神。
可看着妈妈苍白的脸,那点犹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我去。”她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何唯看着女儿,忽然想起那个叫陈安的少年,虚弱地摇了摇头
“别为了我……”
“妈,”林昭宁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林向海和林昭野也跟着劝,何唯望着三个至亲的人,终于点了点头,眼角滑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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