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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年少心事
江岫白的眼睛倏地睁大,似是不可置信般把那个写有“茉莉花茶”的标签来回擦了几次。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茉莉花茶,江岫白眨了眨眼,一种难以描述的喜悦感漫上心头,如同潮水将他包围。
手中的饮料还没开盖,可一股熟悉的、清冽的茉莉香气却仿佛已经透过了塑料瓶身,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好巧……”江岫白指尖紧了紧,低声喃喃道。
“江江!你魂被勾走啦?”田恬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江岫白吓得一个激灵,像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抓获,唰地一下迅速将那瓶茉莉花茶藏到身后,动作迅速和刻意到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啊?没、没有啊!”江岫白抬起头,对上田恬探究的目光。
说话底气明显不足,眼神飘忽地看向前面转过头的林涛和谢淮瑾,嘴里开始语无伦次地狡辩,“我就是……在研究这个口味,呃,好不好喝,我第一次买茉莉的。”
嗯,这话说出口自己都不信。
江岫白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林涛不明所以,谢淮瑾看着江岫白耳尖发红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挑了挑眉:“研究出什么来了?”
“呃,这个……”江岫白一脸心虚,脑子极速运转,“这个成分表看着挺健康的,哈哈。”
田恬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歪了歪头,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浅笑,那双带着揶揄的目光仿佛在说:“你编,你接着编。”
江岫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温度攀升,只能硬着头皮疯狂找补:“真的!我就是,之前喝的都是其他口味,想试试其他的!你别多想!”
“嗯嗯嗯。”田恬终于发出声音,却是拉着长音、意味深长的三个“嗯”。她一边点头,一边慢悠悠地绕道江岫白身侧,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他藏在身后、紧紧攥住饮料的手。
谢淮瑾笑了笑,也学着田恬的语气嗯了一下,江岫白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把瓶子又往身后藏了藏。
林涛没察觉不对劲,大大咧咧地说:“诶,你之前喝的都是乌龙茶,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嗯嗯嗯。”田恬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语气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打趣,“原来之前,喝的都是乌龙茶啊~”
田恬终于不再兜圈子,伸出食指指了指江岫白的耳朵,压低声音笑道:“换换口味呀,怎么换到耳朵都红啦?而且我刚刚看到哦,在你前面走出来的那个高高的学长,手里拿的好像也是这个‘很健康’的口味呢!”
“你……!”江岫白被戳到死穴,瞬间语塞,整张脸涨得通红,连脖颈上都漫上一层薄粉。
“好啦,我们回去吧。”谢淮瑾笑了笑,看着江岫白,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江舟墨。兄弟俩一样不禁逗。
顾承宴走出超市,拍了拍在门口树下等他的李泽柏:“回教室?”
李泽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好,我要困死了,回教室睡会。”
顾承宴没说话,状似无意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手中的茉莉花茶,清雅微涩的滋味在舌尖漫开。
“嘶——”果不其然,旁边的李泽柏立马凑了过来,盯着他手中的茉莉花茶,表情夸张得像见了鬼,“宴子,你手里这玩意……东方树叶?还是茉莉味?我没看错吧?”
顾承宴侧眸撇了他一眼,语气淡然:“怎么?超市你家开的?不让我买?”
“不是不准 ,”李泽柏摆了摆手,脸上依旧震惊,“可你顾大少爷的口味,不是一向只认冰美式吗?你上次喝茉莉花茶评价它是带有香味的白开水。”
顾承宴脚步未停,眼睫微垂,目光在手中的瓶子上停留一瞬,脑中极快地闪过了江岫白的身影。
好像,确实很香。
顾承宴再抬眼时,嘴角牵起了一抹略带的弧度,顺手将冰凉的瓶身贴到李泽柏咋咋呼呼的脸上。
“偶尔换换口味,清理一下肠道,顺便也净化一下你满脑子的刻板印象。”他看了李泽柏一眼,刻薄开口:“倒是你,对我喝什么这么关心?下次要不要帮我试毒?”
李泽柏被冰得一个激灵,嗷地叫了一声跳开,揉着脸抱怨:“靠!你绝对有问题!”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顾承宴,尤其是对方那看似从容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微妙神采的表情,开始大胆猜测:
“突然转变口味……行为异常……嘴角还挂着你算计人时才会有的笑……”李泽柏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对!还有体育课时莫名其妙的发言!说!是不是偷偷看了什么坏事!还是……春天到了?某人的心情也开始复苏了?不对啊,这也才秋天……”
顾承宴闻言,低笑出声,干脆利落承认:“嗯,是啊!”
李泽柏双眼瞪圆,冷嗤一声:“切,都是Alpha,我能不懂你那点小心思?赶紧的,速速招来!”
