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下

　　江予缓了一下，开口：“我没哭。”

　　林裕新这下终于反应过来，轻咳一声。

　　咳嗽声一出，江予疑惑：“唔？你也感冒了吗？”

　　“没有。”他偏过头。

　　江予把剩下的纸巾揉成长条，塞进鼻子，止住鼻涕，声音带着鼻音：“林老师，我们继续吧。”

　　中途休息的时候，江予会选择用冥想的方式让脑子放空。

　　也许是感冒的缘故，她心不够静，脑子里时不时涌入林裕新竞赛的事情。

　　放空和竞赛两个词在脑子里大打出手，江予抵不过这场战斗，扫了林裕新一眼，他在趁休息时间练习编程。

　　江予挪动身体，偷瞄他电脑屏幕的内容。
　　乱七八糟的字母和符号组合在一起，一行接着一行，她看得头都要晕了。

　　眩晕间，她忽然想到上个月林裕新参加信息学省级联赛（NOIP），取得了二等奖的成绩，可以参与省队选拔，省队选拔再出20人左右直接进入国赛（NOI）。

　　国赛中前五十名的金牌获得者稳稳保送京大。

　　林裕新察觉到她的视线，直视她，像是再问“怎么了？”

　　江予：“你什么时候省选啊？”

　　对方重新将目光放在电脑屏幕上，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操作：“明年四月省队选拔，七月决赛。”

　　林裕新的时间像是从海绵里挤出来的水，江予不想再问，主动翻开书看起来。

　　一旁摁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决赛地点在隔壁附中。”

　　江予闻声抬眼回忆。
　　自己也没问地点吧？

　　她转头看林裕新，他滑动着鼠标滚轮，似乎在检查错误，神色不为所动。

　　江予骤然间明白，他应该是想自己能前去为他加油。

　　“我知道啦！”江予眯眼笑着，手覆上他的右肩膀。

　　林裕新于此刻抬起右手，盖上电脑，江予的手顺势滑下他的肩膀。

　　手落了空，江予撇嘴。
　　不就碰一下吗？略略略。

　　江予再看他时，他虽然表面在拿笔记本记东西，一副不露声色的模样，可耳朵上微微泛起的淡红背叛了他。

　　刚刚还不红的，总不能是因为冷空气吹到室内了吧。

　　想到这，江予不禁笑出声。

　　林裕新：“有事？”

　　“没。”她抿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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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到天将黑，两人才从图书馆走出来。

　　出门的一瞬间，寒风凛冽，从裤脚窜进身体，江予小幅度颤抖了一下，接着拿暖暖宝贴在打底衣上。

　　完事后，她看向旁边的人。

　　林裕新跟不怕冷一样，挺直脊背走动，穿的还是那件灰色卫衣，自己则穿得跟球一样。

　　江予严肃地问：“林裕新，你不冷吗？”

　　“还行。”

　　“我不信。”江予把棉服拉链拉下来，想脱掉给他穿。

　　林裕新赶紧伸手拦住她：“我真不冷。”

　　江予：“那你是贴了暖宝宝吗？”

　　“是。”

　　“噢。”江予给他竖了两个大拇指，“那你真……注重形象。”

　　默了默，林裕新皱眉：“感冒严重了。”

　　“啊？”

　　“啊”字一出，江予意识到自己说话已经带上了点鼻音。
　　她笑嘻嘻的：“没事，回去喝点感冒药就行了。”

　　闻言，林裕新的表情才好看了一点。

　　估计是天气原因，天黑蒙蒙的，街上人影稀疏，只剩几盏看起来空落落的暖色路灯。

　　江予看着那几盏路灯，头昏脑涨，身体也轻飘飘的。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倒了。

　　江予自知身体素质不行，但好在意志力顽强，能硬撑。

　　林裕新像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好，把她肩膀上的书包拉下来，背到自己的肩上，说：“站着别动，打了车。”

　　图书馆离江予家走路只用二十分钟，打车完全没必要。

　　“不用了吧，那么近。”江予想摆手，却发觉手都抬不起来，最终妥协：“好吧好吧。”

　　不久，车停在他们面前，林裕新为她拉开车门。

　　江予拖着轻飘飘的身体坐进去，迷迷糊糊间看见林裕新也坐了进来。

　　“你和我顺路吗？”

　　“不顺。”林裕新垂头，安静了片刻，开口：“我不知道你感冒了，不然就不会选今天出来了。”

　　江予立马坐起来：“没关系！是我自己早上没穿衣服，也是我要出来学的。”

　　说完，她倒在座椅上。

　　江予望着窗外的风景划过视线，感到一阵困意，闭眼眯了会。

　　因为路程近，还没眯多久，车停了。
　　一睁眼，就看见了家门。

　　林裕新：“先别动。”
　　他先下了车，把江予那边的车门打开。

　　江予自觉下车，扬言：“不用扶我，我很好。”

　　林裕新跟着她走到大门门口，帮她把大门推开。

　　保姆阿姨刚好在院子浇花，看江予面色不好，上前扶住她：“孩子，是感冒了吗？”

