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火新编

　　【神谕降临第41天】
　　衡影苑的灯火彻夜未熄。
　　厄庇墨透斯一进门就把那件勒人的礼服领口扯开，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愤愤不平：“这国王简直是只笑面虎！嘴上全是神使长神使短，其实就是想把我们当成挂在城墙上的那几幅画，好让他师出有名！”
　　普罗米修斯正在解袖扣的手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弟弟，眼里浮起一丝笑意：“看来今晚的酒没白喝，你倒看得很准。”
　　“那当然，那几个将军看我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好用的兵器，而不是神使。”厄庇墨透斯哼了一声，“哥，咱们真要留下？这不是遂了他们的愿吗？”
　　“遂愿，有时候是为了更好地破局。”普罗米修斯坐到桌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赫洛斯这招‘捧杀’很高明。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他可以说我们是‘默认’了他的扩张计划后功成身退；如果我们留下，正好成了他的活招牌。”
　　“那岂不是进退两难？”潘多拉有些担忧。
　　“也不尽然。”普罗米修斯看向我，“小火，宴会散场后，那几支还没熄灭的蜡烛，听到了什么？”
　　我嘿嘿一笑，从茴香枝里跳出来，落在桌面上。我虽然不能像之前那样放“全息电影”，但传递声音可是拿手好戏。
　　我深吸一口气，模仿着那个近卫长塔拉克斯阴沉的语调：“……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他们是真神使，谁敢质疑赫拉克斯的出兵？”
　　接着，我又换成赫洛斯那种威严中带着算计的声音：“如果他们不配合……那就看莱昂和薇拉的本事了。才情、美貌、权力，只要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留下，手段不限。”
　　潘多拉的眉头微微一蹙。
　　厄庇墨透斯气得一拍桌子：“我就知道！那什么公主、大学士，全是糖衣炮弹！”
　　普罗米修斯神色未变：“果然如此。他们并不在乎真假，只在乎‘神使’这个名头的使用权。”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
　　“既然他们想演戏，那我们就陪他们演。”普罗米修斯目光深邃，“赫洛斯想利用我们的影响力，那我们就利用这个影响力，去动摇他的根基。”
　　他转向潘多拉：“明天的茶会，是关键。王后不仅想试探你，更想拉拢你。你需要给她们一点‘惊喜’。”
　　潘多拉看着窗外那轮冷月，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我明白了。既然她们想看神迹，那我就让她们看看，真正的神迹——往往伴随着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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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午后，星镜馆。
　　这里是王宫中最奢华的花园，引了活水造成镜湖，倒映着四周精心修剪的奇花异草。王后设下的茶会，精致得如同画卷。在座的贵妇们衣着华丽，言笑晏晏，空气中流淌着昂贵的熏香。
　　当潘多拉出现时，所有的交谈声都像被掐断了一般停滞了片刻。
　　她今天没有穿那身繁复的紫色礼服，而是换了一身素净的象牙白长裙，发间只别了一枚新鲜的橄榄叶。在这个珠光宝气的场合，她素净得像是一道不容忽视的光。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捧着的那个东西——用织锦包裹着的寒铁盒。
　　“这就是传说中的……魔盒？”薇拉公主坐在王后身侧，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个盒子。
　　潘多拉微微颔首，将盒子轻轻放在大理石桌面上。
　　“各位对我很好奇，对我们的使命也很好奇。”潘多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花园，“王后殿下既然设宴款待，我无以为报，只能让各位看看真实的‘神谕’。”
　　她伸手，解开了织锦。
　　刹那间，那三颗红宝石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爆发出妖异的红光。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古老而森冷的压迫感，瞬间盖过了花园里的阳光。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贵妇们吓得花容失色，有几个胆小的甚至打翻了茶杯。