只见顾承宴不紧不慢地接上后半句:“看着你对导函数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就觉得‘春天’秋天确实充满了生机与希望,心情想不好都难。”
“顾承宴!你敢耍我!”李泽柏彻底被耍了,哀嚎着扑上去勾他的脖子。顾承宴轻松格挡着李泽柏的“攻击”,笑着将手中的瓶子握得更紧了些。
其实他一开始要买的确实是二楼的冰美式,那瞬间改变主意的真正原因,如同瓶中淡雅的香气,成了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放学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静默咒语,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桌椅挪动和书包拉链的声音。
“江江,我们先走啦!明天见!”谢淮瑾已经回去了,田恬收拾完书包拉着林涛要去学校后街新开的甜品店吃冰淇淋,他不感兴趣便没有同行。
江岫白慢吞吞地收拾着文具,目光不自觉飘向窗外——这个时间点,高三的学生应该也下课了吧?
“江岫白,”班主任姜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放学有事没?去一趟高三吧,高三的李芳老师找你。”
江岫白愣了一下,随即心脏又没出息的开始加速跳动,一个模糊而令人期待的念头了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去高三……是不是就意味着,有可能……会遇到顾承宴?
“好!我现在就过去!”江岫白几乎是脱口而出,迅速把桌上最后两本书塞进书包,拉链“唰”地一下拽上。
姜老师看着他利落的动作,有些失笑:“嗯,快去吧,别让李老师等久了。”
其实江岫白大概知道李芳找他的原因,估计是因为刚开学时提过一嘴的助学金申请事宜。
他的心微微沉了一下,这段往事总伴随着奶奶在灯光下数着零钱、在风雨天还坚持出摊的辛劳身影。
父母自从妹妹出生后就吵架不断。后面离婚的时候妈妈带走了妹妹,爸爸去北城做生意,带走了更能帮得上忙的哥哥,年纪尚小的江岫白仿佛成了那个被抛弃的孩子。
他清楚地记得爸爸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摸着他的头,语气艰难地解释:“小白,北城太远,爸刚开始……怕顾不好你,等稳定下来了,就和哥哥一起回来接你。”
小小的江岫白看着爸爸通红的眼眶和安静抹眼泪的哥哥,把涌到嘴边的那句“我也想去”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其实不怪爸爸,因为他知道那是生活所迫,带上他确实是一个拖累。但那种被选择、又被留下的感觉,像一根细小的刺,藏在心底最深处,偶尔会泛起隐秘的酸涩和难过。
是奶奶用她厚重而朴实的爱,一点点抚平了那份被遗弃的惶恐。奶奶从没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反而把他当作唯一的珍宝。
她靠摆地摊的微薄收入,未在物质上亏待他半分。甚至是临终前,还颤颤巍巍地把高中三年的学费都交到李芳的手里,就怕这个倔强的孙子会为了生计放弃学业跑去打工。
但其实,奶奶过世后,江岫白的经济状况并没有像外人想象的那么差。他那对早年离异、并且因为离婚一事与奶奶闹得近乎断绝关系的父亲,在奶奶去世后,重新走进了他的生活。
父亲和奶奶,都是倔强又骄傲的人。早年离婚时,奶奶怨父亲不顾家,父亲怨奶奶不理解他,两人大吵一架后,父亲摔门而去,奶奶也撂下狠话说不认这个儿子。
这些年,父亲并非不闻不问,生意刚有起色的时候就提出要带江岫白一起走,但奶奶没有同意。她觉得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两个孩子,她也不舍得让江岫白跟父亲哥哥一起挤在那个50平的出租屋。
后面父亲也曾尝试给奶奶汇款,但那些钱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奶奶甚至让人传话:“我有手有脚,能养活我孙子!”但其实江岫白知道,奶奶也只是心疼他带着哥哥生活太苦。
自那以后,爸爸或许是被伤了心,也可能是拉不下面子再来碰钉子,便没再明着来过。但江岫白知道,爸爸从未真正离开。
在他小学毕业典礼的礼堂最后排,在他初中运动会的操场栏杆外,偶尔,他会捕捉到一个熟悉又匆忙躲开的背影。爸爸会偷偷来看他,像一阵风,留下了模糊的注视和说不出口的关心,却从不上前相认,怕奶奶生气,也怕扰乱了江岫白的思绪。
直到奶奶去世,那道横亘在父子间的、由长辈恩怨筑成的堡垒才轰然倒塌。爸爸的生意在几年前公司上市后很好了,每个月都会给他打来一笔不少的生活费,电话和关心也渐渐频繁起来。
对于父亲,江岫白其实心里并无怨恨。他理解奶奶的坚持,也明白爸爸的无奈。如今,父子俩都在小心翼翼地修复着这段缺失已久的亲情。
所以,面对可能的助学金,江岫白心情有些复杂。他感激李老师的好意,但也清楚地知道,爸爸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有分毫的损失,所以这笔钱,应该留给更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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