　　“是。”江予转身冲门外的林裕新喊，“拜拜！”

　　对方笑着跟她招手。

　　江予上了二楼，倚在栏杆处，透过客厅落地窗看见林裕新还站在门口，手插在身前的口袋，只有微弱的灯光能照到他身上。

　　寒冬之下，她忽然觉得他身形单薄，孤苦伶仃。

　　下一秒，林裕新背过身打了个喷嚏。

　　江予：“……”

　　原来一直在硬撑的不是她。

　　接着她让阿姨帮忙拿外套和暖宝宝送给他。

　　可等阿姨到了楼下，林裕新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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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予回房从包装袋里翻出手链的发票，备注处写着12月15日，是领取的时间。礼物有了，但差一点。

　　她还想为林裕新举办个低调又不失奢华的生日会。

　　于是，江予新建了一个不包括林裕新的四个人群，并命名为生日大作战。

　　她把之前午休在本子上记录的生日计划翻出来。

　　纸的正中央画了一个精致的大蛋糕，蛋糕的两边还有简简单单的一排树和一行火柴人。
　　这幅画是江予在思考时随手画出来的。

　　然而也就是这幅画，让她决定在林裕新生日那天，找借口将他引到临风路，再推出蛋糕隆重登场。

　　临风路一到晚上行人变得稀少，路的尽头便是喧嚣的街道，可以看见寥寥灯火。
　　再加上那天是农历的十五号，圆月，在暖色路灯的烘托下，氛围感十足。

　　最重要的是，这条路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她曾在一片火红的木棉树下为他演奏过小提琴。

　　按理说，群建好的那一刻，沈近阳就会开始消息轰炸，可现在却没有。

　　江予回想到他跟自己说过要好好学习，如今估计是忙起来了。

　　群里第一个发消息的是刘婷婷。刘婷婷：【小猫打招呼.jpg】

　　江予把暂定的计划发了出去，洗漱睡觉。

　　-

　　新的一周，南屿市气温升高几度，但江予的感冒症状随之加重。

　　一天学习的忙碌结束，她回到宿舍，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祝可昕提醒：“小予，你等会再睡，别忘记喝感冒药。”

　　“知道了。”江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撕开感冒颗粒，倒进杯子里，出门到饮水机处接热水。

　　江予扭开水龙头开关，一滴水都没落下来，她倏地清醒，弯腰盯着出水口看，手不断反复扭着开关。

　　还是没水。

　　过道上，同学窸窸窣窣的聊天声传进江予的耳朵。

　　同学a：“宿管阿姨说整栋宿舍楼的饮水机都出不了热水。”

　　同学b：“啊？那不得渴死。”

　　同学c：“好像不止宿舍楼，教学楼也没水。”

　　同学b：“那不就只有行政楼有咯？行政楼也太远了吧。”

　　江予心如死灰，失落地端着杯子回宿舍宣布了这个坏消息。

　　祝可昕从床上弹起来：“不是吧？！”

　　江予：“真言真语。”

　　祝可昕：“那你怎么办？”
　　随后，她下床在书包翻了翻，翻出一盒胶囊，高兴地抽出来，一看，一粒不剩。

　　祝可昕惊讶：“诶？怎么吃完了？”

　　江予笑了笑：“没关系啦。”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好像是我的。”祝可昕打开手机查看，确定是她的。

　　她点开消息，给江予交代了话，便出了门：“沈近阳让我下楼，我下去一下哈。”

　　江予猜测是好消息，扯出椅子，坐下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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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到楼梯口，祝可昕便看见沈近阳怀里抱着三个保温杯，伫立在树荫之下。

　　“我来送温暖了，感动不？”沈近阳笑着说。

　　祝可昕走过去，接过水杯：“还行吧，没想到你还记得其他人。”

　　沈近阳吊儿郎当的：“那当然啦，其他两个一个是我妹，一个是朝夕相处的朋友嘛！”

　　“谢谢你，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沈近阳向前一步，挡在她面前：“等一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过那么久了……而且我有好好学习的。”

　　“祝可昕。”一道声音从后头的黑暗中传来。

　　他们好奇地将目光投向那个角落。

　　林裕新走出来，再次唤她的名字，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祝可昕懵懵地应了一声，问：“林裕新？怎么了？”

　　林裕新举起手上的牛皮袋：“帮我给江予，谢谢。”

　　祝可昕打开牛皮袋，往里面探，是一杯保温杯和一盒胶囊，边边还放着两只她和刘婷婷很喜欢的小玩偶熊。

　　她当即就明了，江予身体状况不明朗，下楼还挺费劲的，林裕新应该是想托她下楼帮忙带上去。

　　两只玩偶熊算作人情。

　　“知道了。”祝可昕点头，而后朝沈近阳招呼：“快门禁了，下次再说。”

　　沈近阳抬起手腕看表：“那么快吗？”

　　眼看祝可昕转身进了宿舍楼，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叹了口气，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沈近阳愤愤转头：“林军师你的提议不靠谱！”

　　林裕新无奈耸耸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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