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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不!”墨青语气肯定,“不是抵触。就是觉得明明我还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怎么就到了议亲的年纪?”
一双杏眸又黯淡了下去:“以后我会去一个我去过几次但又不熟悉的家里,在那里度过我的余生,不论是生死都不再属于沈家了。”
沈砚青叹口气,墨青没有经历过上辈子她的惨痛经历,不懂得在沈家,有这么一门安稳的婚事已是难得。
“你要嫁去的那家,是你姨娘的娘家,那些人是你的亲人,看在这份情面上,他们总是更怜惜你的。”
说到这儿,沈砚青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几分羡慕。或许从小到大她都是羡慕墨青的,羡慕她有疼爱的姨娘,羡慕她外祖家家全人齐有人能依靠。
“若是你未来相公是一个你完全不知根底的人,他相貌是否出色、品行是否磊落、行事是否知分寸,这些问题你都无从得知。再者,他的家人对你而言才是真正的陌生人,这些人会怜惜你吗?去这么一个全然陌生的家,接下来的几十年你只能靠你自己活下去。”
“我并无意劝你必须接受这门婚事,只是觉得它算是一门良配。”
沈砚青一口气说了很多,她不知道是在劝沈墨青还是自己。经历过上辈子的她,要是眼下有这么一个逃离的机会,她绝对会抓住。
但墨青又与她不同。沈砚青的身后空无一人,唯一的血亲将她当做筹码是指望不上的,所以她只能靠自己。
而墨青有亲生姨娘和外祖一大家子,寻常人无法斩断这些血脉亲情,更何况现在的沈家对墨青也不算坏。
沈墨青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也是愿意的。可能就是偶尔愁绪上头,控制不住思绪。但我想,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望着沈墨青沉寂的模样,沈砚青长舒口气。她起身挥挥衣袖与沈墨青告别,既然墨青有了好去处,那她只需要为自己操心即可。
沈砚青的重重忧思在翻开沈自秋那本生意经时戛然而止。
当她天真的以为生意经与先前的那本染技心得一般清晰明了时,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
生意经一开始记载的是识物与识人技法。识物中如何区分区分丝绸与绸缎记载了整整十页!
沈砚青也是第一次分清这两者的区别。丝绸是天然蚕丝制成的各类丝织物的总称,共包含绫、罗、绸、缎、绢、锦等几十类品种。
其中斜纹称绫、绞经称罗、平纹称绸、锻纹称缎以及生丝平纹称绢,而锦则是指在织物中加入金银丝线或者其他色彩的色线,织物呈现图案凸起、多色彩变化的效果。
未知的知识一股脑儿的涌进沈砚青的脑瓜,涨得她太阳穴猛跳数下。
敞着厢房门打络子的忆柳猛然听到正屋传来动静,“啪啪”几下后又归于平静,她的心头忍不住急跳数下,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奔向正屋。
“小姐怎么了这是?”
屋内的沈砚青正提笔在纸上抄写什么,闻言抬头笑笑:“无事,我找东西时碰到了。”
忆柳松口气,笑道:“没事就好,小姐最近读书习字真是用功,奴婢看都赶上那赶考的秀才公了!”
沈砚青闻言笑笑不语,她这点功夫哪比得上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甚至半辈子的秀才。
又转念一想,既然旁人能坚持数十年将一件事干到底,她自然也能。这么一想,原先摔桌子的行径便有些可笑。
忆柳望着自家小姐突然憋笑的模样不明所以,这又是怎么了?
“姐姐忙去吧,等会儿会有人带咱们去染坊一趟。”
“真的?!”忆柳又惊又喜,眉眼间透露着不可思议。
沈家上下都知道染坊那边规矩大,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是不被允许靠近的。主子里头能进去的也就那么几位。
忆柳想起自家小姐先前千方百计要进染坊,没想到还真成了!
“自然!”沈砚青含笑点头,“父亲亲口允诺的,李大力会来接咱们。”
忆柳兴奋地在嘴里嘟囔了几句,又见沈砚青低头继续看书,她默默退了出去,回厢房重新拿起打络子的活计。以前她做好的络子会托给四姨娘,就能拿到铜钱,这也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挣钱的路子。
主仆二人各自为手中的物件奋力,一时间,院里显得更加寂静。
正午的骄阳一步一步西斜,直至最后一丝赤红色隐于山涧,明月居都没有外人踏足。
“小姐?可是老爷说岔了时间?”眼看着该用晚膳了,可说好的人还没来,忆柳面色忐忑,试探着发问。
沈砚青将目光从书上挪开,沉着脸看向天际。她没想到沈自秋会食言,这半日的高兴和期盼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落空。
“我去一趟正院。”沈砚青猛然起身,愤懑不平道:“我倒要去问问他,说好的事情为什么不守约!”