　　我趴在潘多拉肩头，故意释放出一丝神力，让魔盒周围的空气变得扭曲而沉重。 　　那两行未解的金色谜题在空中缓缓浮现，伴随着低沉的嗡鸣声，像是在倒计时。
　　“这就是我们面对的东西。”潘多拉的手指轻轻抚过盒盖，仿佛在安抚一头即将苏醒的野兽，“这盒子里装的不是珠宝，而是瘟疫、饥荒、嫉妒和怨恨。一旦打开，这满园的鲜花会瞬间枯萎，赫维亚的繁华将化为乌有。”
　　花园里死一般的寂静。
　　“为了解开第一道谜题，一位叫莱娅的母亲，在堤俄玛死在了黑金长矛下。”潘多拉抬起眼，目光直视着薇拉公主，“殿下昨天问，后面的谜题需要牺牲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有人试图利用这谜题来发动战争，那么魔盒……随时会开。”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魔盒上的红光猛地一闪，仿佛在印证她的警告。
　　薇拉公主的脸色有些发白，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指节泛白。
　　王后毕竟见过大场面，虽然也被那红光震慑，但很快稳住了心神，勉强笑道：“潘多拉小姐……说笑了。我们赫拉克斯一心向善，怎么会希望灾祸降临？”
　　“那就好。”潘多拉重新用织锦盖住魔盒，红光瞬间收敛，花园又恢复了明媚，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只是幻觉。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幻觉。
　　茶会接下来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贵妇们不再谈论首饰和八卦，而是小心翼翼地询问起堤俄玛的情况。潘多拉不疾不徐地讲述着，没有控诉，只有平静的叙述。
　　茶会散场时，王后借口去取回礼，匆匆离去。薇拉公主深深看了潘多拉一眼，也随之离开，但那眼神中，少了几分之前的傲慢，多了几分复杂.
　　潘多拉独自站在花架下，等待王后。
　　这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精彩的‘演出’。”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潘多拉回头，看见莱昂·赫维亚正站在紫藤花架下。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学士袍，手里拿着一卷书，看起来不像是来赴宴的，倒像是路过.
　　“大学士。”潘多拉礼貌致意，“您也是来参加茶会的吗？”
　　莱昂笑了笑，“王上确实给了我这个任务。他希望我用才华让您倾心，用赫拉克斯的文化让您留恋。”
　　“那您打算怎么开始？”潘多拉并不意外，眼神清澈，“念诗？还是谈论哲学？”
　　“都不。”莱昂走到她面前，目光坦荡，“那些手段太轻浮，配不上您刚才在茶会上的那番话。我想邀请您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
　　“哦？”
　　“我想写一出戏。”莱昂看着她的眼睛，“名字叫《柔软的坚硬》。我想把莱娅的故事，把堤俄玛发生的一切，真实地搬上舞台。”
　　潘多拉有些惊讶：“在这里？在赫拉克斯的王都？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在歌颂胜利的赞歌里，会出现不和谐的杂音。”莱昂自嘲地一笑，“我是王室的一员，享受着家族的荣耀，但我不想成为谎言的帮凶。我的笔名是‘白羽’，在市井间还有点名气。如果这出戏能上演，哪怕只有一个人开始反思这场战争，我觉得都比把您骗进王宫更有价值。”
　　潘多拉认真地审视着面前这个青年。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像晴朗的天空，里面没有刚才王后眼中的算计，只有一种文人特有的执拗和理想主义。
　　“您就不怕国王怪罪？”
　　“我是负责修史的学士。”莱昂淡淡地说，“历史应该记录真相，戏剧也是。如果您愿意帮我完善细节，这将是我最大的荣幸。”
　　潘多拉沉默了片刻，随后伸出手：“好。我加入。”
　　莱昂眼中迸发出光彩，刚要伸手相握，却又克制地收回，只是深深鞠了一躬：“多谢。”
　　两人并肩在花架下讨论起剧本的构思，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画面和谐而美好。
　　而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薇拉公主静静地站着。她看着莱昂脸上那种她从未见过的生动表情，又看着潘多拉温和的侧脸，手指无意识地掐断了一朵盛开的玫瑰。
　　花汁染红了她的指尖，像是一滴心头血。
　　“你是在演戏，还是真的陷进去了，莱昂？”她转身离去，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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