忆柳听出沈砚青语气中的不对劲,担心小姐和父亲起冲突,慌忙劝阻道:“不能这样子的!您是女儿,和老爷是不能这么说话的!用膳的时候也到了,吃完饭再说吧?”
看了半日书的脑子本就昏昏沉沉,再加上沈自秋食言,沈砚青的后脑勺一阵阵懵疼。
“什么女儿父亲的!他当我是女儿吗?做父亲的可以食言而肥,当女儿的还不能问上一问了?”
沈砚青堪称粗鲁地扯开搭在胳膊上的双手,疾步跨出屋内。
又在院门处停了下来,勉强平息心中的火气说道:“今日的晚膳姐姐就在院里用,我去前院用。”
沈砚青脚步飞快,心中的郁气撑着她越走越快。她想不通,为何沈自秋答应好的事无疾而终,有裴衍这根胡萝卜在前头吊着,沈自秋怎么可能会停手?
正院的千玉堂是徐氏和沈自秋平日住所,如无意外,沈自秋每日会在这儿和正妻、儿子们用膳。
至于几个女儿,要守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礼法规制,除了逢年过节外,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用膳。
这礼法教化放在别家还能让人信服,可在沈自秋身上,让人忍不住嗤笑。沈砚青想想沈家两辈子的荒唐劲,都觉得这家里就和礼法沾不上边。
今日的千玉堂比往日热闹,厅堂里比平日用膳多摆了一桌。
在沈自秋左手旁的赫然是李大力,右手边是一位喝得满面通红的长者,此人年逾五十,举着酒杯与沈自秋高谈阔论昔日沈家,沈定青在其身旁陪着。
徐氏和其他人坐在另外一张桌旁,面上笑吟吟地听着他们谈论沈家染坊几辈子的积累。
“老太爷在世时咱们染坊已经初具规模,如今沈家有这么大的家业都要仰仗老太爷当初的眼光,他老人家眼光放得长远看得清楚明白,才能给如今的沈家打下基础。”
那长者借着酒劲说得正起劲,一双通红的眼睛冷不丁地瞧见沈自秋淡漠的神色,他心中猛地一激灵,“不过还是老爷手段了得,接连吞并陈家、孙家几家的染坊,逼得他们败走江州,这才让沈家在江州彻底站住脚!沈家染坊在老爷手里大放异彩,相信日后定会在大公子手里更上一层楼!”
沈自秋轻抿一口酒:“哪有这么夸张,做生意有输有赢,输了全副身家没法子在江州立足也是常事。”
“成王败寇历来如此,那些人比不过父亲自然无颜在江州继续待着。我如今手段能力俱是不如父辈,日后还要靠几位长辈多指教!”
沈定青亲手为几人添酒,态度言辞极为诚恳。
沈砚青站在暗处,目睹眼前热闹的场景。等沈定青坐定后,她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砚青望着安静了一瞬的众人,悠悠开口:“父亲和夫人这儿真热闹。”
沈自秋是喝了几杯酒,但脑子很清醒,这是他这么多年练出来的功夫。如今女儿一出现,又是一副硬邦邦的模样,他便明白她这是来找他算账了。
可是……
“这是哪位小姐?”说话的是那位五十左右的长者,此人是跟着沈自秋爹的老伙计,如今身子还硬朗,所以还在染坊干活。
但他和李大力不同,一个只是资历深,一个是老爷心腹。所以,沈家内宅的事他不清楚,也分不出眼前的女子是哪个主子。
李大力弯着腰起身,喊了一声“三小姐”。
“三小姐?那不就是作妖要去染坊的那个?”几个字就挑动了别有用心之人的心神,“女子怎么能进染坊呢?女子阴气重,坏了染坊阳气怎么办?老爷也该好好管管家中姑娘,不能什么都由着她们!”
沈砚青忍不住冷笑,如此荒谬的理由就是沈自秋食言的原因?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家染坊不做女人生意。既然如此,明个儿就使唤人在沈家染坊门口高呼三声,告诉这来来往往的游人,女人不配和沈家染坊粘上关系!”
“砚姐儿,怎么和钱师傅说话呢?”徐氏慢慢放下手中筷子,“染坊倚仗的就是诸位大师傅,我和你爹还有你长兄,平日里见了诸位师傅都是毕恭毕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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